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琵琶知音
衛矽己無奈跟着楚暝肆上了樓，這才發現上面的環境清雅別致，雕花窗扇，刺繡屏風，青瓷花瓶裏橫插着幾支時令鮮花，香爐裏熏着蘇合香。衛矽己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這地方文藝氣息還挺濃。
“怎麽，看呆了？這麽喜歡這裏？”楚暝肆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腳步，眼帶笑意看着有些出神的衛矽己調笑道。
楚暝肆說完，趁着衛矽己還沒發火，徑自走向了坐席的中央。撿了個位置坐下，扭頭向衛矽己，示意她過來坐。
衛矽己看見楚暝肆的眼神，狠剜了一眼楚暝肆，走過去坐在楚暝肆旁邊的位置上。
楚暝肆端起茶盞輕緩地嘬飲着，面色平靜，看着輕車熟路的，沒有一點不自在的樣子。衛矽己心裏有些不痛快，這人之前是不是常出入這些風月之地？
“诶，楚暝肆，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經常來？看不出來楚公子一張木頭臉還是個風流種子。”
“你等着就知道了。”楚暝肆倒也不生氣，笑着避過了衛矽己刁難的問題，放下茶盞，把果盤推到衛矽己手邊。
衛矽己這才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臺子上，那裏現在還空無一人，環顧四周，周圍的人顯然也都在等待着什麽。衛矽己也不知道楚暝肆賣的什麽關子，只能一邊等待一邊四處張望着。
衛矽己注意到朱一在一邊跟老鸨交流着什麽，老鸨點點頭往後臺去了，朱一回來陪在一邊站着。
沒過多久，臺幕角上一片簾子被掀了起來，一名頭戴花勝的女子抱着琵琶從後臺出來，一個小厮搬了個椅子放在臺子中央，女子對着臺下的人盈盈下拜，然後坐在椅子上開始了彈奏。
纖纖十指在四根弦上跳動，淌出的琴音泠泠淙淙，不像是青樓中常奏的靡靡之音，曲音清高，其中還帶着幽怨，衛矽己雖然并不精通樂理，卻也知道這女子功底極深，這曲子極好。
間關莺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衛矽己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當年白居易在浔陽江邊遇到的那個女子，是不是也彈的一手像這個女孩子一樣的琵琶呢。這女孩子看起來不過小小年紀，這曲子裏的情愁這麽深，想來也是生活不易啊。
衛矽己忍不住去仔細打量臺上那個女子，因為戴了花勝，眉目都隐在珠簾之後，只有那一點櫻桃小口微微抿着，嘴角不知道是笑意還是愁思。
衛矽己聽的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她自然是沒有想到在這種風塵之地能聽到這樣的天籁之音，這聲音用芙蓉泣露形容都不為過。
在座的人都聽的入神，甚至連一邊的楚暝肆都支在扶手上靜靜聽着，眼神中微微能看出些滿意。
衛矽己半眯起眼睛，專心投入到了旋律之中，然而這美好的意境卻被一陣騷亂給打破了。
“哐啷！”樓下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巨響，臺上的人被吓的一顫，樂聲也随之停下了。
“她算個什麽東西，本大爺讓她來陪她就得來，誰敢跟本大爺說個不字。本大爺給你們樓裏拿了多少錢，你是不是忘了本大爺是什麽人了！”
“哎喲，爺您可千萬別生氣，我們哪兒敢忘了您是誰啊，這實在是不方便，樓裏好姑娘多的是，您再找一個溫順可人兒的怎麽樣啊？”
“不、行，本大爺今天就要她了，讓她下來配我，不然本大爺今天就拆了這棟樓！”又是一陣桌椅翻倒的聲音，下面嘈雜聲越來越大，聽得出來是數個男人一起在叫罵。
“哎喲，大爺，大爺您可消消氣，我們這小地方經不住您這麽折騰啊！”老鸨一直小心翼翼地勸阻着，但是根本攔不住那些打砸的人。
“停！”那人喊了一聲，下面各種碰撞碎裂的聲音這才停下，“好，我給你個面子，本大爺今兒可以不砸你的樓，你讓她乖乖的下來陪本大爺喝酒開心，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不然，我就讓人點火了。”
“爺，爺您就饒了我吧，這真的不方便，那姑娘是個清倌，您要是擡愛，我讓她多給您彈幾首小曲兒成嗎？彈到您滿意為止。”老鸨心裏為難的不行，臺上那個女孩兒是個清倌，又心性剛烈，之前想逼她接客，她差點用碎瓷片割腕自盡。好不容易救了回來，保住了手，還能繼續彈琵琶，不然這塊招牌可就算是砸了。
現在老鸨怎麽敢再去逼她，若是再逼出個三長兩短，那可是大把的銀子都沒有了。奈何眼前這個男人也是不好惹的，如果再這麽糾纏下去，這人真的點火燒了樓也不是不可能，現在她的處境是前有懸崖後有峭壁，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媽媽你這麽心疼自己樓裏的姑娘，那本大爺也不能拂了你這份兒愛心。”那個男人的語氣突然緩和了很多，老鸨松了口氣，以為他是要放過自己了，沒成想那男人直接越過了自己就往樓上去了。
“本大爺就不為難你了，這次不用你去說了，本大爺自己去找她就是了。”那男人笑着就往樓上快步去了，他的手下們也蜂擁着跟上去。
“诶，大爺，不行啊，大爺！”老鸨急忙就想去攔住那個男人，然而那男人的手下直接堵在樓梯口把老鸨攔在了樓下。
一路上的女子們也都害怕地躲到了兩邊，老鸨行走在各種權貴公益之間，人情練達八面玲珑，不管多刁難的人都能有辦法擺平。況且她們樓裏也有不小的勢利，等閑的人也不敢在這裏胡鬧。這個人連老鸨都攔不住，又敢這樣肆無忌憚，自然是萬般得罪不起的人物，她們不過是青樓裏的小小女子，尚且自顧不暇，誰又敢去招惹他。
而臺上那個女子，聽到動靜之後吓得站起了身，緊緊攥着手中的琵琶，焦急的四處張望着，似乎像是想要躲起來，卻又無處可去。哪怕有珠簾的遮擋都看得出那蒼白的臉色，她一直向後退着，自暴自棄似的躲進了後臺，但是如果沒有人能夠阻擋的話，就算她躲了進去，那男人把她揪出來也是舉手之間的事。
衛矽己看到那個男人氣勢洶洶地上樓來了，“哐”一聲把茶杯砸在了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