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甘霖國,國師府。
國師府裏文質彬彬的周管家,引着觀雲姑娘來到了別院。周管家弓着身子,畢恭畢敬道:“觀雲姑娘,這就是府裏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的別院。求雨儀式之前,姑娘就暫居于此,不知可否滿意?”
“滿意,有勞周管家了。”觀雲看也不看,便說道。
“那姑娘稍作休息,一會兒老夫會帶下人過來,讓姑娘親自挑選。”周管家說着說着,又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觀雲怎麽會來到甘霖國的國師府?這事還要從頭說起。
五百年前,觀雲變成一只白鴿闖進南天門。她本想告發穹昊真君為天靈山一族昭雪,可結果,這天宮沒進成,更是從天上掉了下來。她醒來之後,打算從長計議,卻不料,穹昊真君已被天界處決,天靈山一族也被赦無罪。
那之後,觀雲花了數年時間尋找族人,終于在人界與妖界的邊界找到了天靈山一族。
前幾日,她到人界的市鎮采買藥材,碰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這個奇怪的人,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他肩上扛了一張寫着“天機”兩個大字的幡子。這老人非說曾經見過觀雲,還給她算過命,但是觀雲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姑娘可願不惜生命,做一件有利蒼生的善事!”老者直言不諱道。
觀雲想都沒多想,爽快地回道:“當然願意。”
觀雲是女娲親手所造的石像。其實,她早在上古之時就有機會借助續元珠的靈力,修成仙身。但那時上古神族決定飛升,脫離人界,而一小部分神族不同意飛升,兩夥人本已決定開戰。神族開戰,必然殃及人界萬千生靈,女娲為了阻止戰事,便從中調和,最終,不同意飛升的小部分神族也只好妥協。女娲選在天靈山為他們造了一處世外之地,從此隔絕三界,不染凡塵。封印天靈山之前,女娲讓觀雲自行選擇去留,觀雲為了報答女娲的創造之恩,提議用續元珠的靈力為天靈山打造結界。而她甘願終生作為石靈,寄居在石像裏,守護天靈山。直到後來,穹昊真君派人打碎石像搶走了續元珠,觀雲才得以破石而出。
所以,觀雲會不假思索地答應老者的要求,不足為奇。
“不愧是女蝸石靈,老朽欽佩。”
觀雲大吃一驚,這老者果然不一般,竟知道她的來歷。“老人家言重了,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這老者同觀雲說,五百年前,天界有一位蒙受冤屈被貶下凡的北霄上神,但其實他并沒有轉世為人,而是已經魂飛魄散,消散于天地之間了。不過,這北霄上神曾在六百年前有一個奇遇,他意外得到了女娲石靈也就是觀雲的心,續元珠的力量進入到他的魂魄之中,歷經五百年,他的魂魄得以再生,進入了冥界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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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不到,北霄上神頭一世為人,命中就有一個死劫,他如若渡不過,還是難逃灰飛煙滅的下場。而唯一能解北霄上神死劫的人,就是曾在六百年前救過他的觀雲。
老者說,這北霄上神真身是青龍,但是他的龍元并未被毀,而是在觀雲身上,只要觀雲肯把龍元還給北霄,北霄的死劫不僅可解,甚至還能飛升成仙。
“在我身上?”觀雲奇道。
老者說天機不可洩露,他也不知道個中緣由,但是北霄上神的龍元确實在她身上不假,否則她無心,續元珠又毀了,怎麽可能活到現在呢!
觀雲回到族中之後,族中有一位長者察覺到她身上藏着一枚法力強盛的內丹,她很是疑惑,卻怎麽也想不起這內丹從何而來。
如今看來,也許是在六百年前,她挖心救北霄的時候,北霄神識潰散,龍元便附在了她的身上?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既然占了他的龍元,自然要還給他。
這時,老者發現觀雲似乎面有難色。
“怎麽了?觀雲姑娘。”老者問道。
“老人家,北霄上神的龍元既然在我身上,物歸原主本是應該。但是您說,他有了龍元,經歷死劫便可飛升成仙。然而,我還不知道他這一世的秉性如何,我擔心……”觀雲不可能憑借老者的一面之詞,就随意救人。萬一這一世的北霄已非善類,那麽他重新飛升,豈非是一場浩劫。如此,好心也只能辦了壞事。
老者捋須微笑,“姑娘不妨遇到他之後,再做決定。”
觀雲按照老者的話,來到了西方的一個小國,甘霖國。甘霖國顧名思義,是個久旱不雨的國家。果然,觀雲剛到城門口,就看到城牆上貼着一張懸賞的皇榜,國君正以重金尋找能夠求雨的奇人高士。但是這皇榜也不是白揭的,如果到時下不出雨來,是要以欺君之罪入刑的。
觀雲在衆人彎腰拾起被驚掉的下巴時,不緊不慢地揭了皇榜,走進了城門。想不到第一個揭下皇榜的人,竟是一位年輕的白衣姑娘。
一切都被老者說中了,接下來,她會在國師府的下人裏,見到北霄。
不多時,周管家就帶着一衆下人來了別院,管家人雖和善,但難免心裏犯嘀咕,這揭皇榜的小姑娘未免太狂妄了一些,竟要在整個國師府裏挑選專門伺候她的下人。所幸國師愛才,連自己的貼身下人和徒弟都派了過來,由着觀雲挑選。
觀雲站在別院裏,仔細打量着管家送來的人選。來人有二十幾個,全部低着頭,眼神朝下,顯示出不敢直視上賓的恭敬。
人群的最後一排站着一個十分出挑的年輕男子,他的年紀未及弱冠,高出衆人許多,豐神俊逸,神清骨秀,眉宇間隐有一股迫人的英氣。這個人,可不就是她在六百年前救過的北霄嗎!
觀雲走到北霄身邊,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不知這位小哥怎麽稱呼,今年多大了?”
北霄屈身而立,沉着頭,低聲道:“回姑娘話,小人名叫‘阿七’,今年十九歲。”
“周管家,我選好了,就是他。”
周管家又是吃了一驚,大張旗鼓的選人,到頭來就挑了一個!“觀雲姑娘,您是府上的貴賓,怎麽能只有一個人伺候。”
“有勞周管家,他一個人就可以了。”
周管家為難了一陣,就帶着其他人退下了。
“阿七”站在庭院中央,彎着身子,一動不動。
“阿七小哥,你姓什麽?”觀雲問道。
“回姑娘話,阿七打小就是國師府的家奴,入府時年紀排在第七,所以叫阿七,不知真實姓名。”阿七恭敬地回道。
家奴!“世人同在一片穹天之下,何來主奴之分。我叫觀雲,你我今後就直接以名字相稱吧!”
“尊卑有別,阿七不敢。”阿七搖了搖垂着的頭。
“……你不知道自己的姓名。這樣吧,我給你取一個名字,不過全當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在私下無人時,我都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阿七聽姑娘安排。”
北方空中飄着一片薄雲,孤高逸然。觀雲擡手指向那片雲,問道:“北霄,好嗎?”
“好,多謝姑娘。”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這是阿七平生未敢奢求的幻想。
北霄,久違了。
六百年前的北霄,身披戰甲,威風凜凜,有着睥睨群雄,舍我其誰的氣魄;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是眸色清淺,靜如深潭。這個人的前世今生,一個像火,一個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