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哎呀,姐姐你可是最愛漂亮的,如今這渾身青紫的”
“死得可真難看呀。”
蔣蓮甜膩的話語,猶如嬌豔的毒蛇,一圈圈纏繞在蔣喬的頸脖上。
在即将窒息之際,蔣喬猛地從噩夢中驚醒。
天氣已入早春,卻仍是春寒料峭。
剛剛那一席噩夢,硬生生讓蔣喬汗濕了素紗荼蘼的裏衣。
随後蔣喬意識到有些不對。
三面環繞的雕花木板、随着輕微颠簸而晃動的撒花軟簾、小幾上升起袅袅輕煙的香爐蔣喬正身處在一輛頗為講究精致的馬車上。
我不是已經死了麽?
沒等蔣喬心中疑惑完,撒花軟簾就被一位藍衣少女掀起。
少女生的容貌平平,周身的氣度卻是沉穩,令人見之不忘。
蔣喬沒見過這名少女,卻是剎那間就脫口而出:“錦瑟。”
錦瑟抿嘴一笑,指了指蔣喬的鬓發:“小姐可是睡醒了,馬上就要到皇宮了,小姐對着鏡子趕緊理一理頭發吧。”
皇宮?在錦瑟将簾子放下後,蔣喬仍有些蒙。
她坐在軟軟的墊子上,感覺腦中有很多不屬于自己的情感和記憶,雜亂紛繁。
蔣喬略略緩了一陣,瞥見眼角有銀光閃爍。側頭看去,是小幾側邊擺着一個小巧的菱花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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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錦瑟的話,蔣喬拿起銅鏡決定先整理好自己的外表再說。
銅鏡中映着窗外漸亮的晨光,也映出女子蒼白的面龐:
一張小巧白嫩的瓜子面兒,彎彎的兩道細眉下鑲着兩汪秋水,眉眼流轉間獨有一股明豔之色,讓人望見便不由得心生漣漪。
——好一張嬌俏明麗的美人臉,和蔣喬現世長得分毫不差。
蔣喬一邊認真重梳自己的鬓發,一邊在心中梳理着狀況。
原來她死後,并非穿越到古代哪個朝代,而是穿進了一本名叫《後位》的小說中。
這本書蔣喬前不久還看過,因為作者長久斷更而棄文離去,如今還記得不少小說情節。
《後位》主要講述的是大晉朝永宣帝的後宮風雲。
女主娴安郡君出身顯赫,憑借着和永宣帝幼時相識的情分以及自己的心機手段,踩着後宮佳麗三千登上後位。
而原主亦名蔣喬,只是個在書中前期出現的炮灰。因着和自己同名同姓,蔣喬看書時倒是留意了一番,此時還記得原主的一世情形,結合原主的記憶,蔣喬做了簡單的總結:
書中的蔣喬是忠義侯遺孤,從小和哥哥在大伯蔣國公的府中長大,寄人籬下,私下受盡白眼,唯有一名叫做錦瑟的丫鬟一直陪伴在側。
哥哥蔣柯開蒙後就住在學塾辛勤苦讀,去歲過了秋闱後更是直接前往育州求學,以期一舉高中,帶着妹妹逃離蔣國公府。
而那時正是選秀開始秀女報名的時候,官員家中,凡是年滿十五、沒有婚約的女子都要參選。
蔣國公夫人許氏不忍自己嬌寵長大的女兒入宮,便偷偷換了忠義侯早年為原主定下的婚約,逼迫原主代替自己的女兒入宮。
原主獨身無援,只得被迫參選。
因着忠義侯曾是永宣帝的恩師,人又生得容貌嬌豔,膚白身嬌,被永宣帝一眼看中。
入宮後便在一衆新妃嫔中脫穎而出,和另一位沈姓的貴女雙枝獨秀。
但由于原主的性情過于軟弱良善,女主娴安郡君不過出言挑撥一下,便讓同期的秀女暗生不忿,出手算計了原主下去。
寫到這,作者就斷更失蹤了。蔣喬也曾好奇過,如果作者繼續寫下去,蔣喬的結局會如何。但想來原主失寵位低,又不是有心計手段的人,大抵是在宮中郁郁而終罷了。
而如今,是永和五年三月初,正是原主去往皇宮參選的路上。
蔣喬凝了凝神,扶額嘆息了好一會兒,這才接受了自己穿書這個事實,心中倒有幾分撿回一命的慶幸。
驀地,蔣喬又想起蔣蓮得意扭曲的微笑。
她心口一痛,撐着的身子向後倒去,陷入軟綿綿的靠枕上,手臂也無力地垂放下來,搭在錦瑟因為原主小憩而特意蓋上的薄被。
蔣國公府做事妥當,雖然私底下不待見原主,這面子上倒是做足了。
這一條肉桂粉的薄被,外頭繡了大片團紋蝠狀花紋的圖案,和國公府嫡大小姐用的一模一樣。
金線觸手生寒,手臂上傳來的幾分寒意,讓頭痛欲裂的蔣喬腦子清明了幾分。
蔣喬手指輕合,将那繡着金線的被子一角握于手中。寒涼的金線下是柔軟的棉絮,綿軟的觸感一直從她的手上,慢慢地堆到心口。
正如她心中無處可洩的怨憤和困惑一樣,堵得蔣喬無法呼吸,只能空增無力之感。
蔣喬自認性子佛系溫吞,對蔣蓮這個繼妹可以說是疼如親妹。到頭來,卻是蔣蓮害了她。
蔣蓮為何會害她?為錢?還是為了別的?
只越想,蔣喬心中便越是心痛和憤怒,手上的被子也攥得愈發緊了。
忽地,一道溫和恭敬的女聲響起,踏散了蔣喬越想越尖的思緒:“蔣秀女,請您下馬車。”
蔣喬這才恍然發覺馬車已然停下。
錦瑟連忙掀起簾子,一邊扶着蔣喬下車,一邊緊緊握住蔣喬的左手:“小姐,奴婢知道您萬般不願,但千萬要想着國公夫人給咱們的話。”
待蔣喬站穩,錦瑟便又退回馬車旁——剩下的路,只能蔣喬自己走了。
蔣喬回首望去,看見自己那輛挂着“蔣國公府、忠義侯府”的馬車後面,也停了輛馬車。那馬車上頭挂着“蔣校書郎”的牌子,蔣喬并未多想,轉眼便過去了。
“蔣秀女,按規矩,奴婢先帶您去群芳園候着。這邊請。”出聲的指引宮女面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朝蔣喬輕輕福了個身。
蔣喬按住略略有些慌亂的心,緊跟在指引宮女身後,腦中則回憶起國公夫人對原主說的話。
那是昨天,國公夫人将備好在宮中打點的銀票交給原主,又看了遍原主學的禮儀規矩,在走的時候好心“安慰”原主:“喬兒不必憂心落選,伯母已經為你相看好了人家——是高侍郎家的嫡次子,到時候即便不能為家族争光,也能有個好夫君了。”
縱然蔣喬初來乍到,回憶起國公夫人這句話,也不由氣得咬牙,并在心頭怒罵一聲“好不要臉”。
高侍郎的嫡次子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幾乎日夜都往返在青樓、賭場、高府這三點一線上,誰嫁過去就是倒了十幾輩子的血黴!
國公夫人名為安慰,實則為威脅原主——身為蔣家此次唯一參選的嫡系秀女,可萬萬要入選,不然就等着被家族裏犧牲吧。
蔣喬迅速在心中定下了當前的目标:通過選秀。
蔣喬在馬車上是有想過故意落選,一了百了——既避免了在宮中的凄慘結局,說不定還可以挑個合眼緣的丈夫。
而如今,一是為着國公夫人的威脅之語,二是蔣喬思慮到若是貿然改變原主的軌跡,恐怕會引起一系列意想不到的連環麻煩。
蔣喬最怕麻煩,所以如今先通過選秀是穩妥的選擇。而之後,自己只需低調避開原主被算計的結局,好好活下去就是。
确定好當前目标,蔣喬的心神也定了許多,開始觀察起周邊環境來。
蔣喬的眼輕輕掃過那高聳的紅牆綠瓦,不窄的宮道硬生生有種逼仄的感覺。
一瞬間,蔣喬就明白了入宮秀女心中的感覺。
一種被牢牢困住、不得掙動,卻又通向潑天富貴,令人心生向往的感覺。
蔣喬隐隐約約聽見有密密的說話聲,心中忽然有了幾分當初最後一次求職面試時的緊張。
若不成功,未來便茫然不可見了。
轉過一個拐角,指引宮女停了下來,側身行禮:“蔣秀女,前頭就是群芳園了。因着還有些秀女未到,便煩請您在此等候片刻了。”
蔣喬照着規矩還了一禮,口中道完謝才擡頭望去。
上頭是“群芳園”的匾額,下頭是一群莺莺燕燕,好不熱鬧。
見着有新人來,園中的嬌聲軟語停了一瞬,而後目光幾乎都集中在蔣喬的面上。
天生麗質難自棄呀,蔣喬在心中輕嘆。
努力無視他人的目光,蔣喬按着原主的記憶端好儀态,挑好一處空位,穿過一群秀女,別扭地向前走去。
好在旁人注視過幾秒,便又各自撤回目光,和同伴低語起來。
在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蔣喬忽感有東西碰了她的腰。
柔軟中有着堅硬,是人的手肘。
蔣喬不受控制地向右撞去,正巧巧撞在一位秀女的身上。
她擡眼一看,是國公夫人的女兒、她的堂姐蔣荷的閨中好友,溫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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