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晞和在路扶搖身前站定,并沒有急着檢查屍體，而是看向一旁的大殿下，“沈明濯被懷疑的地方有兩點,一是出現在此處，二是路姑娘的身上插着他的匕首對吧。”
蕭景湛擡了擡下巴,“對。”
沈晞和又看向了路夫人,路夫人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強調這兩點,但這是公認的事實，也沒猶豫就點了頭。
沈晞和這才蹲下身,掏出一塊手帕将匕首拔了出來，随着她的動作，一股暗紅的血液從傷口處緩緩流出，看的路夫人眼眶又紅了兩分，不斷的拿帕子按着眼角。
“你們看。”等血流不再往外淌的時候,沈晞和蹲在路扶搖身前,指着胸口的那處致命傷道,“這裏面有兩道利刃刺入的痕跡。”
一道是她手中的匕首,長三寸,寬一寸，但扒着傷口仔細比對的話，就能發現路扶搖的傷口明顯要比一寸寬一點，這顯然是另一把利刃造成的。
蕭景湛目光一凝，往路扶搖的傷口處瞥了一眼，沒看出什麽不同，倒是路夫人聞言立馬蹲了下來，雙手扒拉着女兒的傷口，一點點的辨認。
沈晞和為了讓她看的更加清楚,特意将匕首遞了過去，路夫人一言不發的接過，仔細的比對了一下，随即面色肉眼可見的青了。
蕭景湛瞧見她的神色，不用親自檢查就能知道沈晞和說的是真的。
如果人真的是沈明濯殺的，那另一刀是誰捅的，他一見血就暈，插一刀還勉強說的過去，插兩刀還說他是兇手就真的是強詞奪理了。
沈晞和默念了一聲抱歉，将路扶搖的屍體輕輕的翻了個面，指着她被鮮血染透的背後道，“你們看這裏。”
蕭景湛挑了挑眉，“看什麽？”除了血就是血，沒有其他異常，除了衣服被什麽刮破了絲，起了毛球不複之前的平順。
等等，蕭景湛想到了什麽，眉心一蹙，一個大步跨了過來，微微俯身觀察那幾處破絲的地方，果然在上面發現了幾個不明顯的綠點。那應該也不是點，而是一片，只是被鮮血染了大半，幾乎融為了一體。
路夫人本就心細，況且這身衣服還是今早親自替女兒換上的，用的乃是價值不菲的蜀錦，面料絲滑柔韌，除非用力摩擦，否則是不會出現這樣的損壞的。
可女兒一個行為得體的大家閨秀，又是在大長公主的宴會上，又會和什麽東西用力摩擦呢？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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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夫人想到了一個可能，眼睛驀然睜大，“你的意嗍欠鲆〔皇竊谡饫锉簧鋇模俊
沈晞和點了點頭，将路扶搖輕輕放下，又擡起了她的手，指着那斷了好幾個指甲和裏面藏着的一些青苔，“這裏地勢平坦又幹燥，除非常年看不見陽光的犄角旮旯才能生出這種顏色的青苔，但長了青苔的地方又沒有能造成她衣料摩擦刮絲氣球的硬物，。”
“據我所知，能同時滿足這兩種條件的，又在這附近的，只有那座假山。”沈晞和指了指五十米開外的一座六七米高的假山，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那座假山正好從看見恭房的方向。”
兇手倉促之下殺了人正心慌意亂不知道該怎麽脫身的時候正好看見了獨身一人從恭房裏出來的沈明濯，于是靈機一動，有了這出栽贓嫁禍。而路扶搖掙紮的時候後背蹭在假山上，刮破了衣服順便沾上了青苔。
先有兩道利器造成的傷口在先，又有路扶搖身上的痕跡在後，即便是不通刑偵的人聽了也能明白沈明濯是被冤枉的，衆人看向他的眼神再次發生了變化。
可憐的孩子。
“如果二位還有疑惑，可派人去那座假山查看一下，想必裏面肯定會有和路姑娘身上同出一轍的蜀絲和指甲劃痕，地上也會有殘留的鮮血。”
路扶搖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再去掉移屍縮短不在場證明的時間，兇手肯定來不及清理現場的痕跡。
蕭景湛當然要派人過去檢查，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僥幸心理是每個即将輸的血本無歸的賭徒的統一心理。
沈晞和這麽大度的人自然要滿足他的掙紮，因為這個時候被大長公主叫過來的婢女和舞女樂師戲女的也都到了，同時一份名單也遞到了她的手裏。
“兒子，快，上去好好認認。”
蔣秀秀雖然一直目視前方，但是耳聽八路，在得知兒子嫌疑洗清的那一刻心頭的大石頭就放了下來，現在純粹的是對旁人敢陷害她寶貝兒子的憤怒。
沈明濯也很生氣，好好的走在路上被騙又被打，最後還被按上了殺人的罪名，這次要不是有沈晞和在，他就真的得去大牢裏才能見到父親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扭了扭頭，想要回頭看一眼沈晞和，蔣秀秀注意到他的動作以為都到這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分心，頓時照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看哪兒，看前面。”
沈明濯抿了抿嘴唇，按下心頭驟起的那些心啵專心的看着前面一溜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目光十分專注。
“是她，是她，就是她。”
沈明濯一個個的看了過去，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激動的跳了起來，“娘，就是那個丫鬟讓我來這裏的！”
不用他再說什麽，大長公主就順着他指着的方向命人将那個小丫鬟押了出來，“是你讓沈明濯來這裏的？”
小丫鬟臉色蒼白，冷汗一層接着一層，她瘋狂的搖頭，“不，不是奴婢。”
然而她慌張的神色，心虛的語氣，僵硬的身體卻騙不了衆人，大長公主沒想到最後查到了自己人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熱的厲害。
只是她的粉塗的夠厚，才沒有太明顯。
“來人，掌嘴。”大長公主目光陰沉，“打到她說實話為止。”
“是。”立馬有兩個身材壯實的婆子走了出來，一個人按住小丫鬟，一個人對着她的臉就呼了下來。
“啪啪啪。”
三巴掌下去，小丫鬟的臉就腫了，五巴掌下去，小丫鬟的嘴角破了，一縷血絲順着嘴邊流了下來，再一巴掌下去，小丫鬟吐出一口血，門牙掉了兩顆。
“別，別打了。”小丫鬟哭的涕泗橫流，和鮮血混在一起，糊花了整張臉，“我，我說。”
“是，是一個年輕的小厮讓我這麽做的。”她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顫抖，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同情她，一是因為身份的差距，二是因為她做出的事情确實可惡。
“他，他給了我一錠金子，我沒忍受住誘惑，就将沈少爺帶到了此地。”小丫鬟抽抽噎噎的道，“但我只是将人帶了過來，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早知道有人在府裏殺了人要嫁禍沈明濯，對方就是給她十錠金子她也不幹啊。
小丫鬟悔的腸子都青了，但現在也晚了。
大長公主臉色愈發難看，沒想到又牽扯出一個人，“那個小厮是誰？”
小丫鬟：“我，我沒見過他，看服飾不是府裏的人。”許是察覺到大長公主陰冷殺氣的目光，小丫鬟緊跟着道，“但對方要是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能認出來的。”
不是府裏的人，那就是今天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帶來的人了。
大長公主看向了衆人，衆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不用她開口就自動道，“我這就讓跟來的小厮過來這裏集合。”
“我也是。”
“臣婦這就去叫人。”
衆人此起彼伏的說道，大長公主的面色好看了一分，但仍舊鐵青，因為牽扯到人命和大長公主的顏面，幾乎不到一刻鐘，衆人帶來的小厮就全部到到齊了，烏壓壓的一片擠在一起。
小丫鬟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個一個的辨認，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的面色愈發慘白，“不，怎麽會這樣，不可能。”
她搖着頭，喃喃的道，認到了結尾又倒回來重新看了一遍，等确定裏面沒有她見過的那個小厮後，徹底慌了。
“大長公主，奴婢真的沒有撒謊，确實有一個府外的小厮讓我這麽做的。”小丫鬟聲音顫抖，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您看，這就是他給我那錠金子。”
大長公主給了婆子一個眼神，婆子立馬從小丫鬟手裏取過金子看了一眼，“上面沒有标記，看不出來是哪家的。”
一些大家貴族為了彰顯身份，會在金銀上印上自己府裏的标記，像他們大長公主府印的就是茶花。
既然對方不是府裏的小厮，又不在客人帶來的小厮裏面，若這個小丫鬟說的是真的，那麽對方很有可能已經出府了。
大長公主看向了手裏的名單，打開看了一眼，随即遞給了走過來的蕭景湛，蕭景湛立刻吩咐仆從去追查名單上人的行蹤。
他在刑部任職，追查起來比大長公主方便，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立馬将人帶回來的。
就在這時，沈晞月款款走到路扶搖身前，動作溫柔的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灰塵，掌心輕輕拂過她的眼睫，将她的雙眼阖上，“對不起，我應該一直陪着你的，不該讓你一個人，否則.........”
豆大的珍珠落在了路扶搖的臉上，暈開了一片痕跡，她取出手帕，沒有給自己擦拭眼淚，反而蓋在了路扶搖的臉上，對着看過來的路夫人哽咽着道，“伯母，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扶搖會遇害。”
看着哭的傷心的少女，路夫人垂下眼簾，嘆了口氣，“不怪你。”随即她閉了閉眼睛，聲音沙啞的道，“大長公主，大殿下，既然兇手出了府，那我就先帶扶搖回家了。”
“若是後面有了那幾個人的消息，麻煩您通知路家一聲。”他們路家雖然不是世家貴族，但也是書香門第，家風清正，丈夫在朝中擔任禦使大夫，有監察百官的職責。對方既然不是大長公主府的人，想來也不會偏袒隐瞞，所以繼續留在這裏等就沒必要了。
她要帶女兒回家，不能讓她躺在髒兮兮的地上承受衆人的圍觀。
“好，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路大人的。”蕭景湛應道。
路夫人點了點頭，安排人将女兒擡進了馬車，臨走經過沈晞和的時候身形一頓，對着她她輕輕颔首，“多謝。”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路家欠你一份人情。”
是欠你，不是國公府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平安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