第26章
那紅光似乎自他胸口發散,透過了他的衣服,帶着灼人的熱度,仿佛要烙印到他的胸膛之中。
林翾被這愈發強盛的光線晃得閉上了眼,身體急速墜落,卻在砸在地面上的一瞬間,有一種靈魂出鞘之感。
眼前是漆黑一片,對**的感知蕩然無存,一個難辨雌雄的聲音突然自四面八方傳來,令他精神一震。
“剛剛死去的游魂?”
林翾一時之間愣住,反應良久才意識到對方說的竟然正是自己。
原來他已經死了?
也對,從這麽高的山崖上直墜而下,他又只是個幾乎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肯定是要沒命的。
只是如今他仍然保留着完整思想與意識,以游魂的形式存在,沒有迅速湮滅,或許和他是一個穿越者有關。
方才的那個聲音沉默半晌,似乎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嘆息。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帶着強烈的灼燒感,像是要把林翾的靈魂點燃。
四周漆黑的顏色驟然被焰光替代,一個羽翼豐滿的鳥類圖騰漸漸從意識深處自動浮現,哪怕此前從未見過,他也能從書中只言片語的描述中辨認出這正是成年的鸾鳥。
倘若有人在此時闖入極意谷禁地之中,便會發現在茫茫白霧的中心地帶有奪目的紅光正在沖天而起,烈焰灼灼,鋪天蓋地地燃燒着,吞噬了四周的一切。
而這驚人異像的源頭,竟然是一個倒在地上,已經失去了全部生命體征的年輕男人。
林翾的**已經被烈火完全包圍,衣物化作灰燼,皮膚卻完好無損。而他的靈魂飽嘗痛苦,與鸾鳥糾纏在一起,仿佛親眼目睹了鸾鳥浴火重生的全過程。
書中的鸾鳥像是鳳凰一樣,不會真正殒命,只是會每隔一段時間變小變弱,最終在烈火之中死去又複活。
而林翾如今竟是成為了一個見證人,又或許還是一個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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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共生契約逐漸締結在他與鸾鳥之間,使得他竟然能夠吸收鸾鳥的火焰而不感到燙熱,一股力量拉扯着他的魂體,重新回到他的軀殼之中。
整個過程對他而言,似乎只是數次呼吸的工夫罷了。
仿佛很快的,他就又有了五感和知覺,身體也恢複了生命跡象,若要說與從前有什麽區別,大概是他的胸口處烙印了一個鮮紅的鸾鳥圖騰。
火焰漸息,紅光徹底隐去,躺在地上的林翾緩緩睜開眼,對于自己的遭遇還感到有些不切實際。
唯有胸口的炙熱感,告訴他方才的一切不是假的。
那只鸾鳥竟然能借着涅槃重生的契機,以共生契約為媒介,做到起死回生,救了他一命。
他從地上一骨碌爬起身來,低頭皺眉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不由得有些尴尬。
想到這詭異的地方大約也沒有第二個人存在,他才稍有釋懷,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腳。
身體似乎被修複過,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且不要提高空墜落的摔傷,就連他手上與身上的劃傷此時也都已經消失殆盡。
猶豫了一下,他緩緩擡手,試探着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剛一觸及圖騰,腦海中頓時就響起了方才那個雌雄莫辨的聲音。
“我以共生契約救了你一命,希望你能帶我離開這極意谷禁地。”
這聽上去似乎是一場不太公平的交易,但鸾鳥的語氣中似乎藏了一些隐隐的無奈。
涅槃前後是它最虛弱的時候,在這滿是蛇類妖獸的地方,它沒有自保的信心,更別提離開這裏,只能寄希望于林翾。
若非如此,它也不會拼着自由被限制的代價,和這個素不相識的人類建立契約。
林翾沒有猶豫就想答應下來,卻在開口的前一秒忽然想起一個嚴峻的問題——
他倒是也想離開,可是他根本不認得這裏的方向。
沉默了兩秒,鸾鳥似乎也猜到了他的難處,嘆了一聲,頗有幾分絕望的意味。
“我為了複活你耗盡了精力,你最好走得快一點,否則撐不到出去我就會陷入沉眠,無法給你指路。”
聽聞鸾鳥竟然識路,林翾心頭不由得一喜,對着空無一人的前方點了點頭,神色認真。
“好。”
禁地布滿迷霧,凜冽的山風也吹不散這詭異的白色屏障。
依着鸾鳥的指示,他嘗試一番,驚詫的發現自己竟然因吞噬了鸾鳥的涅槃之火而擁有了釋放操控這種火焰的能力。
這火焰似乎恰好可以克制這霧氣,略一灼燒,就能掃出一大片清晰的視野,使他不至于再因為看不清路而掉進山溝斷崖。
彎彎繞繞地走了大半天,他能明顯地感到鸾鳥的聲音在漸漸變得微弱,腳步片刻也不敢停歇,逼着自己不斷加快速度,生怕在離開這鬼地方之前鸾鳥就陷入長眠。
他的精神緊繃着,努力辨別着鸾鳥愈來愈使人聽不清的聲音,直到等了許久,也沒聽到鸾鳥再一次開口,心頭不由得重重一沉。
四周還是茫茫白霧,而鸾鳥已經只撐不住,進入了沉眠狀态。
他不清楚方向,亦不知道還有多遠才能離開。倘若走亂了方向,那無疑将是功虧一篑。
咬了咬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剛才擁有的火焰屬性玄力還不受他自如的控制,但他不得不賭一把。
強烈的焰光向四周猛地擴散開來,他全然将自己的玄力釋放出來,努力探照着四周的道路。
事實證明這是個正确的選擇——
火焰所及之處,白霧盡皆消散,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一個正确的方向,收了火焰朝着那裏急速狂奔了一段距離,便達到了白霧的邊緣地帶。
停下來稍歇的片刻,林翾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鸾鳥沉眠的還算晚,支撐着他來到了足夠接近出口的位置,否則一切不會如此輕松。
他站在白霧之中,只要再向前踏出一步,就徹底離開了這恐怖的禁地。
只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着片縷的身子,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立刻出去。
這禁地裏除他之外多半沒有別人,他如此不穿衣服也就罷了,可外面卻多得是人,而且又是實打實的敵人,他光着身子,總歸是不便。
正猶豫間,耳畔突然聽到有交談的聲音正越來越近,聽上去像是年輕的極意谷弟子。
林翾立即屏氣凝神,躲在白霧的掩藏之後,仔細地辨別他們在說的話。
僅僅聽了幾句之後,他的臉色便是微變,眉頭擰起。
來者是兩個人,因為他在這裏燃燒火焰造成了異動,這兩個小弟子便被派來禁地外圍查探。
而從他們交談的只言片語之中,林翾竟然捕捉到了一個怪異的重點——
極意谷有個昔日的敵人,如今被人稱作魔尊,多年來一直與他們頻繁作對,而且時不時還要到這禁地附近徘徊。
林翾的心跳驟然加快,眼底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書中的反派不少,但號稱魔尊的,似乎自始至終只有重光一人。
可是重光明明年紀尚小,與他分別最多也不該超過數日的時間,不該“多年來”一直與極意谷作對。
他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種猜測,最終卻泯滅無存,僅剩下別離之時重光那張稚嫩卻已充滿堅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