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愛意簇擁的人,怎會和……
井泱演唱會的第一站在錦宜舉行, 今晚七點正式開始。
自那天去過霍家之後,阮辭就處于一種很奇怪的狀态,明明心裏壓抑得要命, 但是面上卻如平靜的湖面,毫無波瀾。她讨厭這樣的僞裝,可又做不到像甄時提議的那樣, 直接和容弋打開天窗說亮話,問他陳宛白對他而言到底是什麽人。
到底還是不自信, 到底還是害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哪怕它是如此的飄忽和虛幻。
她想, 井泱的演唱會是一次很好的契機。
不是從容弋那裏得知什麽的契機, 而是從這種別扭又憋屈的狀态走出來的契機。
反正都已經到這一步了, 再多糾結有什麽意義呢,對吧。
下午六點, 司機載着容弋到九寧公館接阮辭。
初冬到,溫度降低, 寒意來襲。
阮辭坐進轎車後排的時候,只感覺這寒意跟随在她身後跑了進來, 在她和容弋之間擴散。
容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很勉強地勾了下唇就轉頭看向另一側的窗外,眉頭微鎖, 像是有什麽心事。
阮辭心情本就壓抑,這一弄, 她連僞裝開心的心思都沒有了,同樣的目視窗外,沉默不語。
窗外一家又一家的店鋪從眼前閃過,還沒來得及記住就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
有人說話, 吐出一團熱氣來,在空中形成白色的煙霧。
阮辭只覺得,這個冬天來得好像有點快。
車輛在演唱會舉行的場館附近停下。
映入阮辭眼簾的是大屏幕上不斷播放的有關于井泱的影片,以及大屏幕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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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女生在排隊領後援會或者出名站子的應援物,還有一些提着一袋袋熒光棒和應援橫幅四處閑逛,身上還穿着官方應援服。
她們笑靥如花,眉眼都是純粹的笑意。
阮辭在無形之中被感染,也揚起了唇角,整個人瞬間更有活力了。
突然,車門被人打開,一只手伸過來攤開在她面前,清冽卻稍顯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下來吧。”
阮辭稍怔,搭上容弋的手,下了車。
正好開始檢票入場,容弋牽着她的手,帶她進了場館,在靠近舞臺的第一排正中間坐下。
“哇哇哇,你看你看!”後面傳來一個小女生的聲音,“我們前面那對情侶長得太好看了吧。”
旁邊有人附和:“真的欸,嗚嗚嗚,好羨慕!”
“……”
期間,阮辭感受到無數向她和容弋射來的目光,甚至在餘光中看到有小女生在偷偷拍他們。
很突然的,卻又很理所當然的,有了點小竊喜。
她偷偷瞥了容弋一眼,卻發現後者的眉頭依然緊皺着,面上沒什麽表情,更無所謂高興或者激動。
他像是身處另一個世界,和周遭熱鬧的氛圍完全隔離,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阮辭心裏好不容易升起來的那點喜悅,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究竟在煩惱什麽呢?
是因為和霍家沒有達成合作,對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嗎?
“你在想……”說到一半,場館裏的燈突然全部熄滅。
阮辭停住,下意識地往舞臺上看去。
她以為容弋在這個嘈雜的場景裏沒有聽到她輕輕說出的三個字,卻沒想容弋微傾身過來,問她:“什麽?”
阮辭卻不想再問,只道:“沒什麽,演唱會要開始了。”
容弋微頓,也沒再說什麽,點了點頭。
下一秒,舞臺上的燈光亮起。
井泱在萬千矚目中出現,開始了今晚的第一場表演。
經過六年多的訓練和成長,他原本就不賴的唱功又提升了好幾個等級,把他獨特音色的優勢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再加上他高挑的身材、出衆的容顏以及那毫無包袱的逗比性格,整場演唱會除去他唱歌的時間,全是一陣蓋過一陣的尖叫。
阮辭想,井泱的粉絲應該都是國家歌唱隊的預備役。
演唱會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在井泱一首接一首的歌曲演唱中,飛速而過,一下就到了九點。
阮辭本來都以為要結束了,結果井泱卻絲毫沒有離開舞臺的意思,反倒獨自一個人站在舞臺中央,難得認真地說話:“我說過,每一場演唱會我都會帶給大家驚喜。我絕不食言。”
臺下又是一陣尖叫。
阮辭被感染,也跟着尖叫。
卻在下一秒收到一道冷冷的目光。
她朝容弋看過去,對方用眼神在質問她——你在尖叫什麽?
“……”
阮辭閉上嘴,回過頭,不再随着背後的人群躁動。
“大家都知道我最近發了新專輯,裏面的歌都是我自己作曲作詞。”井泱大概是唱累了,說話的間隙有明顯的喘息聲透過麥克風傳出來,“但其實還有一首未公布,也就是我接下來要唱的,它的名字叫——《将愛意盡藏》。”
聽到這個名字,阮辭的心一抖。
“是否愛情總要這樣的糾結
明明深愛卻要推開
看着他和你一起心裏就開始下雨
或許你也對我有愛意
可我沒有勇氣 不敢相信
如果愛情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保險櫃裏就不會藏着我的愛意……”
整首歌的曲子寫得很巧妙,悲傷和無奈,糾結和酸澀,所有複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叫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最打動阮辭的還是它的歌詞,每一句都精準地戳中了她的心。
尤其是那句“如果愛情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保險櫃裏就不會藏着我的愛意”,讓她想起了藏在書房裏的情書、日記本、賀卡、數不清的照片和截圖……
井泱用一個輕揚而又悠長的聲音結束了這首歌曲。
一曲唱罷,封閉的場館裏又是沸騰的尖叫和歡呼。
阮辭卻在響徹場館的尖叫聲和歡呼聲中,紅着眼眶吸了吸鼻子。
“怎麽了?”容弋傾身過來問她。
阮辭怕他發現任何的不對勁,沒敢看他,死死地盯着臺上的井泱,“沒什麽,只是有點感動。”
“感動什麽?”容弋問。
阮辭把自己複雜的情緒往下壓,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感動我們的好朋友井泱實現了他的夢想,成為了一個能打動人的歌手。”
容弋:“……”
見他轉回身子,又坐得筆直,阮辭悄悄瞥了一眼——發現容弋滿臉都寫着“倒也不必”四個大字。
她收回目光,擡眸看向舞臺上絢爛閃亮的燈光。
被愛意簇擁的人,怎會和角落的隐形人感同身受。
“希望大家都能勇敢地表達愛意。”
井泱大概也情到深處,聲音有些抖,但說話的方式仍舊是他一貫輕松散漫的風格,“畢竟咱們的一生那麽短,何必總是在原地自我拉扯呢,有什麽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對吧?”
舞臺下的觀衆們不約而同地大聲應道:“對——!”
阮辭勾唇笑了下,帶着點無奈和苦澀。
道理她都懂,可真要邁出那一步去勇敢地表達,卻要花費成千上百倍的力氣。
最後,井泱站上中心的升降臺,一邊笑着和粉絲們說再見,一邊往下降,逐漸從大家的視線中消失。
演唱會到此正式結束。
阮辭下意識地左右望了望,驚奇卻又意料之中地發現許多粉絲都哭成了淚人。
你看,連一場演唱會的離別都如此讓人難受。
我要怎麽坦然接受可能和藏在心底的少年分別的後果。
觀衆們一一散去,阮辭跟着容弋往後臺走,兩人沒有牽手。
井泱已經換好了便裝,化妝師正在給他卸妝。
他連續兩個小時都沒有得到任何的休息,可這會兒也仍舊沒有閑着,嘴皮子翻得飛快。
“怎麽樣,我的演唱會精彩吧?難忘吧?讓人陶醉吧?”
“陶醉你個大頭鬼啊。”甘泫沒好氣地吐槽道,“人家岑然幾年回來一次,就被你逼來聽這麽平凡無奇的演唱會,我真為岑然不值!”
阮辭剛要踏進休息室的腳步一頓。
高二的時候,周岑然是這一群人當中成績最不好的,但就因為某一次穆藝笙吐槽他成績差,他發奮努力了一段時間,一躍考進了年級前十,并且從此一直穩居年級前十,在高考中考出了格外優越的成績。當年,全國多所頂尖大學都在争搶他。
在填志願前,他給穆藝笙表白,卻被穆藝笙狠狠拒絕,說他家境配不上她,說他長相不如容弋井泱,說他除了現在成績好點一無是處。
整個中學時代,周岑然被拒絕過很多次,他仍舊沒有放棄,仍舊無微不至地對待穆藝笙。但是這一次,周岑然的心徹底涼了,他毅然決然地填報了中國科學院的志願,選擇了物理專業。
那之後,他沉迷學習,大學畢業後繼續攻讀研究生,課業非常忙,鮮少和井泱他們聯系,也沒回過錦宜幾次。
這些事情都是甘泫告訴阮辭的。
她佩服周岑然表白的勇氣,更佩服他斷舍離的決絕。
“怎麽了?”見阮辭腳步頓下,容弋問她。
阮辭淡淡笑了下,語氣故作平靜:“岑然回來了欸。”
容弋臉上沒什麽表情,只微點了下頭,随即走進去。
阮辭感受到容弋的低氣壓,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失落地抿了抿唇,這才邁步往裏走。
“喲,容弋,你這是專程回國來聽井泱的演唱會?”周岑然笑着打趣容弋。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眉眼帶笑,卻早已不似從前的慵懶散漫,到底還是多了一些穩重的氣質。
阮辭:“……”
這是真·斷了聯系啊。
不過,這麽長時間沒聯系,一見面還能這麽熟稔地打趣,也可以看出來他們是多麽好的兄弟了。
“那當然。”井泱覺得有些好笑,順着周岑然的話說,故意逗他,“畢竟這可是華語樂壇未來的頂級歌手的第一場演唱會呢!”
容弋:“……”
周岑然樂呵呵的,眼神略帶興味地看着面無表情的容弋。
“這麽冷漠?怎麽?出國去追宛白妹妹六年多都還沒能讓人家回國陪你看一場演唱會,不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