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芹菜
“沈姑娘，聽說今兒你給大人做午膳，你剛來府裏，有些事得注意些，我來給你提點一下，省得撞了大人的晦氣，你也曉得咱家大人的脾氣，殺人不眨眼，大人的事情，可得多上心。”
沈幽回頭瞧見身後立着一位千嬌百媚的姐姐，咧嘴一笑：“姐姐貴姓？”
“無姓，鄙名輕雲。”
輕雲姑娘擡手從旁邊的菜籃子裏抓了一把芹菜放到砧板上，沈幽看了看芹菜：“今兒中午我不做芹菜。”
“這個季節吃芹菜最爽口鮮嫩了。”
輕雲姑娘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着真舒服，跟暮春的天空中，那朵輕飄飄的雲彩一樣，沈幽看得醉了，蘇辭那個大佞臣的眼光真好，輕雲這樣的姑娘擱誰面前不動心。
她看着一棵棵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碧綠碧綠的小芹菜，跟浸潤的翠玉一樣鮮亮好看，切上一些牛肉，加幾顆辣子，不曉得幾好吃。
在姜國的時候，地處平原的姜國其他的東西不多，牛羊肉和野菜最鮮香，她想想就流口水。
剛剛被教訓過一頓的韋大廚看了看芹菜，深色的嘴唇動了動，沒說話，默默給她把芹菜切了。
輕雲姑娘瞧見沈幽命人清洗幹淨的雞和魚，笑道：“這種天氣不适合吃雞，咱做一道糖醋魚是可以的，再來一份清熱下火的老鴨湯，時間不夠，你瞧，鍋子裏不是炖上了麽，用現成的就可以。”
一旁的小鍋子裏，“咕嚕咕嚕”冒着熱氣，老鴨湯的香氣竄進在場每個人的鼻子裏。
“可是少了一道菜，大人說要三菜一湯，還差一個葷菜。”
沈幽瞥見水缸裏的活泥鳅，沖着韋大廚指了指：“去，那個給我撈出來。”
韋大廚忙不疊的奔到水缸邊撈泥鳅，幾個仆婦看見平常對他們很是兇悍的韋大廚今兒這般乖覺，還得多虧了新來的少年郎，她們“啧啧”的贊嘆了半日。
輕雲姑娘在旁看沈幽做菜，倒是像那麽回事，她心底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充滿敵意，這蘇府向來只有她一個女主人，再來個沈幽，指不定哪日大人就把自己殺了，輕雲心底騰起一絲絲的危機感。
沈幽不曉得身邊這個美嬌娘腦子裏想些什麽龌龊事，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鍋中的菜上，耳朵還在聽輕雲姑娘的叮囑：“大人不喜歡太辣，放些辣子意思意思就成了。”
“今兒南宮大人也會來吃飯，南宮大人是北方人，愛吃牛羊肉，日後記得多做牛羊肉給南宮大人吃。”
“晚上的時候，大人一般是一個人用飯，記得做的清淡點，他不喜歡太油膩。”
等三菜一湯端走，輕雲姑娘說還有事，也離去了，還約了沈幽晚些時候聊天解悶。
沈幽看了看還有些菜放在架子上，自己腹中也早已饑餓，順手炒了兩個菜，舀了一碗飯吃起來。
幾個仆婦和韋大廚早就用過了飯，衆人圍着沈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幽覺得莫名其妙，嚼着自己炒的辣子雞丁問：“做什麽跟看死人一樣看我？”
韋大廚是這些人的頭，他剛被打了一頓，就想看着沈幽不痛快，他不說事情的真相，其他的仆婦是不敢多嘴的。
沈幽沒問出話來，前頭蘇辭的近身護衛張煥就來了。
張煥看見沈幽，也是欲言又止，沈幽扯住他：“大人又發神經了？”
敢收他家大人發神經，也就只有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幽了，張煥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大人叫你過去。”
沈幽總覺沒好事，會不會自己做的菜不對他的胃口？還是自己哪裏觸了黴頭，他是不是又得把自己揍一頓？
沈幽順手拎了一盒子剛做的酥餅，賠笑：“張大人，可不可以告訴我大人為何叫我去？”
張煥道：“你去了就曉得。”
“他會不會殺了我？”
沈幽還不曉得何事，隐約就明白自己不會好過。
“這..........”張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說，“應該不會。”
應該不會？！
那就是真有事了！
沈幽腦子裏被五雷轟過一道，分分鐘炸裂，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蘇辭那個奸臣又要拿自己開刀！
張煥把腿軟的身影扯到了花廳前，沈幽立在門口半晌，才敢擡腿邁進滿地狼藉的花廳。
蘇辭把她做的飯菜全部砸了，滿地的菜汁呈散射狀，有一條痕跡淌向沈幽的鞋子，她看見之後，擡腳躲了一下。
屋中的兩個男人，一個坐着，一個立着，坐着那位稍較年輕些，是個生面孔，立着那位背部挺拔寬闊，一臉陰翳，看得沈幽發顫。
蘇辭道：“是本官對你太仁慈了？”
“啊？我做了什麽惹大人生氣了？”
蘇辭的目光落在地上，沈幽惶然看去，不曉得哪個菜不合他的意，正要開口問，被南宮大人輕輕的一擡手給制止，沈幽乖覺得不說話。
“去，跪在外頭，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身。”
蘇辭克制自己體內的不适，單手撐案，南宮大人急忙吩咐張煥：“快去把輕雲姑娘請過來。”
沈幽看這地方也沒自己的事了，很是聽話的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到外頭去跪着。
連日的陰雨并未停歇片刻，地上的積水有幾寸厚，她的膝蓋浸在水裏，絲絲的涼意沁入骨髓，輕雲舉着一把粉色的油紙傘從一片煙雨朦胧中走過來，經過跪在花廳前方空地上的沈幽之時，輕雲立在她跟前看了一眼，幽幽嘆出一口氣，擡腳步入花廳。
南宮大人瞧輕雲姑娘也來了，很懂眼的退出花廳，順手關上了房門，他看見雨中的沈姑娘那副無所謂的神情，不禁上前俯身打量她，沈幽是明眸皓齒，面色如月光皎皎，縱然低到塵埃裏，也是發光發亮，能照亮他人的那種姑娘。
南宮雪蕭給她撐了把傘：“大人不喜芹菜，而且是很讨厭，廚房那些人，不會連這個都不告訴你罷？”
沈幽想起自己為何要做那道菜，是輕雲說春天适合吃芹菜，她不曉得輕雲是故意，還是無意，道：“是別人讓我做的芹菜，為何不問問就怪罪于我？大人一向如此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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