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
瞧見薛意如頗為吃驚的樣子,蔣喬解釋道:“嬷嬷們掌管着秀女複選,若是出了事情,自然難逃其咎。既然如此,若是将此事告訴嬷嬷,必定會去查背後之人,說不準皇上也會知道。到時候,不論那人有多少人脈勢力都不起作用了。”
話雖是這樣說,蔣喬心裏還有點自己的小打算。
兩位嬷嬷俨然明面上就是永宣帝與太後兩邊的人,天竺葵極大可能是溫繡做的手腳,那必然是用了太後的人。
告訴嬷嬷,而且只能告訴嚴嬷嬷。按着書中永宣帝和太後的暗中相對的背景,嚴嬷嬷必然會上報永宣帝,而永宣帝定然會借力打力,趁機清理幾個太後的人,揪出個溫繡來不成問題。
再者,正如薛意如先前所想,身為秀女,将這個悶虧吃下去是最穩妥的選擇。到嬷嬷面前将事情鬧大,恰恰是最叫人看輕的一種做法——遇事這樣驚慌沉不住氣,不能靜心謀算,這樣的人可成不了大事。
但蔣喬,身為一個只想做背景板的鹹魚,恰恰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自己的容貌太紮眼了,蔣喬清清楚楚地明白這一點。
只有讓自己顯得莽撞一點、沒腦子一點,才能降低旁人的的注目與警惕。
尤其對于娴安郡君來說,空有容貌沒有謀略的人,還不配她親自動手。
蔣喬想起娴安郡君在書中對溫繡那幾句毒辣卻又隐晦的言語挑撥,不由垂下眼簾:娴安郡君雖是原主凄涼結局的源頭,但自己這段位明顯不夠對方打的。她也沒有和娴安郡君對上的打算,趁此機會将溫繡這個直接原因踢出去就行了。
至于原主前期頗受永宣帝寵愛,招了娴安郡君的眼——自己學不來手段争寵,避寵還是可以學學的。
“那若是後宮裏的主兒下手,這事恐怕就有些難辦。”薛意如有些擔憂。
就怕最後沒把真正的幕後黑手揪出來,還惹了那位主兒的記恨。
蔣喬擡起眼來,輕笑道:“我猜背後之人是溫繡。”
“為何不是旁人?她雖然和你起了龃龉,但不可憑此妄下判斷。”薛意如皺眉問道。
“首先,我們不過是未入選的秀女,大選不到最後一刻,宮裏的主兒是不會知道哪位秀女是自己未來的對手。而常秀女方才的話,恰恰說明,這天竺葵是沖着咱們來的——或者說,沖着我來的。”蔣喬掰着指頭努力分析:“而我從前甚少參與宮中宴會,姐姐又是頭一回來京城,都沒有機會和宮裏的主兒結仇,這樣就能将嫌疑放到此次秀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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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能夠買通司苑司的小宦官,此人必然擁有一定的人脈。若無人脈,再多的錢財也不會讓小宦官冒着進慎刑司的風險送來天竺葵。而此次參與複選的秀女,和後宮中有關聯的只有娴安郡君和溫繡了。而我,又恰好和溫繡起了沖突。”蔣喬緩緩說道。
這是盡她最大努力分析出來的結果了。
薛意如點頭贊同,補充道:“利用天竺葵來算計我們,看似巧妙,卻實則莽撞——天竺葵雖然不是常見的花卉,但若有心就該知道我家經商,其中花草可是大宗,我怎會不認識天竺葵?如此看來,這從事作風倒是符合溫繡的性格。”
蔣喬颔首。她看過原書,知道娴安郡君在書中是謀定而後動、穩重聰慧的人設,最擅長在後頭推波助瀾、借刀殺人。
所以這天竺葵一事,她第一時間就把娴安郡君排除了。
蔣喬心思一動:推波助瀾溫繡背後雖然有太後,但到底不是本家,如今身份只是秀女,那人脈大概率只是姐姐溫嫔分到的一些小卒。
如此順當地将有害又顯眼地天竺葵搬到儲秀宮來,一路上不被旁人發現,是否是有人推波助瀾,故意視而不見呢?
若是,娴安郡君在這時就暗中下場了,那可真是個讓人脊背發寒的未來同事呀。
蔣喬微微咬唇,下意識地用指腹撚過有些潮濕地掌心。
半晌後,薛意如帶着笑意地話傳進蔣喬耳朵,才叫蔣喬回過神來:“若是去報告嬷嬷,這樣才能叫嬷嬷們重視這件事。”
她循聲望去,正看到被厚紗被掀起的天竺葵和薛意如一只手上細細的花粉
“意如姐姐!”蔣喬心神大震,急步上前攥住薛意如的手腕,幾乎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何須做到這般!”
。
這件事,若是薛意如想,是完全可以抽身事外的。
薛意如反握住蔣喬想要拂去天竺葵花粉的手,面上的笑容中透出幾分堅定:“若是無人出事,此事或許會歸結為司苑司的小宦官一時粗心大意,也會讓你徹底被溫繡盯上——既然如此,倒不如學着溫繡将事情鬧大,讓嬷嬷們下定決心查出幕後之人。”
“可明日就是檢身若是因此不過可怎麽辦?”蔣喬有些着急。
“喬妹妹,你喜歡我送你的荷包麽?”薛意如避而不答,反倒問了蔣喬一個問題。
蔣喬不知薛意如此時問這個問題作甚,愣了一瞬後還是回答:“很喜歡。”
精致好看的荷包,又是下足心思繡的,蔣喬自然喜歡。
薛意如淡淡一笑,面上有了幾分滿足:“我最拿手的一項本事就是繡各式各樣的荷包,放到哪個地方的繡品店都是搶手貨。”
“所以喬妹妹,我并不念着拿到宮中賜下的荷包,橫豎我做的比它好。”薛意如瞧着蔣喬頗為驚詫的神色,用另一只沒沾天竺葵花粉的手理了理蔣喬的鬓邊碎發:“而且我說過,我會照顧好你,會讓你十分信任我。”
蔣喬略張着嘴,瞧着薛意如眼中溢滿的真誠,一時覺得口舌有些發幹。
在現世,除了已經過世的母親,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真心真意對自己了。
從前她認為蔣蓮是第二個,如今想來,惺惺作态,令人作嘔。
此時此刻,蔣喬剛剛的震驚之感過去,湧上心頭的是感動之情。
“怎麽傻住了?”薛意如莞爾:“我聽見外頭有聲響了,估計是嬷嬷們回來了。快去吧,我已經覺着有些癢了。”
蔣喬不及細想薛意如前頭話的深意,按下心中紛雜的情緒,側頭望了眼窗邊:“不是,是旁的秀女們用完晚膳出來消食了。”
秀女們陸續從屋中出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着話,可實際上都伸着頸脖,滿眼熱切地盼着嬷嬷們回來——晚上還有些時間,能再多留那麽一點好印象都是好的。就連性子孤傲的那位沈秀女,都在孤芳自賞的間隙瞄一眼門口。
蔣喬将外頭的聊天聲排在耳外,低下頭,小心握住薛意如那只已經開始泛紅的手,輕輕呼着手背:“姐姐,辛苦你,再等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要到嚴嬷嬷來才行。
蔣喬微閉雙眼,覺着自己鼻頭有些酸澀,在心中默念:嚴嬷嬷,快些來吧。
在蔣喬默念了不到半刻鐘後,嚴嬷嬷來了。
“嚴嬷嬷好。”見着嚴嬷嬷進來,在外頭地秀女紛紛站起,嗓音甜美地問好。
嚴嬷嬷微笑接受,目光掃過一圈,猶自落在娴安郡君身上。
“奴婢見過娴安郡君。”嚴嬷嬷上前行了一禮,行了不到一半就被娴安郡君扶起。
“嬷嬷不必多禮。”娴安郡君笑得端莊和雅。
“奴婢奉皇上口谕,為郡君送來牛乳菱粉香糕,也算是為孝安太後盡一份心。”嚴嬷嬷從後頭宮女提的食盒裏親自端出一盤點心,對娴安郡君笑道。
孝安太後,先帝早逝的發妻,永宣帝的生母。
書中所寫,孝安太後還在時,頗為疼愛娴安郡君,時常召其入宮陪伴,為娴安郡君和永宣帝青梅竹馬的情分奠定了基礎。
嚴嬷嬷此話一出,圍觀的秀女們都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娴安郡君和那盤點心。
溫繡站在其中卻是面露不屑:皇上不過是看在孝安太後的面子上罷了,死了的孝安太後難道比得上自己身後的許太後麽?
那廂,蔣喬看着娴安郡君用平靜無波的目光掃過圍觀的秀女,在心頭将待會準備表演的腹稿默念一遍,又回頭看了眼膚癢難耐的薛意如,對上對方信任鼓勵的目光。
蔣喬嘴角輕提,做出個輕松的微笑,轉身出了屋門。
秀女們以嚴嬷嬷和娴安郡君為圓心,烏壓壓圍作一個半圓。嚴嬷嬷送完點心,随意聽了幾句奉承,便要挪地方。半圓也随着挪動。
蔣喬看着嚴嬷嬷走動的方向正對着自己,抓準時機,“踉跄”着跑過去,輕輕撞在嚴嬷嬷身上,順勢抓住了嚴嬷嬷的袖子:“嬷嬷,不好了!”
話音未落,蔣喬已經擡起眼來,仰頭看着嚴嬷嬷。原先抓住袖子的素手,不知何時變作了緊握狀。
蔣喬從小到大幾乎未曾哭過,她沒機會像蔣蓮一般在父親懷裏撒嬌哭鬧,也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落淚。
只是作一場驚慌失措的戲,要有眼淚才更真一些。
所幸原主身嬌膚嫩,只消磕碰一點,便可以疼得落淚。
感受着手心的刺痛,蔣喬眼中滾下淚來,滾至衣襟前,洇出一片深色。
蔣喬喉頭哽咽:“嬷嬷,薛秀女身上無故出紅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啦QAQ
改了個小BUG
下午18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