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裴觀宴好聲好氣哄……
啪嗒。
裴觀宴垂眸, 見韶伊腳上的棉拖落在地上,露出只纖白的腳丫。她不動聲色地踩到拖鞋上。
“哦,看來你最近太閑了, 非要在我這浪費時間......不過我沒工夫應付你, 東西留下, 你走,否則我叫人了。”
韶伊已經有些不耐煩,扯過他手裏的邀請函,順手就要關門。
裴觀宴接住門, “留我一會兒, 好不好?”
“不好。”
“那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去高藏取景太危險了, 我在那裏安排了......”
下個階段懷慶劇組要去高藏取景一段時間。
韶伊打斷他,“不用, 管好你自己的藝人就行, 我的安全不用你費心。”
“我只擔心你。上次就在希臘受了傷,不是麽?”
“我是你養的畫眉鳥嗎?還是攀附你的菟絲花?”
韶伊即便長得再溫潤, 冷起眉眼,也有一種驕橫, 譏諷的話從嘴裏出來, 氣勢絲毫不輸裴觀宴。
裴觀宴有些無奈,“韶伊, 我沒有這個意思。”
“哦, 那我就沒有這麽脆弱, 工作的事我都會自己想辦法......除非特殊情況,不會跟你有牽扯。”
“什麽特殊情況?”
“你損害了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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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思是,除非他損害了她的利益, 她都不會跟他有瓜葛。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在她嘴裏再聽不到利益之外的事。裴觀宴牽唇笑了下,眸子慢慢垂下去。他怎麽會害她。
門框內外兩道人影重疊,空調口的冷氣慢慢四竄。
韶伊:“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慢走不送。”
“不該私自扣了你的邀請函,這是賠禮。”
裴觀宴不知從哪變出個絲帶系着的小盒子,包裝精致。
韶伊看也沒看一眼,“裴總出手闊綽,我哪敢收得起。”
“希臘出差帶來的小玩意兒,不值幾個錢,收着吧,不喜歡丢了也成。”
韶伊目不轉睛盯着他扶在門框上修長的手指,直到裴觀宴慢慢收回手。
她回頭看了眼挂鐘,已經将近九點半,也不知道預約的醫生什麽時候過來。第一回 見面,就叫人家看見這種場面,不好。
她退後一步,用力關上門。
砰一聲,房間內立即清淨。
剛才一步邁得有點大,脫線的棉拖被落在外,韶伊單腳站立,準備去鞋櫃找新拖鞋。
向下彎腰時重心不太穩,本來以為可以站住,誰知道那裏的骨頭縫裏滲着疼,趔趄兩下就砸到了門上。
裴觀宴沉沉看着厚重的實木門,門框旁還有她落下的一只拖鞋,似乎脫線壞了,剛才就從她腳上掉下來。
他垂在腿側的手還抓着禮物盒,靜滞了幾秒,終于斂眸準備離開。
咚!
就聽見房間裏一聲悶響,連房門都細微地震顫。
他心裏一緊,箭步沖過去,手掌拍門,“韶伊?韶伊?你怎麽了?”
裏面一直沒有回應,裴觀宴一邊拍一邊掏手機叫客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着急,六個數字按錯四個,重輸好幾遍。
電話剛通,門鎖咔嚓一聲,從裏打開了。他推門進去,就見韶伊正慘白着小臉斜倚在牆邊,馬上就要站不住了。他趕緊扶住她的腰,剛碰到衣服,她就瑟縮了一下。
“摔到腰了?”
韶伊額頭冒汗,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嗯......”
“牆上太涼,我扶你去床上。”
“疼......我走不了......”
裴觀宴眉頭緊擰,伸出手要扶她,她站不住虛晃一下,他立即收回手怕弄疼她。
“乖,你別亂動,把手搭在我胳膊上。”
“慢點沒關系。”
稍微一動,腰間就鑽心疼,也顧不得眼前是誰了,韶伊咬牙把手伸出去,立即被他穩穩接住。
裴觀宴彎腰,把她的手放在肩上,手臂伸到她腋下,捧着瓷娃娃一樣,一點一點将她托起。
“疼。”她帶着哭腔。
“抱歉,我再輕一點。”他更加小心。
忙活小半天,韶伊終于完全離開牆面,看了眼距離門口還有十幾米遠的床,瞬間洩氣。
裴觀宴安慰:“好了,你靠着我,很快就能走回去。”
他後退一步,試圖架着她向前走。借力點少了些,韶伊被迫向前傾,疼得飙淚,“都怪你,啊,疼啊......”
要不是他來,她也不會落一只鞋在外面,不會彎腰找鞋,更不會站不穩,磕到門把手。
韶伊這張臉偏古典嬌乖挂,眼淚将琥珀的瞳和純淨的眼白都蒙上潋滟水光。
“好好好,我的錯,回頭你怎麽罰我都行。”裴觀宴好聲好氣哄着。
“可你不能就在這裏站着......試試摟住我的脖子?”
韶伊視線被淚水模糊,哪還有心思聽他在說什麽,就愣在原地等他擺弄。
裴觀宴耐心等了幾秒,等不到回答,就屈膝靠近她,雙手從她胳膊下繞過去,環住,使她更方便借力,期間任她疼得胡亂揮手拍在他肩頭。
大約折騰了十幾分鐘,終于挪到床邊,韶伊倚在床頭,裴觀宴蹲在床邊,握住她的腳踝。
“唔......”腳踝太敏感,她有點癢。
“乖,幫你上去。”以為她怕疼,他連呼吸都放輕許多。
韶伊盡量放松,視線挪下去,就看見自己純色的棉質睡裙不長不短到膝蓋處,小腿全露出來,他一只手掌托在她小腿中間,五指微陷在白嫩中,另只手抓着她的腳踝。不知什麽時候挽起的襯衫袖口下,青筋微突。
“咳。”她咳了下挪開視線。
裴觀宴擡眸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的不自然。
心裏忽然像被蝴蝶翅膀劃開一道口子,意識到手中的滑膩觸感。
他挪開眼,看向牆上的棕灰色挂鐘,直到小心翼翼将她的腿放在床上,又俯身過去找了幾個枕頭墊她腰下。
韶伊看見他額上微微發亮的細密汗珠。
他剛才似乎很費心力,有些氣喘,熱息從她肩頭掃過,她呼吸一滞,下意識向後避開。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香氣。
裴觀宴摸了摸兜,有些茫然,回頭去找什麽東西,她不想偏頭看他,但聽見他低啞的嗓音,似乎是在打電話找醫生。
“黃骁,是我......腰傷,你有認識的醫生麽?......現在......”
“裴觀宴。”她小聲叫他。
“嗯?”他立即捂着話筒走過來。
“我有預約的醫生,應該就快到了。”
“你疼得太厲害,得找專家。”
“平仁醫院的醫生。”應該很專業了吧。
平仁是南城最頂級的私人醫院,裏面的醫生應該差不到哪去。
“平仁......”
裴觀宴對手機話筒說了句不用了,挂斷電話。
床頭櫃嗡嗡震動,韶伊擡手摸索。
“別動,我來。”
裴觀宴撿起她的手機,“陌生號碼,是醫生?”
“應該是......你給我呀。”韶伊急着接電話。
裴觀宴微挑眉,“別亂動。”
他劃開接聽鍵,把手機放她耳邊,她擡手,想自己拿,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口型示意不要動。
她瞪他一眼,将手抽出來。
“喂,陳醫生你好,我是韶伊......對,我在房間,那個,麻煩你跟前臺說一聲,叫她們幫忙開門吧,我剛剛傷到了腰,不太方便下床......嗯,就是剛剛,現在好多了.....好,等會兒見。”
這會兒腰疼緩解許多,韶伊松了口氣。
“好點了?”
“好多了。”
裴觀宴又幫她撥了王梅莉的電話,王梅莉要去京都總部,剛準備上飛機,韶伊避重就輕,叫她安排助理盡快過來。
打完電話,裴觀宴将她的手機放到身邊,“想用的時候叫我。”
“你可以走了。”
“你傷成這樣,我直接離開,豈不是讓你記恨一輩子?”裴觀宴幽幽道。
韶伊看見他脖子上的紅痕,好像是她剛才不小心用指甲蹭到的——她剛才疼煩了,一直在怪他。
他語氣有點委屈,跟整個人的氣質格格不入,她有點心虛,随口打發他:“回去準備賠償就行。”
“身償?”
她嗔他:“你要不要臉。”
裴觀宴不惱,甚至笑了下,坐到她腿邊,俯身幫她調整身後不平整的枕頭。
“平時見人的時候不愛說話,電話裏倒是聊得落落大方。”
他這閑散的語氣明顯是想逗她一下,韶伊聽出來了,還是開口嗆回去:“社恐就這樣,你有意見?”
“我怎麽敢。”裴觀宴看了眼腕表,“醫生應該快來了。”
門口傳來動靜的時候,裴觀宴剛去洗手間,韶伊想到要一個人面對陌生人,有點緊張。
“你好,韶小姐。”和善的女聲從門口處傳過來。
“你好。”韶伊微笑着小聲回應。
她擡眼,看見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優雅女醫生,和一張熟悉的面孔。
裴青荷?
裴青荷腳踩恨天高,垂着眼左右打量,“好久不見啊師妹。”
“醫生,這是?”韶伊問,同時手向後摸索手機,給裴觀宴發了條消息叫他不要出來。
要是叫裴青荷看見他在這,又得鬧一陣子。
女醫生依舊笑着,有些抱歉,“裴小姐今天正好來平仁玩,聽說病人是您,就想來慰問一下。”
裴青荷随手抽了把椅子坐下,“誰知道這麽巧呢,平仁醫院是我大哥手底下的,我平時幾年不去一次,一去就碰到師妹你的事了。更巧的是師妹你居然又摔了,腰不要緊吧?”
女醫生走到窗邊給韶伊做檢查,韶伊懶得理裴青荷。
裴青荷好奇地問:“醫生,她會癱瘓嗎?需不需要截肢之類的?”
女醫生沒回頭,淡淡道:“不用的。”
裴青荷尾音下降,“哦。”
“小師妹,你怎麽摔到?讓我猜猜,因為東都電影節?邀請函還沒到吧,別等了,現在國內有提名的全收到了,包括我。我就說,你那個提名可能有問題,網上消息肯定是在溜你呢,你等着,我這就幫你發微博澄清。”
裴青荷掏出手機,長指甲在屏幕上戳戳點點,噼裏啪啦,一頓操作後給韶伊展示成果。
@裴青荷裴氏千金:沒有影的事就不要亂傳了,到時候官方一公布名單,發現沒有最佳女演員,影後的臉可就掉地上了。
韶伊瞥了幾眼,轉頭面向醫生,跟她交流病情。
裴青荷抱臂翻了個白眼。
“來來來,有評論了,有人說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可不是麽,點贊。”
“哎,這不是我大哥麽。”裴青荷驚喜道。
牆上靜音播放的電視正在播放財經新聞。畫面上被接受采訪的中年男人跟裴青荷确實幾分相似。
“你看像我這樣的,還有我大哥護着,藝星不給我活動,我也能接好萊塢電影,還能拿獎。所以人啊,還是得認命。”
“是麽。”韶伊挑了下眉。
“評論區都說某影後溜粉呢,還有人吵起來了,說某影後肯定也是被騙了......”裴青荷越念越起勁,“這條還說官宣影後......”
她尖銳的聲音驟然停住,韶伊有些意外,扭頭只看到裴青荷臉色僵硬。
韶伊從身下摸出手機,打開微博。
@裴觀宴:恭喜韶伊@韶伊獲得中國第一個東電節最佳女主角提名。@東都電影節-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