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驗(三合一) (1)
奉雪滿載着今天在聖斯威大學收獲的知識,并且順路領着謝思回了家。
可惜回來的時候,謝青燃并不在家,說是去了王庭。
謝桢則聞聲而來,像是早在等他們。
“麻煩您叫醫生過來,給謝思看看傷。”奉雪看向一旁的女仆長,請她把家庭醫生叫來。
但謝思擡手制止:“不用,早就好了。”
謝思的姿态比較強硬,女仆長有些為難,奉雪考慮到這也許是青少年的自尊心作祟,就對女仆長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之後再說吧。”
奉雪轉頭看了一眼謝思,謝思則伸着懶腰像是要回房間換衣服。
“那麽我就先回去整理資料,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
“知道了。”謝思擺手。
等奉雪上了樓梯,腳步聲消失之後。
站在一旁的謝桢突然出手将謝思嘴角的創可貼扯下來。
“你早就好了。”謝桢看着謝思光滑的臉頰。
謝思不以為意:“今天的事能再多繼續一會,我一直沒好也可以。”
謝桢不說話,直直看着他,謝思就知道他想要知道什麽。
“沒有新的消息。如果那個人是那張照片的一環,那輛車說不定早就被扔了。扔掉也好,扔掉的動作太大,更好找人。不然就是對方有別的事要忙,這段時間都不會從十二區出來,又或者單純換了車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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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慢悠悠地說着,反正……不管怎麽樣,他們都記住了那個人的樣子。
謝思微揚下巴,示意輪到謝桢。
“發帖拍照的人之前被王子扣下一個,可我還在學校裏找到了另外十二個。從初中部到大學部都有,平常什麽也不做,只盯着奉雪上下學和校內的行動。”
謝桢和謝思往休憩室走去,長廊上響起少年硬質鞋底踏過木地板的脆響。
等進入休憩室,關上門之後,謝桢又繼續說道。
“那十二個人都有一張挂在他人名下的銀行卡。每張卡裏都有三百萬萊耶幣,不算天價也不算少,據他們說這只是首付款。如果有人拍到照片,那麽會再給後續的錢,具體多少要看照片的價值來定。”
“每一次都是買家主動在網上聯系他們,每次溝通完,買家就會立刻銷號,掃清痕跡,很難反向追蹤。”
“這些人大多以為是奉雪的跟蹤狂報的價,為了賺點錢,倒也不怕什麽。有些人可能才出來沒安好心,但覺得不過是照片,對奉雪來說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害,也不在意。”
謝思聽完就笑了:“合着這麽久,你和那位王子殿下就什麽都沒找到?”
謝桢搖頭:“錢的來源找到了。不管轉了幾手,哪怕來自海外,也有一個中間人的姓氏……是來自貴族議會。”
謝思一瞬間想清楚了,貴族議會這麽做大約是為了破壞公爵府與王庭的聯姻。
聯盟與實質的聯姻是全然不同的狀态。
謝青燃最近一直在避開與貴族議會正面沖突,可如同真的聯姻,那麽這事就難以善了。
聽說貴族議會也有貴族松口,如果王子要成為繼承人……必須得娶一位他們那邊的小姐才行……
可不管外邊的風向怎麽吹,謝思根本就沒想過奉雪會去聯姻的可能。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的母親,到底是怎麽想的。
謝思思考着自己提前篡位繼承爵位的可能。
“我是怎麽想的?”
謝青燃坐在王庭的花月花園的圓形涼亭裏,她長着薄繭的指尖輕輕摩挲着溫熱的杯壁。
優質紅茶的香氣撲鼻,但謝青燃并沒有喝,而是打量着對面那位剛才問她問題的女性。
首都貴族到了中年時,大多會為了留住青春,做出各種醫療嘗試。
反正他們有的是錢與閑暇,這就與日常噴灑香水一樣簡便輕松。
但實際上還是令皮肉受苦。
對面的女性也不算年輕了,她的眼角生着細微,嘴角也生着一點笑紋。
但她的眼眸依然明亮,頭發烏黑,異域風情的五官稠麗,肩背挺直,姿态優雅,看人時還帶着一點柔軟又天真的神情。
那是對生活依然飽含熱愛,能夠發現細微的美麗的人,才會一直保留的神态。
“是,你對于裏維和你家的孩子,是怎麽想的?”那位女性又重複了一遍。
謝青燃的手指這次輕輕敲擊了一聲杯壁之後,便輕笑着說。
“納蒂雅殿下,我啊……在繼承爵位之前,也是有過喜歡的人的。不管當時是我還年輕,還是基于荷爾蒙作祟,又或者我真的萌生了真情,我都十分珍惜那短暫的時光。可是在不久後,我的父親與母親請求我與別的貴族聯姻,将我喜歡的人流放海外。在那之後,我大病一場,家族也不再對我有所要求,可我卻再也不曾見他。”
謝青燃垂眸,這位以直爽著稱的女大公臉上竟然也露出了一絲傷感。
“我當時沒有堅持,就失去了再次與他見面的資格。因此,雖然十分觍顏,我還是想與您說,即使我們這些大人有意,還是要尊重孩子之間的選擇。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像我一樣,心上長着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疤。”
納蒂雅輕聲嘆了口氣,随後她又笑起來,給謝青燃換了一杯紅茶。
“雖然我是裏維的媽媽,但我也沒有強制要求過他什麽,既然這樣就随緣吧。”
謝青燃接過紅茶,面帶微笑:“感謝您的寬容,願女神萊耶保佑您,納蒂雅殿下。”
與王庭中的王後殿下的茶話會結束之後,謝青燃乘坐專車離開了王庭。
秘書官一直陪同在謝青燃身側,方才在茶話會上的事,他也全程聽了下來,神色不免有些困惑。
“嗯?你是在質疑我怎麽撒謊嗎?”謝青燃長舒一口氣,解開了束得太緊的腰帶,“什麽以前有喜歡的人當然是假的,可是如果我不當場編個故事,站在附近的皇帝陛下就會現身羅。”
那位陛下可舍不得離開他的王後半步。
謝青燃嘆氣:“起碼我今天在納蒂雅殿下面前表态,她從中轉圜,陛下态度也不會太強硬。”
不然真賜婚什麽的,謝青燃也沒辦法。
不過以前陛下也不像最近這樣着急,她之前同意放出風聲,也不過是為了聯盟更穩固。
真奇怪,身體撐不住了嗎?不然那……就是聯姻的另一方表明了明确的意向。
“家裏的女兒太招人喜歡也令家長有一點點煩惱呢。”謝青燃笑起來。
車內的鑲嵌電視上正播放着新聞,最近有許多旅居居海外的投資者開始回流,不乏一些貴族。
謝青燃看着電視上閃現的各色家徽,最後一閃而過的是一塊金制的美人魚家徽。
電視上切換了畫面,播放着幾天前某個家族乘坐巨型游輪歸來的映像。
那是一個暴雨天氣,游輪上放下了長長的梯子,豆大的雨滴落在梯子上,發出一陣又一陣令人煩躁的響聲。
許多身材高大穿着黑西裝的保镖撐着傘,護着身旁的貴族快步走向游輪下方停放的一排又一排的車駕。
那些貴族一個個腳步極快,像是不太想要被攝入鏡頭裏。
但在裏邊卻有一個例外,那個一頭紅發的少年在這暴雨天中,在保镖的護送下,踩着一地雨水緩步向前。
雖然沒有拍到他的全臉,但那線條優美的下颚與薔薇花般的唇瓣,都令人可以想象他長得多令人着迷。
“美人魚家徽……啊,那些以前外出航海經商的商人購買了爵位之後,似乎就把一些遠古傳說寫入了自己的族譜裏,說是祖上有人魚血統什麽的借此提高身價。”
這些人用錢成為了新貴族,錢能做到很多事,說不定再過幾百年,他們這些老家夥的家族就會被取而代之呢。
一陣孩童的笑鬧聲突然響起,秘書官連忙将放在他這裏保管的謝青燃手機遞了過去。
謝青燃的來電鈴聲是家裏幾個孩子幼年時玩耍時的笑鬧聲,像天O寶寶一類的電視一樣喊着“一個兩個三個”無限循環。
謝青燃接起電話,裏邊傳來了奉雪的聲音。
“媽媽,我已經把謝思接回來了。他身上的傷看起來好得差不多,只是不願意叫醫生。”
少女的聲音揉冰碎玉一樣,咬字清晰,令人聽了心情愉悅。
謝青燃點頭:“知道了,奉雪很乖,知道打電話給我報平安,謝思可能翅膀已經長硬,眼裏沒我了吧。”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就傳來少女焦急的聲音。
“媽媽,謝思可能一時忘了,或者覺得很累在休息……”
謝青燃忍不住大笑出聲:“逗你的,有點幽默感,女兒。”
奉雪挂了電話後,耳邊還有謝青燃那爽朗的笑聲。
她再遲鈍也知道是被謝青燃戲弄了。
……我應該挺有幽默感的吧。奉雪心想。
跟謝青燃交待完畢之後,奉雪就打開便攜電腦,把今天的講座內容與之前的文學科筆記都整理起來。
整理完畢之後,奉雪給歸彥發了一條感謝的訊息。
沒有得到回複。
奉雪想對方應當在忙吧。
奉雪看着電腦上顯示的日期,計算着下次文學課的日子。
她新寫的功課不知道是否能讓文學科老師稍微滿意一些呢?
奉雪心中有些忐忑,但很快便摒除雜念,打開文檔忙碌起來。
這一次沒有邊查字典邊寫字句,只是單純地……寫寫自己。
寫作也許是發掘自己內心的過程,奉雪的指尖按在鍵盤之上輕輕敲擊,某種情緒就順着她的指尖流瀉而出。
人敲擊鍵盤的動作與彈鋼琴的動作有些相似,只是那宣洩的情感一個化作音符落入耳中,另一個則具象化成文字映入眼簾。
大約過了一小時,有人敲響了奉雪的房門。
奉雪頭也不擡地問了一聲“怎麽了”。
門外便傳來女仆清脆甜美的聲音,說是來送衣服。
衣服?謝青燃又給她買了什麽衣服嗎?她的衣櫃已經要爆炸了啊……
奉雪有些疑惑,她站起身說道:“請進。”
女仆手中捧着一個白色的禮盒,她對着奉雪微微躬身,奉上了盒子。
“這是您下周一大禮拜日前往教廷時的禮服。”
奉雪“啊”了一聲,接過盒子,對女仆點頭道謝。
等門關上,奉雪才将盒子打開,将盒中的衣服取出。
這是一條白色的長裙,搭配一雙白手套,剪裁簡單,衣料垂墜,領子立領,長袖,袖口收得很緊,覆住手腕處,确保怎麽動作都不會露出一點肌膚。
教廷的大禮拜日每三月一次,一次為期三天。
首都大多院校的學生都要去教廷聆聽教誨,複習女神萊耶的神跡歷史,同時還要忏悔自己最近是否有犯下什麽過錯。
大多數人都把禮拜日當做旅游,覺得能在教廷放松一會也好,奉雪只感到有些沮喪。
在外邊哪有在家裏做功課得勁啊。
但不管奉雪怎麽想,今天已經是周六,而下周一的大禮拜日很快就到了。
這段時間,學院的社群都很安靜,仿佛開了未成年模式一樣,帖子都是一些“美食”“路邊的小狗”“請大家看看我的小貓”“學習好開心喲”一類的帖子。
奉雪自然不會看出什麽端倪,謝思翻着社群,心想那位王子是想要把垂櫻變成幼兒園嗎?
不過笑歸笑,他倒是沒有挑戰王子的權威,在社群裏發個“首都夜店嗨翻天,全場七折打骨折”之類的帖子。
這事就先這樣吧。
等奉雪下樓的時候,謝思和謝桢也已經換好了去大禮拜日的禮服。
這些禮服男女都差不多,料子一樣,男性的下擺改成長褲,都是那種領子的扣子要扣到下巴的禁欲服裝。
“走吧。”謝思笑着對奉雪說。
奉雪這幾天是有些不大習慣的,兩位雙生子似乎對她重新親近起來,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麽相處才好。
奉雪只能輕輕點頭,抱着自己這三天要看的資料書籍,往門外走去。
謝桢和謝思對視一眼,随後雙生子又立刻撇開視線,像是看一眼自己兄弟的樣子都會身體不适的樣子。
司機先生笑吟吟地迎着三人上車,在車上奉雪按照慣例看書,謝思居然也拿出自己的功課,問起奉雪題目來。
“這題的解法我有點拿不準,一起看看?”
奉雪聞言立時放下手裏的書,接過謝思的功課,低頭看起來。
“哦,這個你的解題思路沒有錯誤,只是被其中一個條件誤導,将範圍取錯了而已。這題……”
“選A。”謝思與奉雪異口同聲地說道。
奉雪贊賞地點頭。
謝思歷來聰明,他也是奉雪明年AS考試的對手之一呢。
得到奉雪的贊同,謝思那雙笑得彎彎的狐貍眼越發閃亮,他眼角餘光掃到坐在一旁的謝桢,這個晚出生一點的弟弟正調整着收緊的袖口,像是并沒有在意。
吃檸檬吧。弟弟。謝思壞心眼地想。
“我最近在畫新的畫,有空的話……願意來看看嗎?上次你和我說的話,讓我有了啓發。”
謝桢像是終于玩夠了袖口,擡頭對奉雪說道,他的姿态閑适,像是漫不經心地邀請。
被專業人士肯定,對并沒有選修美術的奉雪來說,聽到這樣的話當然高興,只是她還是有些謹慎。
“如果不會讓你有不好的影響……”
謝桢搖頭:“你來看的話,我想我可以畫出更好的顏色。”
這次奉雪微笑着點了點頭。
謝桢嘴角含笑看着奉雪,随後望了一眼謝思。
人需要被喜歡的人肯定,但如果再成熟一些,就能去肯定自己喜歡的人。
吃檸檬吧。哥哥。
謝桢這話雖然沒說出口,但謝思覺得他透露的就是這麽個意思。
謝思翻閱起書籍,他得好好想想,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所有人都開始急躁起來。
因為他們害怕別人先得到一個确定的答案。
大禮拜日首都區會進行交通管制,以免阻礙這些年幼的羔羊聆聽神訓。
車駕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達了中央神殿。
與上次奉雪偶然路過時一樣,這座雪白的神殿似乎再過千年萬年也依然是這副無暇的神聖模樣。
白色的香雪石在陽光照耀下,反射着冷白的暈光。
謝家的車駕在距離神殿一公裏外的關卡處停下,剩下的路程就要參加大禮拜日的人自己走了。
奉雪下了車,與謝思謝桢走在寬闊的大理石長道上,除了天空是湛藍的,這裏周圍雪白一片,看起來就像落了一地白雪的世界。
奉雪看向長道一旁,突然指着那邊挂着垂簾的休憩處說。
“以前路過的時候,恰好遇到主教們的聖詠日,我在這裏等待時,聽到了非常優美的歌聲。”
謝思側頭看去,輕輕點了點頭:“教廷的人在詠唱方面,确實是最頂尖的。”
奉雪回想起聽到那首聖詠的雨天,那是連烏雲都會散去的歌聲啊。
神殿前方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學生,老師和潔淨者們正在維持秩序。
奉雪三人快步上前,男女分開而立。
有些學生自照片事件後第一次看到奉雪,視線不免有些偷偷摸摸。
奉雪已經習慣了他人的視線,個別有些熱烈的,她會直接擡頭回望過去。
因為眼神過于坦蕩,漸漸地倒讓那些人不好再偷看了。
金鈴輕輕搖動,這就是要進入教廷了。
奉雪跟随隊伍徐徐向前,那挑高的神殿大門也逐漸靠近。
奉雪以前一直覺得神殿內外就是兩個世界,外邊的溫度明明還熾熱,可進入神殿之後,腳尖踏上白色的香雪石,溫度便驟然下降,變得清涼宜人。
那些細小的雜音全都消失不見,只有人走在長廊上的腳步聲。
裙擺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兩側并列的數百條白色廊柱一直延綿至視線的盡頭。
奉雪隐約能看到隊列的最前方,金發的王子理所應當站在第一個。
以前奉雪從未在大禮拜日見過裏維,想來這是王子第一次進入教廷。
想到王庭與教廷的關系,教廷對于繼承人的影響力,奉雪心想這對于王子來說也是試煉呢。
和以往一樣,通過長長的廊道之後,學生們就被潔淨者領到了前殿右側的休憩室。
這裏已經準備好了床,洗漱用具,外邊也有漂亮的噴泉小花園,學生們只要在這裏聽從吩咐待夠三天就行。
沒有潔淨者和老師看着,學生們就放風了,他們三三兩兩地走出外邊,在允許的範圍內閑逛。
都來過這麽多次了,知道規矩。
奉雪正把自己的書擺好,然後就聽到門外似乎有人在叫“奉雪”的名字。
她以為怎麽了,就走出門外,可誰知門外的幾個少女拍着另一個人的背,讓她小聲點。
奉雪便聽到那說着她名字的女生說。
“沒事啦,她肯定在裏邊看書,凹人設,聽不到啦。”
“人家也不算凹人設吧。”
“哼……可就算成績好,私底下愛玩的話就別裝女神嘛。”
……
少女小聲說着,像是仍然沉浸在上周的那個帖子裏。
網絡很寬廣,但在固定的區域卻很窄小。
說糟糕的話語,發洩負面情緒的人越多,越會影響周遭的人。
因此這些少女也莫名其妙對奉雪有了點抵觸感。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奉雪同學都說是誤會了,為什麽還要揪着不放?”
鹿瑤抱着新采回來的花,眉頭緊皺。
那些女孩見是個特招生,鼻孔裏哼氣,完全瞧不上她似的。
“你懂什麽,她不說誤會,別人還會把她奉成女神麽?”
“你們!”鹿瑤一時語塞,竟像是也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站在門口聽完了全部的奉雪,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好怪啊。
不過這句經典之言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有少女發現了她。
“都叫你不要太大聲了!”
幾個少女互相埋怨,擔憂公爵府的人追究,可奉雪卻并沒有生氣。
“女神?這個很重要嗎?那麽,我被他們奉為女神之後,得到了什麽好處?”奉雪走到那幾個少女面前。
奉雪雖然不事鍛煉,但依然長得身材高挑,說話時能微微俯視對方。
“啊?好,好處?”幾個少女噎住,但仍是挽尊說,“就是有很多好處呀。”
“那麽到底是什麽好處?是通俗意義上的金錢,性,還是權力?”
奉雪神色坦蕩,她問完之後,那些少女竟不知如何回答。
奉雪面前一片安靜,她又說道。
“如果以上都沒有……那到底是什麽好處?”
這句話奉雪已問了很多次,問得讓少女都覺得不回答都不好。
“好、感?”其中一個少女像回答老師問題一般忐忑。
奉雪搖頭,她看着小花園裏翩跹而來的白色蝴蝶,緩緩道。
“這不算好處,他們喜歡別人也是好感,看到鐘愛的事物也是好感,如果明天……”
奉雪突然停下,幾個少女下意識屏住呼吸,卻見奉雪緩緩擡手,放在其中一個少女肩上,似是要把停在少女肩頭的蝴蝶拂去,而那蝴蝶輕巧飛起,卻又再次落在少女指尖。
“如果明天他喜歡你,那麽也是好感。人類一時的情緒,不能算做好處。”
奉雪凝視着指尖的蝴蝶,白色的蝶翅微張,少女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她眼眸微垂,像是天光也落在了她的睫上。
那個被她從肩上取走蝴蝶的少女瞬間臉紅,她嘴巴一張一合像是要說什麽,可實在說不出口,最終和同樣臉紅的同伴們掩面而逃!
“太蠱了太蠱了!媽媽,我還小,我不能看這個!”
奉雪不知道她們為什麽跑掉,也許是明白糾結這種事是無意義的了。
她微笑着轉頭看向鹿瑤,剛才鹿瑤在幫她解釋,果然是正義凜然的女主。
可誰知鹿瑤卻神色複雜地看着奉雪,第一次像是束手無策般嘆了口氣說:“上邊再給我一個億都難辦,這活太難了。”
奉雪:???
不過鹿瑤很快調整了情緒,對着奉雪甜甜微笑。
“奉雪同學,這是我應該做的。啊,我還要去送花,就不打擾你了。”
奉雪與鹿瑤揮手道別,那小鹿般的少女很快就繞過拐角離去了。
而奉雪……則完全不受任何影響地繼續回去全心全意寫着功課,希望大禮拜日結束後的周四,她能得到文學科姜菱老師的贊賞!
時間已過去這麽久了,她應該跨入下一個階段。
教廷的功課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了。
金鈴響動的時候,在教廷住宿的學生們就集體起床洗漱,準備完畢後就進入教廷的休憩室,每人領一塊白面餅,一杯牛奶還有一份奶酪。
傳說這是女神萊耶降世時,贈給一個饑餓孩童的食物。
因此教廷也在大禮拜日将這個傳統繼承下來,讓學生們感念女神的慈悲。
教廷還另外規定,大禮拜日只進食兩餐,早餐和晚餐。
學生們都在私下竊竊私語,以現在的生産力,女神看到了也只會說教廷在苛待他們。
不過說歸說,教廷對于時間的把控非常嚴格,沒人想拖拖拉拉留到最後,被哪位潔淨者帶走單獨小黑屋輔導。
吃完之後,衆人陸續進入禮拜堂,集體吟唱着歌頌女神萊耶的曲子。
等歌曲詠唱完畢,學生們就在潔淨者的帶領下,分批進入忏悔室,去向神父修女們忏悔自己最近幹了什麽調皮搗蛋的事。
奉雪按照學號在後邊,可是不知為什麽,前邊每一個人去忏悔室的時間似乎都越來越長。
過了一會,忏悔室裏就由支撐不住的神父走了出來,要求換人歇歇。
這位神父用手帕擦着溢出汗的額頭,像是也頂不住這群青春期孩子糟心的罪孽。
于是奉雪再次被順延,大約要到下午兩點之後。
對于奉雪來說……挺好的,她正好找個安靜地方看書。
奉雪悄無聲息地離去,一路在長廊上溜達,想找一條長椅坐下。
可誰知在繞過拐角時,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正在和教廷裏的潔淨者說話。
那個她曾經幫忙補過衣服,借着說自己被人欺負,與奉雪在舞會上跳了一支舞的高大少年——時雨。
“沒什麽機會啊……現在正是忏悔時間,你們不正好與王子聊聊?”
時雨聲音放得又輕又低,可哪怕音量這樣小,他還是十分警覺。
幾乎在奉雪剛出現的時候,他就閉上嘴,轉頭看了過來,而那位潔淨者也立時離去了。
“你好啊,奉雪,你也逃出來了嗎?”
奉雪比劃着:“不,下午才輪到我,我出來看書。”
奉雪看着那位潔淨者離去的方向,時雨就笑道。
“他向我問路。”
“……他是教廷的人吧?”還在教廷裏向你問路?
“這是玩笑。”
時雨特別指出,下垂的狗狗眼笑起來特別讨好,他指着不遠處說。
“我知道哪裏有安靜的地方,要來嗎?”
奉雪跟在時雨身後,時雨帶路并不猶豫,似乎根本不需要看路。
“你對教廷很熟悉嗎?”奉雪突然問道。
“對啊,我經常來這裏,我全家都是非常虔誠的信徒。”
時雨繞過拐角,眼前的景致驟然開闊,這裏只有一塊綠色草坪,種了幾棵重雲花樹,樹下則有一個小小的涼亭。
這很安靜,只聽得見一點鳥鳴,離禮拜堂又不遠,奉雪随時可以趕回去。
奉雪很快就坐在亭子裏看書,但這靜谧之處,唯一不安靜的就是時雨。
時雨在草叢裏來回走動,蓬松而柔軟的頭發随着動作一漾一漾,就像狗子的頭毛。
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隐蔽在草叢裏,輕巧地路過,卻被時雨眼疾手快地抄起來。
“找到了。”時雨笑眯眯地拎着小貓。
那只小貓居然也不掙紮,像是認得時雨,喵嗚叫了兩聲,就乖乖縮着四只小爪爪落在了時雨懷裏。
時雨把小貓帶到涼亭臺階上坐下,就把小貓身體一翻,露出脆弱柔軟的肚皮來。
但他并沒有做出什麽埋貓咪肚肚的動作,而是捏起小貓柔軟粉嫩的肉墊說道。
“我來給你看看手相吧。”
貓咪:???
奉雪:???
“嗯~你最近的運勢不錯啊,這個肉球象征着你明天開始就會頓頓有小魚吃,這顆肉球則意思是讓你放下自尊心,兩廂平衡才能得到好處。這樣您能明白嗎?”
小貓咪喵嗚喵嗚叫着,顯然不像是明白的樣子。
時雨又對着小貓噓了一聲:“不要太大聲,免得打擾別人看書。”
貓咪:無辜蒙冤。
奉雪托着下巴看着那邊,覺着還挺有意思。
時雨揉着小貓的頭頂,下巴,直到小貓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他也像是累了一樣靠在了涼亭的柱子邊。
“奉雪同學,你有男朋友了?”時雨頭也不回,像是日常閑聊一樣問道。
“你也看了那個帖子嗎,沒有。”奉雪說道。
“我猜也是,你大約是被人整了,”時雨捏着小貓的肚肚,“不過看到那個照片還是好讓人惱火呀。”
“這樣好看的小姐,為什麽要和那樣的人在一起?”
啾啾老師這段時間真是遭受了許多莫名的攻擊。
奉雪嘆了口氣:“我就當做你在開玩笑。”
時雨點頭:“嗯,我是在開玩笑啊~我還想知道你喜歡什麽類型呢。後面這個不是玩笑。”
奉雪擡頭看了一眼,正好與擡起頭的時雨對上視線。
“我不考慮這個。”
“哎,那位王子殿下可是為了你做了很多事,我還以為你們好事将近了,那麽這樣是不是說明我還有機會?”時雨舉起小貓,像是害羞一樣把臉藏在小貓身後。
就算是奉雪也覺得時雨這次是開玩笑了。
“王子殿下只是認為有義務保護公民不受網絡暴力襲擊……”
奉雪回憶着裏維的說辭,卻聽時雨說。
“如果是別人,我想他不會這樣熱心呢。”
奉雪搖頭:“他會的,這是他的責任。”
時雨深深地看了奉雪一眼,像是在辨別她有沒有偏袒裏維,随後他就把小貓重新抱進懷裏。
“看來你對王子殿下印象不錯呢……說明他确實有值得信賴的地方吧。好的,不打擾你看書,我抱小貓睡覺了。”
話音剛落,時雨雙眼一閉,像是真的睡着了。
奉雪看了一眼,便又繼續低頭看書,等到手機提示時間之後,她才合上書要走。
奉雪看了好像睡着的時雨一會,留下一句:“不要錯過返回禮拜堂的時間哦。”
等奉雪離去之後,時雨便緩緩睜開眼,一臉讪笑。
“被發現我沒睡啊?可是,我是不能進入禮拜堂的。”
“畢竟我是‘潔淨者’中的不潔,必須完成任務才能重返教廷呀。”
“雖然我覺得在外邊也過得挺開心的。”
時雨抱着小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沒走多久就看到身穿白袍的潔淨者。
時雨右手食指與中指放在眉間,向着對方行禮。
“您好像是星回主教的随侍,為什麽在這裏?”
那名潔淨者看着抱着小貓的少年,同樣回了一禮。
“自然是因為星回主教就在此處。”
“教宗特許,星回主教在皇太子确定之後,才會返回南方大教堂。”
時雨聽了之後微挑眉,他舉起手中小貓的爪爪對着那位潔淨者揮了揮手。
“那麽,就不打擾您了。”
時雨離開之後,走了沒幾步,突然想起,剛才那個潔淨者站的地方不就是禮拜堂的後門嗎?
那位最年輕的主教星回,就在禮拜堂裏?
“327號。”
奉雪剛回到禮拜堂不久,就有潔淨者叫了她的學號。
奉雪立時上前,跟在潔淨者身後,往忏悔室走。
只是長長的廊道上,奉雪還看到了嘴角含笑的金發王子正從忏悔室出來,與奉雪打了個照面。
奉雪對着裏維點頭打招呼,裏維也回了一個優雅的微笑,只是與裏維擦肩而過,奉雪卻隐約聽到他的呼吸有一瞬間粗重,但很快就平息了。
像是野獸發怒低鳴時的喘息。
生氣了?為什麽?
奉雪微蹙眉尖,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些幻聽。
但随後那位潔淨者就把奉雪領到了裏維方才出來的忏悔室外。
這裏的位置很寬廣,忏悔室內也是隔音的,外邊的人絕對聽不到裏邊在說什麽。
過了一會,潔淨者便請奉雪進去,忏悔室的大門關上,這小小的隔間裏,奉雪只能看到眼前有一小塊人巴掌大小的隔窗,其上挂着白紗進行遮擋。
“日安,願您被女神萊耶的輝光照耀。在祂的注視之下,任何罪行都将得到寬恕。”
白紗那一頭突然傳來一陣極為優雅悅耳的男聲,這就是示意奉雪可以開始了。
這當然只是客套話,如果真的忏悔了什麽難以寬恕的罪行,教廷不介意當場叫警察。
黑發少女遲疑了一會,時間長到令人懷疑她到底做過什麽。
可奉雪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聲音。
奉雪記性很不錯,見過一次的人都會記得。
何況這個聲音。
“您……是不是在前不久的聖詠日裏,在神殿外的休憩處吟唱了歌謠的那位潔淨者?當時下了雨,我在那處避雨,多謝您的寬容與垂憐,得以聆聽您獻給女神的聖歌。”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