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個大佬
不是神級輔助嗎?
不是可以超越生死嗎?
沈清銜斜倚在削斷的枯樹樁旁, 那雙原本幽邃的眼眸因為醉意而飄忽迷離了起來。
再次故地重游,依舊是那片郁郁蔥蔥的山林,草木茂盛, 河水湍急, 沈清銜卻獨愛經歷過亂戰已經面目全非的河灘。
寬大的袍服逶迤傾瀉, 雪白的紗衣襯得她出塵離染, 只是原本白皙的皮膚, 因為不勝酒力而泛着緋紅,這使得她看起來有些消沉頹廢。
再次擡眼掃向那片亂灘, 沈清銜莞爾一笑,她像是在對某個人說話, 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最後一次,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沈清銜每次都這樣說。
言罷,她手中的酒壺搖了又搖, 仰着頭再次猛灌了起來。
一陣山風喧然而起,刮得草木輕蕩, 沈清銜靜靜望着一片突兀的石堆, 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望着的,是溫楚楚的墓,只可惜那人煙消雲散了,除了她親手壘起的亂石, 什麽也沒留下。
山林郁郁蔥蔥,靜靜被山霧包裹着,像是一塊綠色的翡翠,只是,這裏太安靜了,靜得令人徒生悲意。
這時, 湍急的河水之中有一只魚飛了出來,許是游得用力過猛,翻在岸邊的鵝卵石上,撲騰着,卻反而被卡在了亂石灘裏。
沈清銜醉眼迷離,她舉起手中的雪淵看了看,揚劍随意一挑,那條魚又被掀進了河水之中。
她們說好了,下山才會分道揚镳,因為溫楚楚說過,她有可能遇上土匪,有可能被熊吃掉。
一想到熊,沈清銜又搖着頭苦笑了起來,哪有什麽熊?這片山林之中,既沒有熊,也沒有溫楚楚…
那個人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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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希望才是最殘酷的絕望,她等了溫楚楚兩年,耗盡了耐心,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至于那少女,她以後會不會回來,還會不會迷路,有沒有可能再碰上土匪野豬,沈清銜都不會再去挂記了。
将雪淵抱在懷裏,沈清銜又仰頭飲了起來,只是酒壺高高懸着,最後卻只傾出一滴。
空了,就像她的生活一樣…
這兩年間,沈清銜殺伐更甚,江湖之中,三大宗七十二派三百六十門,她憑着一己之力滅了近半。
她網盡江湖中的法器秘寶,卻發現她根本收不回溫楚楚的魂魄。
沈清銜記得她曾發過誓,如果溫楚楚敢背叛她,她就用溫楚楚的魂魄填補自己被撕裂的元神。
如今,不光那少女魂飛魄散了,還帶着她撕裂的真元一并消失了。
還魂丹,聚魂幡,引魂燈,她拿來所有尋得到的法器,卻聚不起溫楚楚哪怕是一絲一縷的幽魂。
就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一樣,如果不是那駕馬車和令傾城胳膊上的那個牙印,就連她也會懷疑溫楚楚是不是只是她憔悴時的一場夢?
那場大戰之後,令傾城逃跑了,她和令傾城實力本就相差無幾,所以她們都沒辦法殺死彼此。
殺戮,複仇,被暗算,她一生都在過這樣的日子,死氣沉沉,毫無變化可言,沈清銜突然感覺到了厭倦。
她躺倒在身旁的草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緩緩合上了眼睛。
漫漫人生,煎熬且長,她突然發現這幾十年中,自己竟然一事無成。
終于搶回了雪淵,有什麽用?家人還不是慘死在了令孤臣的手下?
習了一身絕世武藝,有什麽用?她還是滅不了令傾城。
名動江湖的女魔頭也不過如此吧?
就像令傾城說的哪樣,她違逆天道,就只配孑然一身,踽踽獨行。
“終于甩掉了那個瘋丫頭,不好麽?”沈清銜酒氣上頭,她不是個善酒的人,可那一壺也足以讓她大醉一場。
“反正生活并沒有什麽變化。”
不,或許變得更糟糕了。
沈清銜沉斂的眉頭漸漸松開,身旁那些被砍斷的樹樁,恢複了生機,它們僅在眨眼之間,就變成了遮天蔽日的蒼天大樹。
有落葉飄飄蕩蕩落在了她的袍子上。
手臂篤然一沉,又有個腦袋擠了過來,“大佬,你給我枕點啊!”
沈清銜勾了勾唇角,雙眸中,又有濕氣聚了起來。
那個煩人的溫楚楚,還非要拉着她的袖當被子蓋,煩人的很。
“大佬?”
沈清銜不悅裝睡。
“大佬…”那個聲音锲而不舍的呼喚。
溫楚楚又要幹嘛?
沈清銜不悅睜開雙眼時,見眼前又是那片光禿禿的山林,還有孤零零的自己…
她沉默着坐了起來,醉了,才松了心防,還被某妖魔鬼怪趁虛而入。
心情格外不爽,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在雪淵入手的一瞬間,她心頭莫名一緊,人就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像是大難臨頭的慌張無措,心髒急促跳動着,令沈清銜更加茫然。
她在怕什麽?
沈清銜警覺地環顧着四周,見林子還是來時的模樣,并沒有什麽危險潛伏。
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煩躁,這感覺…
是她?!
難以置信,那個溫楚楚真的可以超越生死,因為被撕裂的元神被融在了溫楚楚的魂魄裏,她才能感覺到那個少女的存在。
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很心煩,卻讓沈清銜有些不知所措。
她倉促從地上爬起,端坐着進入了冥想狀态,她真的可以感知到某個存在!
那個方向,無法辨別東南西北,卻更像是……時間上的跨度?
她在幹嘛?!
沈清銜愣住了。
不可能,這世上僅存的兩枚渡塗神尺都被她毀掉了。
她就是要防着有人逆流回溯到過去,傷害那個無自保之力且弱小的自己。
腦海中,有新的畫面出現了,一個女人,她毀了年幼時自己的破屋。
雪淵掉落在了地上,沈清銜驚呆了。
真的有人正在逆改她曾經的命數。
沈清銜黑着臉掐訣,就見她戴在中指的戒指裏突然釋放出一枚乾坤令。
那令牌被沈清銜握在手中的瞬間,空間發生扭轉,人竟然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沈清銜取來兩顆助神丹捏碎丢進了香爐之中。
她必須要搞清楚,這個溫楚楚要做什麽?究竟是敵是友?
沈清銜竟然會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因為如果真的有人篡改掉過去的話,她還是現在的沈清銜嗎?或是會死在令孤臣的手裏?
沈清銜急急忙忙打開符匣,就見無數的符咒飛竄,将洞府徹底封印了起來。
随着香爐裏,袅袅青煙萦繞,沈清銜已經舉着朱砂筆在地上繪好了法陣。
她急忙斂袍打坐,那香爐裏的煙,悄無聲息進入了沈清銜的丹田,法陣散發出柔和的金光流轉,那人的肩膀漸漸松了下去。
自己的真元在相互呼應,構建出一條通道很簡單,元神連同在了一起,沈清銜找到屬于自己的另一部分。
可沈清銜的心卻是冰涼,以她現在的修為,僅僅只能看着,太還不夠強,還不能化身凝身,就算她真的看到了什麽,也無從阻止。
心中亂糟糟不止,飄忽的意識漸漸一副在了那一縷融在溫楚楚魂魄之中的真元上。
它無限壯大,從缥缈的一縷真氣,漸漸膨脹成為人形,當沈清銜再次睜開眼時。
她回來了,那個一輩子都痛恨的若修山,眼前是在風雨飄搖中唯一給了她一絲溫暖的破木屋。
她低頭,晦明晦暗的目光盯着從房頂上摔下來的溫楚楚,在屋外,站着的正是那個還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
“咳咳咳…”溫楚楚從瓦礫廢墟中站了起來,拍了拍滿身塵土,“你別害怕,仙女一般都不吃人…”
“你毀了我的屋。”門外那個小小的身影膽怯,一副天塌下來的陣勢,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
“哎呀,你別…別哭啊!”溫楚楚急了,她捂着屁股一群一拐地走出了破屋,“我賠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月光之下,那個小小的孩童衣衫褴褛,一張小臉汗津津髒兮兮,像個小乞丐一樣,眼看着就要哭了。
“賠賠賠你個豪宅行不行?!”溫楚楚手足無措,在小家夥的面前蹲了下來,“你等着!”
言罷,她低下頭去解自己腰間的荷包,摸了一圈。
好像…不太對勁……
溫楚楚不死心又摸了一圈。
“我荷包呢?!”她急了,又跑進小破屋子裏來來回回的翻找。
那個荷包,煙消雲散了。
沈清銜清楚地記得那個畫面,關于溫楚楚的一切都消散了,包括她的荷包,包括她的□□…
“完了!我的宏圖大業!”溫楚楚蹲在地上,抱着腦袋神智渙散,“我好像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了…”
“怎麽回事,你又幹了什麽?”
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見有一群不大的小孩子們都聚了過來。
“我屋子壞了,有個不認識的女人,在裏面。”那小家夥無助地指了指屋子裏的溫楚楚。
屋外的人好奇地将小家夥擠到了一邊,在那群人望進來的同時,溫楚楚的目光也盯在了領頭少女的身上。
好家夥,那個威風凜凜,光鮮亮麗的小美女是誰?
小小年紀,就已經成為了衆人追捧的大家閨秀,看看那身衣裳,看看那小巧玲珑的精致佩劍,再看看她清高傲氣的目光。
這種炫酷吊炸天,又擁有主角光環般的出場方式,還有那天生麗質的雍容華貴!除了她的大佬還能有誰?!
“大佬?!”
溫楚楚的眼睛圓溜溜地睜了起來,那雙眼眸,就像是蘊着無數耀眼地星辰閃爍。
“大佬是我呀!!!”溫楚楚熱淚奪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腳尖一踮,就張開手臂撲了過來!
然而…命運總會無微不至的照料她……
腳尖被地上的瓦片絆倒,溫楚楚直挺挺撲在了地上,還将塵土揚得漫天。
門突然合上,門外站着的姑娘僵硬轉着脖頸,望向身邊的同伴,“屋子裏那個灰頭土臉的瘋婆子是誰?”
衆人搖了搖頭。
索性也不是什麽威脅,一個外門的乞丐弟子,一個瘋瘋癫癫的姑娘,令傾城并不想被牽涉其中。
本來就不想淌這趟渾水,也不知是誰,看出了令傾城的為難,便扯了個謊子道:“糟糕!師傅的晚課要遲到了!”
“不好!”令傾城佯裝驚嘆一聲,帶着同伴跑了!
“咣當”一聲巨響,溫楚楚把門撞了開!吓得旁邊立着的小家夥渾身一激靈。
“大佬?!喂!沈清銜!你別走啊!你等等我!”溫楚楚急了。
就看見那個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臉震驚的表情,擡起了頭,“你知道我名字?”
“哎呀!別鬧!”溫楚楚剛拽起裙子奔了幾步,突然岔着腿停了下來。
溫楚楚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望了過來,她們四目相對,又有一陣晚風輕輕拂過。
“你…你剛剛說你是誰?”
沈清銜的元神被氣得七竅生煙。
作者有話要說: 重要通知:
明天的更新可能會提前到今晚0點(如果憨憨能寫完的話),就算0點沒寫完,也會在淩晨進行提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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