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好,我的金色月亮(二合……
在首都的異變之後,垂櫻學院重新打開了大門。
大部分學生都已回到了學院,可是在學院裏,他們看起來像是在照常進行日常活動,可實際上,他們大多數人都在發愣。
有相當數量的學生父母都從屬于議會,以前有多嚣張,認為自己即将成為新世紀的領導者,可在那不講武德的暴力面前,議會瞬間被覆滅。
首腦被那些首鼠兩端的新貴族背刺身亡,逃得快一點的已經縮到了國外,而慢一點的則被清算。
雖然不至于會全滅,真這麽做就是延燒整個聖斯威每一寸國土的戰争,可就算是局限在首都區內的戰事,這些人還是被赫爾曼的手段吓得再也不敢吭聲。
他們平時氣焰嚣張,王子返校時,也有人陰陽怪氣,一副全然不怕的模樣。可在這場巨變之後,則開始夾着尾巴做人。
校園裏每個人都輕聲細語,人與人之間也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離,見面就說“你好,請,謝謝”,看起來再和諧不過。
奉雪也早早回到了校內,謝家的三個孩子都必須回校。
奉雪很清楚,如果他們在開學的時候都沒有回校,而是繼續在外逗留,拜訪別的貴族。
在某些大人的眼裏,他們就不再是在謝青燃庇護下的孩子,而是可以一談的對象。
到時候什麽牛鬼蛇神為了鑽空子,都會找上門來。
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當學生的好。
看到奉雪的學生都不免竊竊私語,大部分人都覺得,在那場洗禮中,奉雪說不定就奠定了未來王後的尊位。
可奉雪的态度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她如常打着招呼,間歇時間都在看書,仿佛時局的變動對她來說毫無影響。
奉雪翻着待會的課程表,腳步輕盈地走向了文學科教室。
停課了一段時間,姜菱老師今天也早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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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敏感而多情的人,在陛下發了瘋一樣發動襲擊時,她就已做好了決定。
如果前國王赫爾曼陛下将戰事擴大,她将帶着聖斯威的書籍,暫時前往國外。
戰火之中什麽都會消逝,特別是歷史與文化。
所幸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姜菱也不由重新思考起前國王的處事,不只是個單純的武夫。
“咚咚”,敲門聲響起。
姜菱喊了一聲“請進”之後,就看到了緩步走進教室的黑發少女。
黑發少女的習慣是進入教室走第三步就會停下,對着老師問候。
今天也是一樣。
姜菱神色頗有些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平常奉雪總像是除了學習之外什麽也不上心,誰能想到這個少女突然前往落日城,無視教廷的權威中斷了洗禮,讓教廷摔了一個大跟頭呢。
她擁有着一顆多麽敏銳細膩,又勇敢的心呀。
“日安,姜老師。”
奉雪和姜菱打了招呼之後,對方卻久久沒有回音,只定定地看着她。
奉雪沉默了一會,她低頭看着桌上的香蕉,拿起來遞給姜菱。
“老師是想吃這個嗎?”
姜菱:……
姜菱接過香蕉,剝開香蕉皮心中輕嘆一聲。
好啦,她還是那個奉雪沒錯啦。
兩人總算落座,奉雪打開了自己的便攜電腦,将停課這段時間寫的文檔給姜菱看。
姜菱細細看着,這一次的課業當然還是比以前好,不過和上次提交的水平差不多。
“之前那件舉國皆知的世間裏,你沒有什麽要寫的嗎?”姜菱提示。
大部分時候,考試也會結合時政新聞,也就是追熱點,寫了相關的東西,分數也會相應提高。
“以後的事件我會寫,最近的話……那對聖斯威來說,确實是值得書寫的歷史事件。可對某些人來說,則是心上永遠也不會愈合的傷疤。”
“我暫時不想在重複這件事,讓他們傷心。”
奉雪說完之後,姜菱眼前閃現了那位黑發王子獨自抱着裝着自己父親頭顱的匣子,一路前行的畫面。
他身後當然有很多人,甚至比以前更多。
可是那個曾走在他身前的人,已經消失了。
“為什麽,不把這句話寫進去呢?”姜菱淡淡微笑,“這樣任誰看到這句話,都會知道你是個溫柔的孩子。”
奉雪想了想:“老師,謝謝您的鼓勵。您真好,但我其實并不溫柔,總被人說很冷淡,而使人傷心。”
姜菱好奇:“誰啊?”
奉雪直言:“家裏的兩位雙生子。”
姜菱聽到答案後,當即吃了一根香蕉。她現在已經聾了,可沒有聽到什麽豪門隐秘。
這堂課也這樣輕松愉快(?)地結束了,奉雪的課題仍然是自由發揮,姜菱生怕再讓她寫命題課業,會文化倒退回小學部。
而奉雪下課之後,就搭上了一旁的無人駕駛車,準備前往自習室。
校車上仍然在播報無聲新聞,王庭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着新王登基的事宜,算起來裏維也快要結束一個月的忏罪從教廷出來了。
校車在路邊緩緩停下,奉雪下車之後,聽到了一陣喧嘩。
難得學院裏的學生們發出了歡快的尖叫聲,他們望着長橋的對面,嘴裏叽叽喳喳地說着。
“救命!每個都有這麽高!”
“肩膀這麽寬,腰卻那麽窄!還穿那種可以說是沒穿的薄紗袍子!”
“我以前覺得金鏈子和寶石什麽都挂在身上真的很土很累贅,可是為什麽他們穿就這麽好看?!”
“是膚色吧,一定是那種比蜂蜜更深的膚色吧!”
“都別吵了!專心看胸肌。那個人的胸肌有這麽——大!斯哈斯哈!”
……
感覺好像在說什麽污言穢語。
奉雪好奇地站在一旁聽着,直接問道:“什麽胸肌?”
那些原本正浪得飛起的少年少女們回頭看到是奉雪,不由立刻噤聲。
總覺得這浪詞淫聲被奉雪聽到了不大好……不過,這明明本來是一件正經事啊!
“咳咳!是這樣的,最近不是有很多外國人受邀來聖斯威交流嘛,今天就有沙漠之國的樂隊來了學院,進行音樂表演。”
其中一個少女紅着臉指向長橋對面,那裏影影倬倬像是聚集了許多人。
“他們的月琴和皮鼓堪稱一絕。”當然,肉/體也是。
少女忍不住又露出了“斯哈斯哈”的表情。
正說着,奉雪就已經聽到了樂聲,那動人的音律在長橋那頭傳來。
垂櫻學院的中心湖上有許多廊道與休憩處,還有一些可供表演的平臺。平時是一些學生社團或是從外邊邀請來的藝術家表演的地方。
今天在平臺上表演的,則是來自沙漠之國的樂師們。
歷史上,沙漠之國的音樂總是分為兩個極端——熱烈而奔放,蒼涼又悠遠。
沙漠一望無際,酷熱的白日衆人享用着美酒與舞蹈,寒涼的深夜,衆人則點着篝火望月訴說着遠古的故事。
在平臺之上,那些赤足,手腕和腳腕都挂着細碎的金鈴,身戴寶石金鏈,穿着單薄紗袍,披散着一頭長發的男性們,正拿着樂器在平臺上彈奏着。
這些樂師不同于聖斯威那些坐在演奏廳裏奏樂的音樂家,他們似乎十分喜歡貼近人群。
月琴發出一聲清揚優越的長音之後,便有樂師起身,走到人群之中,将他看中的人領到平臺之上,拉着對方的手腕轉圈,同他跳舞。
羊奶和蜂蜜的甜香薰人頭腦,金鈴與月琴、長笛、奈伊琴以及皮鼓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發出陣陣動聽的旋律令人沉醉,而衆人的視野裏則遭受着絕強的刺激,滿是那些人舞動的蜜色手臂與矯健如雕塑般的身軀。
其中一名彈奏着月琴,戴着面紗的金發男子不知看到了什麽,他突然站起身來,一邊撥動着月琴,一邊走入了人群。
奉雪是跟着人流走到附近的,聽到截然不同的樂聲,她也不由駐足觀望。
只是她看着看着,似乎覺着樂師裏的有個人有些眼熟。
而那個眼熟的金發男子在撥動琴弦時,像是不經意擡頭間,與奉雪的視線對上。即使戴着面紗,也能看到他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
仿佛在說【看,我們又見面了】。
人群如分海般散開,金發男子走到奉雪面前躬身行禮,随後他姿态自然地盤腿在奉雪面前坐下,金色的長發像流動的黃金垂落在寬大的脊背之上,他雙手抱琴,手臂微收,能看到掩印在紅寶石璎珞下,那健美胸肌之間深深的溝壑。
“沙提亞。”
樂聲突然停下,金發男子向奉雪介紹了自己。
那在平臺上演奏的樂師們,也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樂器,齊齊向那名叫沙提亞的男子看去。
月琴的琴弦在他手下輕柔地撥動,無限柔情蜜意自樂聲之中流淌。
有研修這方面知識的學生低聲議論。
這是沙漠之國的名曲《金色月亮》。
說的是一名樂師,他技巧高超,卻不願進入宮廷侍奉的國王。他被盛怒的國王驅逐,因此在沙漠之中四處流浪,以賣藝維生。
衆人詢問他去往何方,他沒有答案。
衆人問他意欲尋找什麽,他沒有答案。
在漫長的流浪之後,樂師夜晚在一處綠洲休憩。
可到了夜半,他卻被一陣金鈴與月琴的韻律驚醒。
樂師起身看去,在那輪金色月亮之下,見到了在泉水邊翩翩起舞的美人。
美人随着樂聲舞動着柔軟的手腕,她的赤足踩在泉水之中,蓮葉之上,月亮的光輝灑在她的面龐,她比沙漠深宮之中以美貌著稱的王後更美,美得驚心動魄。
樂師不敢驚擾,他站在樹後靜靜欣賞,恍惚覺得這是自己的一個夢。
可那個伴奏的樂師手中的月琴突然斷了弦。
在美人的裙角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悠揚而深遠的樂聲再次響起,接續了那名樂師未完的歌曲。
美人在月色下跳完了舞,請那彈奏樂曲的樂師現身。
那名樂師便單膝跪在美人面前,想成為她新的琴師。
美人允許了。
此後兩人在沙漠中巡游,每到金色月亮的夜晚,他們便會一個彈奏樂曲,一個在月下跳舞。
樂師想,他已尋到他要所尋之物。
只是歲月滿滿,美人仍是美人,樂師卻已老去。
等樂師再也彈不動琴時,那美人在最後一次月下舞蹈之後,化為一地金粉,散在夜色裏消失了。
那在金色月亮之下如蝴蝶般翩跹起舞的美人,到底是樂師心中虛構的夢啊,還是那月光的化身,只是在人間走一遭,又回到了天上?
一曲畢,這纏綿又深情的音符消散在沙提亞纖長帶着薄繭的指尖,他迎着天光仰頭看着奉雪,紫色的眼睛裏氤氲着半空的金芒麗色,異族的腔調,男性性感而低沉的嗓音響起。
“請問您的尊名,我的金色月亮。”
沉寂許久的學院社群,又開始活躍了。
大家說起今天那名來自沙漠之國的男性如何不要臉,但仿佛又很合理地詢問奉雪的姓名的事。
【我們學院能不能提高門檻,別讓這種外國流氓進大門行不行?】
【哦呼,我看你是嫉妒吧?】
【沙漠之國就是熱情奔放,初見就告白有沒有?】
【那,那她什麽反應啊?】
【……大家都懂,我們的奉雪,真以為對方只是在問名字,所以就大方地告訴他了啊!】
【惹!流氓得逞了!】
【也不算啦,雖然告知了姓名,但奉雪要去學習,就先走了。】
【沒交換聯系方式就行,有本事隔空追人啊。】
【你們是不是忘了,這批人在之後的新王登基典上,會出現啊……】
【二次偶遇????四舍五入豈不是命中注定!!!】
【草,一種植物。樓上的不要随便發散!】
【那種從沙漠來的狐貍精哪裏有聖斯威人端莊體貼!露胸露大腿露腹肌,一點廉恥都沒有!】
【公正來說,挺斯哈斯哈的嘿嘿嘿!】
【聽說還戴着面紗的沙漠之國男性,是那種信仰他們那女神教的。說是只有與喜愛的人單獨相處時,才會讓對方解下自己的面紗,在那之前都會保持自己的身心純潔……】
……
社群裏叽叽呱呱一頓吵,奉雪則老老實實在自習室裏看書。
在她手機靜音之前,時雨發了消息過來,求幫助。
看起來是對于新課本上的理解有些難辦。
奉雪看完消息之後,就把自己正準備這麽做的方法告訴了時雨。
大多數書本編寫的時候,都是按照自己的邏輯去寫的。
因此時常有人自習時看不懂課本,即使有範例,仍然會覺得一旦變換了形式,就有點難以套用公式。
奉雪的習慣是先看目錄,她知道看課本不是看小說,按照別人的思維方式一句一句地來看,很容易看糊塗。
她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将書本內容分了幾大塊後,厚厚的一本參考書籍,差不多可以用三段一百字左右的話來概括。
等做完了這些,再去看範例,然後再看釋義。
【時雨:謝謝大佬指教!下次有空約大佬去聽沙漠之國的音樂會呀!^_^】
【奉雪:唔?我今天恰好聽過,确實很不錯。】
【時雨:聽說有很多愛情歌曲喲!】
【奉雪:是嗎?不知道呢,我今天聽的只覺得前段很活潑奔放,後半段就有點蒼涼。讓我想起了沙漠的夜晚。】
【時雨:哦呼,原來如此。好的,我知道啦~不打擾羅~】
時雨最後一條短信發了一個“汪汪”的小狗勾表情包。
時雨關上了手機,坐在教室裏對着自己旁邊的同桌說。
“我跟你說,奉雪才不會喜歡那只沙漠的醜藏狐呢。”
同桌:???你在說什麽神秘屁話?
但時雨說完之後,就立刻歡歡喜喜地翻起書來。按照奉雪的方法,快速地将課本內容分了幾大類。
他就說嘛,外邊那只來自東方的狐貍還沒解決,沙漠來的這一只還排不上號呢。
時雨的手機再次響起,他立時拿手覆住,側身看了一眼。
是教廷召他回去的短信。
等奉雪忙完了之後,今天的進度又提升了一截。她按照慣例離校搭車時,便看到謝思和謝桢兩個少年見着她時,頗有些冷淡。
奉雪心中咯噔一下,這個熟悉的表情。
以前雙生子叮囑奉雪“不要獨自回家”“不要太晚放學”“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
“沙漠之國的人,謊言與欺騙是他們的傳統。”
“說起甜言蜜語也是張口就來,應該沒有人相信,會想要和他們談戀愛吧?”
謝思看着奉雪,語氣淡淡。
奉雪沒能明白,但在這種情況下,她最好說:“哦。”
謝思:……
謝桢默默看向窗外。
這麽多年,奉雪都沒能理解過句子下邊的別的含義,說這些等于無用功。
不過想來,應該也是那個沙漠之國來的家夥自作多情。
哼。
而仿佛知曉了一切的司機先生有些緊張,他知道小姐早就早戀啦,不是沙漠之國的人,而是一個東方人!
司機先生內心吶喊,面上表情還是很有職業操守地保持着平靜。
等車駕回到家中之後,奉雪便見大門打開,一些拿着布料,推着成衣架子,看起來像是裁縫一樣的人,正迅速地将這些物品穿過長廊,送到前方的大廳裏去。
“小姐和少爺都回來了。”
女仆長站在門口,對着三人躬身行禮。
“為了參加之後的新王登基典禮,我等已預約了裁縫上門量體裁衣。”
奉雪走上臺階,看着幾乎堆滿整個正廳的布料衣衫以及各色圖冊,就是一陣眩暈。
“這麽短的時間來得及嗎?”
“來得及,”女仆長微笑,“只是三件新衣,我們的名單又排在最前。”
奉雪三人在女仆的引領下,進入了正廳。
那些裁縫們臉上露出十分熱烈的微笑,邊上來量身邊誇贊。
“許久不見,諸位都比之前量身時高了2-3公分呢。”
“這樣的膚色和樣貌,要不要試一些新鮮的剪裁呢?”
“今天的布料有來自東方的刺繡絲綢哦!”
……
奉雪聽着裁縫此起彼伏的聲音,垂眸看向另一邊,那高高的木架上,擺着好幾匹不同顏色不同刺繡花樣的布匹。
“您喜歡這個嗎?”一名裁縫上前問道。
奉雪不由想起了歸彥身上的那些立領長衫,他的長衫上總是繡着豔麗花卉,以及飛鳥魚蟲,每次見到都覺得十分雅致漂亮。
奉雪鬼使神差地指着一匹布說:“就這個吧,麻煩您了。”
裁縫連連點頭,将布匹取下,展開一部分披在奉雪肩上,奉雪看着鏡中的自己,心想比起聖斯威的蕾絲花邊魚尾,她的發色和瞳色似乎還是更适合這個。
雙生子看着站在鏡前,身披綢緞的奉雪,都不由停下了動作。
“兩位也喜歡那類布匹嗎?”給雙生子量體的裁縫問道。
“不,”謝桢搖搖頭,“那只适合她。”
裁縫們來去如風,想來在新王登基前,他們的訂單早已拍到了幾裏外。
而在首都十二區,外國人聚集地,各處大使館都已經收到了邀請參加登基典禮的請柬。
在大使館區域的後方,那處幽靜的院落裏,歸彥拿着一張燙金的請柬,垂眸看着。
“難得有這樣的盛事,我不出席看起來也不行。”
畢竟歸彥現在還頂着“霜鶴親王”的頭銜。
歸彥單手支着下颚,伸出指尖揉着小饅頭的肚肚,聽着小山雀“啾啾”地叫。
“不過會在典禮上遇見她吧,這還是第一次……以這個身份與她相見。”
歸彥細想着那個場景,不由淺笑起來。
從國外返回的新貴族們大多聚集在首都十五區,這裏再往後就要到平民區去了。
傳統老貴族并不在這裏置辦産業,因此倒讓他們掙到了好地方。
大片大片的土地被開放,建造,成為了這些新貴族們的居住地。
在那最中心的位置,則是葉家的産業。
富麗堂皇的宅邸地下三層,紅發的少年沉在泳池底部,聽着泳池邊的侍從念着王庭發來的邀請。
六分三十秒。
在漫長得令人不安的沉寂之後,葉瀾終于從水底緩緩上浮,露出了那張薔薇般豔麗的面容。
他姿态十分輕松,浮上水面時也沒有大口呼吸,仿佛剛才在水底待了那麽久的人并不是他。
葉瀾單手撐着池沿直接起身,他對着侍從點頭,意思是知道了,便踩着地面往外走去。
侍從跟在他身後,隐約像是在葉瀾膚色蒼白的後腰處見到了一點紅色的胎記。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看起來真的很像……魚鱗。
葉瀾換好衣服,随意擦了頭發,就走到了衣帽間。
只是他在裏邊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都沒有找出喜歡的衣服。
他站在門口,擡手召來侍從,打着手語。
【找裁縫來,我想要一件好看的衣服。】
侍從似乎有些驚訝,葉瀾平常也不太注重外表,蓋因他穿什麽都像衣服架子,配上那張臉更像是盛放的花卉,足夠好看。
【好的,我這就去聯系,只是現在因為典禮的關系,很可能訂單會排在後邊……】
紅發的少年又甜甜地笑了起來,他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不管什麽方法,我需要一件新衣服。】
【能讓女孩喜歡的,新衣服。】
葉瀾轉身離去,侍從停頓片刻,随後便撥打了好幾個電話。
“是的,找最好的裁縫,錢不是問題,上百倍都可以。”
“如果不願意,那麽……就問問他們,想留下幾根手指?”
葉瀾一路向上,走到第三層樓時,敲響了自己父親的房門。
允許進入的“請進”和葉瀾拉開房門的動作同步,葉瀾對着坐在書桌處理事務的父親微微一笑。
每次葉瀾這麽一笑,葉先生都會心髒跳快一瞬。
不好的預感。
【父親,請告訴我怎麽讨女孩喜歡。】
【您當年是怎麽誘騙了母親?】
【告訴我吧。】
葉先生看着葉瀾的手語,有些頭疼地摁壓着額角。
“你這麽早,就迎來求偶期了嗎?”
紅發少年歪着頭,他在天光下的面容越發誘惑動人。
他不理解父親的話語,他只是想在之後的登基典禮上,他一定能再次遇到奉雪。
他已經這麽久,這麽久都沒有再見到奉雪了。
之前在那段廣為流傳的視頻裏,他見到奉雪像英勇的女騎士一般闖入了淨水池,她肯定早已知曉王子的秘密,卻敢于獨身上前保護對方。
葉瀾歡喜又嫉妒,像是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看着那段視頻。
他也想……被奉雪保護。
這樣他靠在奉雪懷裏時,一定會伸出手臂,将少女纖細的腰肢緊緊地握在掌中。
然後再帶着她……帶着她做什麽呢?
葉瀾額頭發熱,他有一瞬間中斷了思緒,總之,就是只有他和奉雪就好了。
葉瀾這類一路看着家族被金錢灌溉壯大的人,知道錢能做到的事實在太多了。
金錢讓他們成為新貴,金錢讓他們打入議會,金錢讓他們得以在最後關頭反身背叛,獲得最大的利益,成為王庭的座上賓。
那麽金錢……能不能讓那個看起來尚還稚嫩的王子死去呢?
啊,抱歉。
葉瀾心中無意義地喟嘆着,他只是太嫉妒了。
為什麽他能得到奉雪的維護?那雙堅定而沉靜的眼睛,看着那個黑發的王子。
葉瀾當天沉在水底,狂怒與嫉妒的毒蟲啃咬着他的心。
在水底超過三十分鐘之後,葉瀾終于在侍從不安的叫喊中起身,他浮出水面,走到投影的牆邊,無比虔誠地親吻着……黑發少女垂落的長發。
葉瀾輕聲吸氣,希望登基典禮那一日早些到來。
首都區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巨大的光影屏幕上投影着一行字。
【距離新王登基典禮,還剩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