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嬌色撩人(修) 可以重新追你麽……
長長的走廊裏只剩兩個人。
面對面站着, 無話可說。
韶伊靜靜擡頭看着裴觀宴,不起波瀾。
他遮了她身前的光,使她站在暗處, 明明滿地暖融融的紅光, 可她身上銜了幾寸月下霜似的, 清冷。
“韶伊......”他說話時嗓音艱澀,韶伊這才瞧出他臉上的憔悴。
“先前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對你。”
韶伊一愣, 第一回 見他這樣低頭。
從前他哪會誠心跟誰道歉。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幡然醒悟, 也不打算回複他什麽,心裏仍唏噓不已。
但凡他兩年前跟她解釋過一句, 她都不會離開。
“嗯。”她淡淡點頭。“不過這些話放到現在再說,已經沒有什麽意思了, 我們該向前看, 對吧。”
“韶伊。”
“我來這裏,只是為了告訴你, 我不想跟你有什麽瓜葛,像今天這樣的飯局, 你要是想讓我參加, 那你就不要出席了。”她微笑,“就是這樣。”
平靜說完, 心中微微漣漪。
有時候會很慶幸, 慶幸自己早早離開了他。
有些感情只能将她的心綁在他身上, 牽腸挂肚為他,喜怒哀愁都随他,像一葉小舟, 任他這巨輪随意牽向大洋深處,漂浮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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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伊現在面對他已經很從容。裴觀宴垂眸,忽然想起有一回她喝醉,臉頰緋紅,眼色有些迷離,話語卻格外堅定,她說:“裴觀宴,你知道喜歡你是什麽嗎?喜歡你就是無盡的自虐。”
他那時拿開嘴裏的煙,沒心沒肺地吻她。
現在想想,心肝都鼓脹着難受。
韶伊見他沒話,轉身準備走,“還有事嗎?沒有事的話我就走了。”
“等一下。”
她頓住腳步。
裴觀宴伸手,從一旁的臺子上拿起一束白玫瑰。
“你說過。如果有誰送你一束花......你當即會決定......”愛他。
《游園》裏,畫芝心裏貧瘠缺愛,自卑敏感。
韶伊曾在接受采訪時說過這樣一句人物心理解讀:「If anyone sends me a bunch of flowers, I shall immediately love him.(如果有誰送我一束花,我當即會決定愛他。)」
“裴總。”但她打斷了裴觀宴。
“我出戲了。”
有時候,只要她決定離開,什麽花都無法挽回。
她太堅決,不容置疑。裴觀宴唇角苦澀,緩緩問:“那你過來,是有什麽話想說?”
“已經說完了。”
盡管他不懂,但她還是想過來告訴他,她出戲了。
“先生,小姐,電影已經準備好了。”服務生從影廳出來,見是一對俊男美女,立即眼冒桃心。
裴觀宴沒去看服務生。
“我,可以重新追你麽?”
韶伊知道,裴觀宴這麽了解她,肯定明白她不會接受。當着外人的面這麽問,他倒是不怕丢臉。
她對服務生微微一笑,沒看裴觀宴,話卻是說給他的。
“如果不怕我厭惡你的話,可以試試。”
她轉身離開。
服務生有些不知所措。空運來的卡羅拉紅玫瑰鋪地上,高價清場只為一場《游園》,男人闊綽的出手,叫整個影院都羨慕死了,想知道是哪個女人這麽幸福,沒想到結果居然是求複合被狠狠拒絕。
哎,等等,剛才那女人就是......畫芝?
服務生驚詫,什麽情況?
她看向男人,男人仍盯着剛才韶伊離開的方向,握花的手逐漸松懈。
啪嗒,花束落在地上,花瓣跌出,紅白交映,昳麗異常。
影院用的是厚重的實木門。雕百合花的銅制細門把抓起來硌手。
韶伊用盡力氣将門推開。
她走出去,松開手,木門重重跌回。
砰。
玫瑰的纏綿香氣全被阻到身後。
外頭只剩空調冷氣,吸進肺裏,帶得整個人都冷下來。
他只知道她偏愛白玫瑰,但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為什麽偏愛白玫瑰。
初次見面的酒會上,主辦方布置會場用了許多獨特的花瓶,高腳的,圓潤的,棱角分明的......吸引許多目光。
她卻被一個橙紅色不規則瓷瓶裏的白玫瑰抓住眼睛,那玫瑰的質感像中世紀歐洲富家小姐的襯裙,純潔又脆弱。
她鬼使神差地撫了一下花瓣,手心微癢。身後越過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袖口露出的小半截襯衫很熨帖。
她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含情的、帶笑的卻不輕佻的眼睛。他将玫瑰分她一支,又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轉身離去。
她的第一支白玫瑰,很香,很美,讓她重新變成情窦初開的少女。他就像她少女時期的一個夢。
這夢從兩年前就斷了,可她總不能再不入睡——已經分手兩年,可她不能總逃避見他。
再次相遇,裴觀宴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執着,也比她預想的對她更在乎。她心中并非全無波動,但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一個抛去傲慢與偏見、抛去暧昧僞裝爪牙的,平等的,愛人。
他裴觀宴“追”她,在外人看來是“放低姿态”,在她看來,卻不過是為了達成目的時必要的服軟。生意人最擅長這個。
她這種矯情的人,最擅長識破這個,從前她不在乎,現在她不會欺騙自己了。
他給不了的,她不會傻傻癡求。
......
劇組慶功宴的前一天是七月初三,這天裴老爺子的七十壽誕。
老宅裏往來送禮祝賀的人絡繹不絕,禮物小山似的堆在客廳裏。
裴青荷故意來得晚,眼睛紅腫,進門就楚楚可憐站在一旁,被全世界抛棄了似的。
裴青榮進門看見妹妹這副模樣,想起她最近被雪藏打壓的事,難免火上心頭。
左右看了看,裴觀宴正坐在祖父留下來的紅木沙發上。
沙發是老人喜歡的硬木,坐起來不舒服,他在身下墊了層鵝絨軟墊,精細繁複的歐式紗綢,跟硬實的紅木湊在一起,不倫不類的。
“哥,我好想你。”
裴青荷湊過來,眼淚汪汪,可憐見兒的。裴青榮揉了揉她的腦袋,叫她好好待着,轉身就往沙發處走。
“觀宴,最近怎麽樣。”
裴觀宴正斜倚在沙發靠背上,手指劃拉手機屏幕。聽見有人說話才懶懶掀眸,見是裴青榮,他勾起唇角,身子略正了些,“大哥來了。”
裴青榮視線掠過他身下的軟墊,略一提褲腳,坐他身邊的單人沙發上。
一套的紅木,一樣的硌人,他裴青榮坐得板板正正。
“我公司有點事,耽誤了。你今兒來挺早,前些年都是全家等你,現在終于輪到你等旁人了。”
裴觀宴繼續垂眸看手機,唇角淡笑,“大哥正事多,晚到能理解,我這樣無所事事的,再晚到就說不過去了。”
裴青榮的笑有點挂不住,變了個方向,看向鳥雀圖屏風後的小道。
前些年裴觀宴一直是個典型不學無術、私生活混亂的纨绔子弟,兩年前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忽然有人暗示他已經開始正經走商途,裴青榮不信,加上當時手裏有個項目出了些問題,自顧不暇,沒工夫應付他。
結果就是他短短兩年就顯露鋒芒,甚至搏了老爺子的歡心,叫他接手了一些新産業。
裴青榮剛才有意敲打他,提醒他他過去有多敗壞,沒想到他接話接得這麽坦然。
果然有些人就是沒有廉恥心,賤到了骨子裏。
随他媽。
眼睛幹澀,裴青榮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瞪那塊花鳥圖瞪了好久,有些失态,連忙調整。
“都來啦。”
橡膠底的輪子摩擦地板,轱辘轱辘輕響。
半身紅色喜慶中山裝的裴老爺子被從屏風後推出來。
身後的費麗穿着件墨綠色的長旗袍,身材富态,耳邊的翡翠吊墜随着動作晃晃悠悠。
裴青榮立即起身,裴青荷從一旁走過來。
“爸爸,二媽。”
兄妹倆叫人叫得親熱。
費麗含笑點頭,瞥了眼裴觀宴。後者慢悠悠撂下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懶延着聲音叫了句爸媽。
好在老爺子并不與他計較,拉着小女兒的手問長問短。
裴青荷說着說着就啜泣起來。老爺子趕緊問發生了什麽事,裴青榮瞄了眼又坐回沙發的裴觀宴,笑對老爺子說:
“爸爸,不覺着好久不見青荷了麽。”
“您也知道,她從小不老實,大小姐脾氣,這陣子又不聽話,叫觀宴修理了一把,不知道悔沒悔過呢。”
話裏話外都是對胞妹的憐惜。
裴青荷配合地嘤嘤幾聲,老爺子果然肅起臉。
“觀宴,怎麽回事?”
費麗也板臉訓兒子,“就是,觀宴,你怎麽對妹妹的?她就是再怎麽錯,哪怕掀了天,也是你親妹妹呀,你做哥哥的不得擔待着。”
老爺子聽她這麽說,神情倒有些緩和。
裴觀宴幹脆翹起二郎腿,“前段時間活動這麽多,怕小妹累着,叫她歇段時間......”
這叫什麽話,藝人沒活動難道坐家裏等着糊嗎,裴青荷憤憤咬唇。
“跟她的狗仔太活躍,您也知道,狗仔最沒底線,有些還有靠山,青荷的身份可不經挖。”
大衆視野下,裴青荷的身份僅停留在裴觀宴的妹妹這一階段,裴家風頭盛,但家裏究竟涉及什麽行業,一般人很難摸清。
老爺子聽了這話,以為有道理,不再追問。裴青荷卻渾身凜涼。她總覺着這話在暗示什麽,難道他知道她跟夏總的事了?
裴家興盛,上層圈子又愛互通來往,所以南城權貴們都以接到請帖為資本,表面維持高傲要淡定,背地裏都忍不住跟誰炫耀炫耀,要是一直看不順眼的那家剛好沒收到,就更高興了。
賀壽的人來來往往,在這圈裏混,除了卯足勁送禮物,還得會說漂亮話,最好能誇得不動聲色,但叫聽衆羨慕。本來只有夠格的人才能進茶室,但遇上讨老爺子歡心的,破格也不是稀罕事。
茶室裏,老爺子坐在堂中,周圍子輩孫輩按資歷排排坐,再往下就是外人。
“鶴壽松青,精神與秋月争明,裴老,精神勁兒不減當年啊。兒孫也争氣,個個出類拔萃,聽說這兩年還進軍科技産業了?”
這話誇得不算有水平,裴青榮哼笑一聲,沒多反應。
老爺子倒是放下茶杯,瞥了眼坐在外圍的裴觀宴。
“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非要去開拓業務,我這麽把年紀,還能不知道他嗎,就是年輕,沖動,毛躁,別看現在還行,他到頭翻不出什麽花兒來。”
“老爺子謙虛了,二公子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種程度。您啊,就等着享福吧。”
老爺子撫須呵呵笑,不置一詞。
裴觀宴在底下坐着,正偏頭問傭人茶葉的事,沒看老爺子的臉色。
“爸爸,這二公子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身後有個女聲問。
她身邊的男人壓低聲音,“就是這個……從前不學無術沉溺歡場……這兩年才突然浪子回頭了。你在國外,不知道也正常。”
“怪不得上回裴爺爺過壽沒見過他。”
交談的聲音漸漸壓低,聽不真切了。裴觀宴心裏卻對那句上回老爺子過壽沒見他記挂住了。
老爺子這脾氣,誰敢逃了他的壽宴。
他那時是在的。
哦,大概是比別人早些退席了。
那年過年時,生意上想巴結裴家的人送來一尊玉佛,老爺子請人算過,說趁過年時過壽更能福澤綿延。
那天他上午就過去,跟人交際應酬,從早忙到晚,不勝酒力,就近找了間屋睡下了。中途夢醒,看到她的短信。
本不想理,在床上輾轉半天,還是叫司機把自己載回去了。
進了家門,她已經不在,只剩滿桌冷肴。
菜湯都已變成固體。
他嘗了一口,味道果然大打折扣,就叫人收拾了。
後來想想,冷了,也不該直接倒掉。
中午正宴上,依舊是那些沒營養的恭維,你說完來我再說,一塊口香糖被放在衆人嘴裏嚼過一遍,每個人臉上還依舊是喜氣洋洋。
裴觀宴借口去外頭抽煙。
躲在陽臺山上,片刻寧靜。
從假熱鬧的社交場合脫身讓人松了口氣,也讓人空虛到思緒萬千。
他又想起她。
她愛被人攬到懷裏,小嘴又擅長細數瑣事,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他要用親吻堵住她的話,她剛開始總躲閃,非要把話說完,後來就剩兩頰通紅,氣喘籲籲。
在她身邊,悶郁就自動消解在她溫軟的聲音裏了。
“觀宴,又自己出來喝酒,裏面那個王副......你不是公司裏遇到點坎,需要這方面通融麽,人來了,你不主動,他萬一離席了,或者不高興了,不辦事了,可怎麽辦。”
費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在裴觀宴手裏飄霧的煙上多看了幾眼,本來想勸,想想接下來要提的話題,怕先惹他不開心,就把勸阻的話咽回肚子裏。
裴觀宴轉了個身,兩臂搭在欄杆上。
“他今晚走不了,大哥那邊放不了他。”
“那你還不積極主動點?”
“要不您去?”
裴觀宴擡手吸煙,吐霧時偏頭,升騰的雲圈就把冷硬的側顏朦胧了。
“你!”費麗想生氣,攏了攏身上的真絲披帛,又平靜下來。
“觀宴啊,你表哥升職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他都二十七八了,正經大學畢業的,到現在也沒個一官半職的,以後怎麽混啊。”
“該怎麽混怎麽混,別硬往富家子弟堆裏湊就成。”
“話不能這麽說,你小舅舅原來是有希望坐到副董的,他要還穩穩當當在公司,哪還用你表哥出來。不是你突然不裝了,叫老頭子察覺,把你小舅舅給拽下來了嘛。這麽說來,你要是能再忍一忍,你小舅舅也不會随随便便被撤職......”
裴觀宴輕輕一笑,“這麽說來,我都不知道老爺子是在懷疑我,還是在幫我了。”
費麗被諷得說不出話來,弟弟費司确實沒什麽能力,在公司只會鑽營,可到底是費家的人,也是裴觀宴唯一能信得過的親信,他怎麽能這樣?
又說了幾句,母子二人話不投機,費麗轉身離去。
裴觀宴将煙揿滅,四下看了看,随便挑了個方向走去。
“二叔。”
“二叔。”
“二叔!”
不知進了哪間屋,黑漆漆的,就聽見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叫二叔。
裴觀宴要關門,被一只小手抓住。
“二叔,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裴觀宴先前無所事事時,願意帶家裏的小輩玩,小輩就不懼他,到哪兒都是二叔二叔叫個沒完。
今天沒什麽心情,他本想借口拒絕,小孩非要拉他往門裏進。
“你們看。我還有事。”
“什麽事啊,三爺爺生日,二叔肯定不用上班。”
“我不跟小孩一起看電影。”
“二叔,我們看得可不是動畫片,是外國片,還是中國人演的,同學說可好看了。”
中國人演的外國片?
裴觀宴一愣,就被小孩拉進來,回神時已經坐到座位上。
家庭影院的屏幕亮起,片頭浮現紅色镂刻的“游園”二字。
領銜主演:韶伊
他用手機搜索《游園》的大致劇情。
抛開其他主題,愛情線是這樣的:
仿生機器人畫芝因為植入了人類的記憶,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并且對人類予敬愛得不能自拔,百依百順。但予敬是機械制造師的孫子,知道畫芝是機器人,甚至沒有獨立的人格,因此對她态度冰冷甚至粗暴。
但在人機沖突期間,予敬為了保護畫芝,自請去做人質,被折磨透了,而畫芝卻記憶損毀,對他愛意全無。
再次相遇時,畫芝看到予敬的一舉一動,只剩厭棄,盡管予敬後知後覺明白畫芝的愛并非全部因為記憶對她的欺騙,他自己也愛上她,對她死纏爛打,甚至自斷雙臂,也沒能挽回她。
兩人為了各自的理想奮鬥,至死未和解。
許多人在影評處寫畫芝很慘很可憐,予敬太蠢太混蛋。裴觀宴不解。
明明予敬也有苦衷,他只是剛開始不愛畫芝這個機器人而已。
電影的第一個場景是小予敬在外面踢球,有人說自己妹妹跟他家的小女傭一起玩時,小女傭摔傷了腿。
小予敬奔跑的速度立即慢下來,扭頭看向不遠處橡樹色的房子。
棕色頭發的男孩拍拍他的肩膀,奚落他沒出息,不會看上低等奴隸了吧。小予敬立即否認,踢球比剛才勇猛十倍。
小畫芝從一瘸一拐從房子裏走出來,叫小予敬回家吃飯。
小予敬氣喘籲籲地在她身前停下,看了一眼棕發男孩,他說:“知道了,嚷嚷什麽,熱絲多。”
熱絲多就是低等奴隸的意思。
小畫芝只笑了笑,仿佛沒有聽懂。随後小予敬溜回家,偷了祖父的半成品機器拿出去跟人換游行活動的票,小畫芝卻病了。
鏡頭一轉,畫芝坐在小時那片草地上。
她的眼睛很美,通透像琥珀,望天時裏面映着雲朵。她低頭,微風撩起她的裙擺,上面有一塊疤——十多年了,還是原模原樣的疤。
她回憶起多年前的事,小予敬罵她的畫面歷歷在目——她不是聽不懂。
予敬從她身後走過來,丢給她一封信。
“給我的嗎?你今早寫的那封?”她眸子微微亮。
“嗯。”予敬冷淡地點頭,“爺爺的。”
畫芝情緒肉眼可見地消沉下去,還是扯着嘴角笑了下。
“謝了。”
予敬離開,畫芝捏着信,愉悅的僞裝剎那間煙消雲散。
裴觀宴看着大熒幕上,畫芝從高興地起身接信,到失落無助跌落樹腳的全過程。
盡管知道予敬有苦衷,他似乎也能感受到畫芝的絕望了。
無望的愛慕,被反複捶打的自尊。
韶伊的臉上從前也出現過那樣的神情。
她第一回 自作主張去尚城找他的那天,他正忙費司的爛攤子忙得焦頭爛額,但看見她也是高興的,他有意解釋巧姨放在他房子裏的東西的事,她聽了解釋,抱着溫存許久,誰知又提起不省心的秦寅月。
正巧費司那邊又來電話,興高采烈說找着秦家公子來墊背了,裴觀宴聽得直上火。就他那個智商,誰給誰墊背還不一定。
在書房打電話勸不住倔驢,他只好換身衣服準備出門。
她看見他時,原本黯淡的神情立馬被點亮,可他太着急,只記得關門時她臉上也是那樣的變化。
從欣悅,到茫然失落。
他那時不清楚她的感情——現在也不清楚。但其實是打算收拾完眼前的事再哄她的。
沒機會了。
熒幕上的光線時明時暗,灰塵在空中飛舞。
裴觀宴坐在光影之間。
直到電影結束,在前半段頻頻回頭的畫芝這次沒有回頭。
予敬望着她的背影。
裴觀宴躺在真皮座椅上。
小孩們叽叽喳喳散場,說了些什麽,他記不得了。
最後人都散場,他給周炜八打了個電話。
“叫人給懷慶組裏安排頓飯。”
“好的裴總,今晚嗎?剛好劇本圍讀結束了。”
“今晚。還有能放《游園》的影院。”
“韶小姐那部《游園》嗎?在國內沒有上映,恐怕只有找私人影院包場了。”
“嗯。”
“好的。”
......
他看到窈窕纖影在漫長的廊道中搖曳,手機嗡嗡響,她接起電話,軟聲說:
“喂,姚寧......嗯,今天啊,今天跟過去告了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