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光撩人
下午四點整,奉雪回到公爵府邸時,在正廳裏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謝桢。
少年穿着便于外出的服裝,身旁是一個登山包,看起來放滿了日用品衣物等物品,看起來一副要遠行的樣子。
奉雪提着書包,腳步輕盈地走到正廳,一些面生但穿着公爵府邸衛隊服裝的男性見到奉雪的那一刻,對着奉雪躬身行禮。
“奉雪小姐,謝桢少爺下午想離開首都,我們将他帶回來了。”
站在前方的是一個染着一頭藍發,看起來頗為年輕俊俏的青年,他看起來像是這幾個衛兵的首領。
奉雪沒有回應,她垂首看着謝桢,謝桢已經将手腳的束縛掙脫,在眨眼間就縱身而起,将那個對奉雪彙報情況的首領抓着後腦直接掼到了地上!
一陣沉重的悶響,伴随謝桢低聲的咆哮。
“你怎麽敢!”
首領微側頭,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一般,示意周圍的手下退開,對謝桢笑道。
“謝桢少爺,一切都是領命行事。若您不滿,在您繼承爵位之後,可以将我賜死。”
首領的視線與謝桢的眼睛對上,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怎麽回事。
謝青燃在出發前,就留下了一隊衛兵,并叮囑首領。
【謝桢一定會跟來。他不是那麽聽話的孩子,還存着拯救保護母親和哥哥的心。】
【不過呢,就算你們發現他要跑,也一定制不住他。】
【他十歲的時候就能獨自從綁匪手裏逃走,不過三十分鐘,就像去超市裏買東西一樣輕易。】
【我是這樣訓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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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午的時候,衛隊很快就察覺謝桢從學院裏脫逃了。
之後果然也跟謝青燃說的一樣,他們追蹤謝桢,卻屢屢跟丢。
謝桢有很強的反偵察和格鬥能力,在他們的人追上去的時候,一旦兵分兩路,或者其中一隊的人數低于三人,謝桢便會如鬼魅般出現,将他們輕易制服。
衛隊的人數越來越少,直到他們追蹤到列車站,眼看謝桢就要從一旁的山坡上,借助工具跳上列車,追蹤到最後的首領不得已地放出了殺手锏。
首領仍還記得謝青燃将這段錄音交給他的時候,臉上那促狹的笑意。
【你們都沒辦法,但實際上要阻止他還是有一個只能用一次的招。】
首領當即對謝桢放出了那段錄音。
【謝桢,你不回家嗎?】
在山坡之上,列車飛馳而過的聲響之中,這段錄音明明音量明明不算特別大,但謝桢卻清楚的聽到了。
那是少女輕盈地呼喚,幹淨清澈的聲音足以貫穿一切阻礙,來到謝桢耳畔。
謝桢一愣,動作出現了短暫的停止,那些訓練有素的衛隊抓住空隙,直接扣住了謝桢!
首領長舒一口氣,擡手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
“回家吧,戀姐狂。”
如今在公爵府邸裏,謝桢為自己被愚弄的事大發雷霆,首領正要閉上眼領揍,卻聽到一聲。
“謝桢,你現在應該回房間。”
首領不自覺地想,錄音果然還是會失真,他沒想到……真人的聲音會這樣動人。
雖然在這名奉雪小姐不言不語地走過來時,已是令人屏息的美麗。
這句話就像是有魔力,奉雪垂首看着謝桢,仿佛一切暴力低俗的行為都不允許,也不應該映入她的眼簾。
片刻後,謝桢一聲不吭地放開了死死摁在首領脖頸上的手,拿起自己的登山包離開。
“哎呀呀,多謝您小姐,不然我以為我真的要死了,”首領站起身,向奉雪自我介紹,“鄙人名叫波克,公爵大人說得很對,您果然是這個家裏最穩重的。請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
年輕俊俏的首領大約是習慣了看見漂亮女孩就要搭讪,因此語氣中帶了點純男性的讨好。
奉雪則看了對方一眼,輕聲說道。
“謝桢很難主動攻擊別人,一定是您做出了折辱他尊嚴的事。”
波克腦後突然傳來一陣風聲,波克猛地回頭,擡手接住了突襲而來的花瓶。
謝桢站在樓上,像是手滑一樣往下扔了一個花瓶。
而等波克聳肩,一臉“小少爺脾氣可真壞啊”的無奈表情,可當他轉過頭時,奉雪已不在他身後。
一名女仆從廊道處走來,對着波克點頭行禮。
“小姐說,她會與少爺談談,安保的事就麻煩您了。”
波克微挑眉,這意思就是……教育人的事用不着他這個外人來管。
看來,雖然奉雪什麽也不說,卻不允許她毫無血緣的弟弟被旁人這樣管束。
晚上九點,謝桢的登山包還扔在房間一角。
在外人看來,謝桢性格有點冷酷無趣,他的房間也秉承着幹淨整潔且無趣的特征。
浴室裏水聲嘩嘩,謝桢正在洗澡。
過了一會,水聲停下,浴室門打開。
身高腿長的少年走了出來,上身□□,下身圍着浴巾。
少年人的肌理流暢,身材比例完美,肌肉緊實有力。胸肌微微隆起,漂亮的還能繼續成長的六塊腹肌,寬肩與生着薄薄肌肉的背部線條流暢,落到腰間時狠狠一收,再加上那雙逆天的長腿,真如什麽珍藏在藝術館中的雕像一樣無俦。
謝桢正拿着一條毛巾用力擦着一頭濕發,像是在發洩今天逃跑失敗的怒氣。
他一路往床邊走,絲絨床簾垂落在地,窗外的微風輕吹搖曳着。
只是在下一刻,謝桢突然伸出手,将躲在床簾後的人一下壓到了床上!
這個動作只有短短一秒,但在謝桢握上那人的手腕時,他已經察覺到不對。
太纖細,太柔軟了……
怎麽會是什麽刺客。
少女如墨般的黑發在白色的床單上散開,像女神手中垂下的絲綢般順滑。
她穿着一條白色的短袖睡裙,肩膀上挂着紅色的織花披肩,裙子應當是及至腳踝的長裙,但因為驟然仰躺倒在床上的動作,長裙向上翻起,露出了一截光滑的小腿。
少女雪白泛粉的腳趾蹬在床單上,她臉上表情難得有些慌張。
“謝桢,是我。”
奉雪沒有喊叫,她知道謝桢是以為房間裏闖入了陌生人。她微微仰頭看着謝桢,脖頸微擡,露出一小節天鵝頸,領口散亂,露出了一點深陷的鎖骨。
窗外微光灑落,那點深陷的鎖骨正好盛滿了一泓月光。
謝桢盯着奉雪,就像突然失靈的機器。
少女如新雪般的香氣侵入他的鼻尖,細軟的手指在奉雪倒下時,下意識地撫上了少年的胸膛。
奉雪的指尖有一點長期書寫的薄繭,蹭到謝桢身上時應該是不疼的。
但謝桢卻覺得很疼。
疼得他落在奉雪頭頸兩側的雙手,用力得浮起了青筋。
在月色下的少年,好看到可以稱為通俗意義上的美。
但美麗總與危險伴生。
謝桢盯着奉雪,那雙深色的眼眸裏居然沒有表露一絲情緒。應該說那雙眼睛只是靜靜地,像是猛獸逡巡他的珍寶一般,一寸一寸地盯視着。
在察覺到自己好像越來越俯下/身的瞬間,謝桢猛地松手,他一把合上絲絨床簾,自己站在了床簾之外。
謝桢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有些氣惱。
奉雪坐起身,連忙道歉:“抱歉,謝桢,吓着你了?我有事找你。”
過了一會,床簾外傳來謝桢的冷言冷語。
“什麽事?如果是以年長者的身份訓斥我的話,請在白天的時候來。”
奉雪将手放在床簾上,像是要拉開。
“不不不,我要說的是,很抱歉,我今天一見到你什麽都不問,就讓你回房,實在不尊重你。”
然而謝桢的一聲低呵,讓奉雪停下了動作。
“別出來,除非你想看我的裸/體。”
奉雪正想繼續道歉,說“不小心看到你的隐私”,但聽到謝桢這句話後,少女後知後覺地立刻伸手把床簾拉得緊緊的。
細弱的“對不起”在床簾那頭傳了出去。
奉雪聽到外邊傳來淅淅索索的穿衣聲,輕聲問道。
“你明天是不是還要跑?”
謝桢沒有回答,奉雪抿着唇說道。
“我明天也要一起。”
床簾外的穿衣聲一停,奉雪又補充道。
“你身邊已經被監控得死死的,唯有在我的幫助下,你才能順利離開這裏。”
謝桢依然不回答。
奉雪想要拉開床簾,卻見床簾直接被人拉開了。
穿上了白T恤與絲絨睡褲的謝桢擡手将濕發捋到腦後,露出如狼般鋒銳的五官。
“你想找死嗎?”謝桢說話不太客氣,也是第一次對奉雪說出語氣這樣嚴肅的話,“比起我,母親更不想在北方見到你!”
“……我知道,”奉雪沒有被吓倒,她仰頭看着謝桢,一字一句地說,“媽媽以前每次出遠門,都會擁抱我,和我說再見。可這一次她離開,甚至沒有遠遠地看我一眼。”
奉雪垂眸,纖長濃密的睫毛如蝶翼微顫。
“我知道,這趟旅程危險不易,所以我才要去。我要去的理由和你是一樣的,我不會打擾媽媽的任務。我只想……在必要的時候,阻止一些最壞的事态。”
比如謝青燃和謝思為了任務死去。
奉雪仰頭看着謝桢,眼中閃動着無畏的光。
“我不是在請求你,是告知你,我要去北方,與你同去,而不是讓你帶着我去。”
算起來要離開首都的話,奉雪比爵位繼承人謝桢實在容易多了。
謝桢無言以對,他兇也不行,溫柔也不對,他拿奉雪根本沒有辦法。
最後,謝桢無奈地點了頭。
目的達成,奉雪從絲綢床單上下來,柔滑的肌膚與絲綢發出無聲的摩擦,分不清是誰更柔軟。
謝桢只看了一眼,就像立刻側頭合上眼,呼吸有些沉重。
“那麽,我走了,明天見。”
奉雪往房門走去,只是在她伸手握住金制的扶手時,一只手卻突然從奉雪頸側穿過,重重擋在門板上。
奉雪一愣,她轉過頭,就看到謝桢與她離得極近,她能聞到少年身上沐浴過後的清香。
少年的視線莫名帶上了壓迫感。
“以後不要單獨在夜裏進入男性的房間,白天也不行。”
謝桢壓在奉雪耳畔警告,随後他擡手把門打開,站在一側示意奉雪出去。
奉雪則站在門口愣了愣,随後她微笑道。
“我知道的,你已經是大人了。”
奉雪擡手在自己的腰腹處比劃着。
“你的胸肌腹肌都鍛煉得很漂亮哦。”Ding ding
少女腳步輕盈地離去,行走之間露出了細瘦伶仃得能被人一手握住的腳踝。
謝桢站在原地許久,最後他耳根通紅地低聲罵了一句粗鄙之言,就再次進入浴室洗了個冷水澡。
第二天一大早,謝桢與奉雪照常去上課,只是周圍明裏暗裏都跟着衛隊。
謝青燃離開了首都,留在首都的又是這樣年幼的繼承人,雖然有王庭照看,但也要以防萬一。
波克帶領衛隊一路跟随奉雪進入學院,這才算松了一口氣。
謝青燃臨走前已經向王庭和學院提出特殊申請,這些衛隊得以進入學院,但不能打擾學生上課,也不允許讓太多學生見到它們。
學院裏死角太多,因此波克等人只能緊盯手中的監視儀。
監控儀是手環狀,早上奉雪和謝桢出門時,已經戴上了。
監控儀必須戴在人身上,才會顯示紅點,溫度不對紅點就會消失。
如果被故意扔掉,波克就會立刻找到人,不再搭理學院的規定,寸步不離家中的少爺小姐。
波克一直盯着謝桢,他的預感很少出錯,這位冷面少爺說不定今天還會跑。
因此他全副心神都在謝桢這邊。
但出了問題的居然是奉雪。
屬于奉雪的紅點消失了。
波克當即罵街,聯絡着看着奉雪的人,那邊的衛兵卻像是知道波克會聯系,連忙說道。
“是騎馬的時候撞到了,手環出了一點信號故障,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替換的。”
“注意一點,既然我們看着,小姐騎馬也不能出事故。”波克語氣嚴厲。
“是,是。”那邊應聲着。
等聯系結束,奉雪再次騎上馬,只是在無人發現的角落,她将原應損壞的手環遞給了身側的希雅。
希雅戴上手環,将黏在馬背上的信號屏蔽器扔掉,而奉雪将自己手腕上的手環折斷了。
“走吧。”奉雪對着希雅微微一笑,兩人便起碼進入了一旁的小樹林。
看着奉雪的衛隊也自然跟上,但他們不能騎馬,也不能讓別的學生看見,因此只能盡量走得快些。
“小奉雪第一次離家出走,經驗肯定不夠豐富,這種手環我早就玩膩啦。”希雅笑眯眯地展示着手環。
昨天收到奉雪的請求時,她不是不驚訝的。
她知道謝青燃離開首都的事,也知道其中的危險。
她在情感上不希望奉雪離去,可是理智清楚,無論她幫忙與否,奉雪都是會去的。
那是她的家人。
即使嘴上從未說過喜歡,仿佛從未想念,但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注視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奉雪,再見。”希雅笑着說道。
漂亮的金發少女右手撫上左胸,騎在馬背上對着奉雪低頭祝福。
“願你此刻将來都被女神萊耶注視,祂将保護你,祂将引領你。”
“我們終将再次重逢。”
奉雪也同樣回禮,随後一陣馬鞭輕響,黑發少女如疾風般向樹林外奔去!
白馬高高揚起馬蹄,配合着風聲與呼吸聲,美麗的鬃毛飄起,越過無數障礙,落在了樹林之外的林蔭道上。
在林蔭道上的學生都看到了那騎着白馬的少女,她揮舞着馬鞭,馬鞭發出陣陣脆響,馬蹄陣陣,如風如火。就像那在遙遠的草原之上收到傳令,義無反顧奔赴前線保衛主君的女騎士。
林蔭道旁有唱詩班正在練習慣例的奉神曲,今天他們要唱的是女神披荊斬棘前往深海,斬殺惡龍的歌謠。
【勇敢的女神萊耶,我等心上永生的光明之花。】
【前方暴雨陣陣,電閃雷鳴,無盡落雷擊于海面。】
【惡龍在雷霆之中展開雙翼若隐若現,令人生怖。】
【我等懇求您莫要前往,莫要屠龍。】
【您垂下目光,如同母親,姐妹,戀人。】
【您依然前行。】
【神跡之下,您走在海面之上。】
【雷霆盡消,暴雨驟歇,狂浪下落。】
【凡人的視野多麽窄小,凡人的想象多麽貧瘠。】
【我等早該知曉……】
【這世間所有地域,天上地下,您目光所及之處,皆對您俯首稱臣!】
……
而在另一邊,波克接到奉雪逃走的消息後,還難以置信。
他派出自己這邊的好幾個衛兵前去支援,小姐不見了……感覺事态更糟糕!
在波克分神的時候,皮劃艇終于到了終點。
可船上卻沒有謝桢的身影。
那本該參加皮劃艇比賽的謝桢在船上消失了。
早在波克被引開注意力的時候,驕傲的少年扔掉手中的手環,縱身一躍,從皮劃艇上跳入了水中,再也不見蹤影。
A5校門處,黑發少女身姿矯健地下了馬,她擡頭親吻着載着她奔逃的白馬,與它告別。
路邊停着一輛冰淇淋車,奉雪打開門進去,車子迅速離開。
車後箱是一臉擔憂,但仍面露微笑的談越。
“親愛的,我只能送你這一程。記得早點回家。”
奉雪點點頭,上前擁抱了談越。
“謝謝。我一定記得回家的路。”
在冰淇淋車行駛到第二個道路拐角時,換好了衣服的奉雪下了車,背着包上了一輛無人駕駛車輛。
在前往北方的編號第七十四大巴車上。
奉雪與同樣背着登山包的謝桢重逢了。
“走吧。”謝桢一撇頭。
年少的孩子望着面前寬闊無垠的邊界,第一次踏上了旅途。
而在遙遠的北方列車上,謝青燃,謝思與裏維同時打了個大噴嚏。
明明還沒到北方地界啊,沒這麽冷吧?
三人心中不知為何,同時浮現了不詳的預感。
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妙……啊,不對,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