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想起來了?”
雲喬笑容裏的疏離感不見,淺色眸子溢出溫柔之色,語調更是輕柔,“也沒什麽好說的,看你還行,我就放心出國了。”
那個時候他一點沒想過他和季殊會是如今的關系。
“開學前,我想再回一趟滇南和廣城,我想去看看爺爺和紀媽媽,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季殊鄭重點頭,再接着他将雲喬攬到懷裏緊緊抱住,“謝謝你來看我。”
“我肯定去看你的。”
雲喬臉上揚起淺笑,手在季殊背上輕輕撫着,幫他緩解莫名洶湧的情緒。
九點過五分鐘,雲喬和季殊回房睡覺,第二天季殊和雲喬依舊不上班,在早飯後,雲喬領着季殊進診療室,完成了一套體檢。
對比季殊出發去赫曼城前的體檢報告,身體數據并無差異。
“怎麽了?”
晉舜真低聲問向若有所思的雲喬,“心錨的效果很好啊,季先生基本算複健成功了。”
對于這份體檢報告,他是完全驚喜的感覺。
季殊不僅是身體素質穩步提升,他腦部有損傷的部位也基本看不出來了,如果不是已經知道雲喬和季殊去支援了赫曼城,他都以為雲喬專門帶季殊出國接受什麽新技術治療。
“唔,等第二三階段結束,我再考慮我擔心的問題吧。辛苦師兄這麽早過來。”
雲喬将體檢報告交給晉舜真歸檔,而季殊完成全部體檢項目後,先被雲喬安排回卧室換衣服去了,他們一會兒還得出發去蘇家看完姜宮。
“你們行啊,跑去赫曼也不告訴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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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舜真想起自己這麽早跑來,其實是質問雲喬來的,這還把不把他當師兄和長輩看了!
“晉叔叔,對不起。我需要瞞着奶奶他們,告訴你也等于告訴他們了。”
雲喬認真道歉,但也屬于無奈,晉舜真在個人情緒管理方面比較外露,老太太和阿冬婆又相對熟悉他,他露出一點擔心雲喬的神色,那倆老一小肯定也跟着擔心。
晉舜真反駁不出話,只能繼續悶一肚子氣去歸檔再記錄體檢報告。
雲喬略帶歉意地笑笑後,就帶上随身醫藥箱出來和季殊彙合,再帶上雲閥,他們前往蘇家看完姜宮。
受雲喬囑托,隔天上門的兩個醫生每次看診後,都會給雲喬發送他們診療報告,再一起和雲喬确定之後幾天的用藥。
蘇長青和江施語他們明顯能感覺到姜宮的狀态穩定下來了,雖然各個人格和記憶區間的姜宮都未必願意搭理他們。
但暴力沖突減少後,對姜宮對蘇長青他們來說,都大大節省了心力和體力的消耗。
昨兒姜宮午睡醒來又是衆人都熟悉的,擁有全部記憶的蘇老太。
她見到蘇尹青和哈洛後,把她早年就準備好的結婚禮物親手送給他們,又讓蘇長青不用打電話特意叫雲喬和季殊過來。
今晨醒來,蘇老太清醒的時段還未過去,吃過早飯後,她和衆人一起在客廳等雲喬一行到來。
“姜姐姐,我來啦!”
小雲閥自覺接過雲喬的任務,每天早晨讓季家司機送來他看姜宮,多個人格相處下來,他和16少女姜宮相處得最好,而昨天早上他來的時候,還是少女姜宮。
雲閥下意識就以為今兒在客廳裏等着他的也是,等他蹦到近前,不用衆人提示,他立刻把腦袋低下,乖乖叫人,“外婆好。”
姜宮對雲閥并無意見,只是相處不多,感情不算深,輕輕一點頭,便算是她給雲閥的回應了。
“阿喬,季殊,你們坐過來。”
姜宮指了指她下長椅對面特意空出的位置,就是給雲喬和季殊的。
雲喬拉着季殊坐下。
“你們也太冒險了,多的是人盯着你們的性命,特別是你。”
姜宮側身看向雲喬身側,木着臉沒什麽表情的季殊。
蘇長青幾人眉骨跳了跳,從未聽說有人敢當面訓斥季殊,萬一季殊和姜宮吵起來,他們怎麽勸才好啊。
“是我……”
“不許說話,我不訓他,你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姜宮瞟一眼雲喬,又繼續看向季殊,“我以為你年長阿喬一些,會更清楚國外的境況,那裏不是北華國,人家不和你講法律。你能承受得起……”
“我承受不起。”
季殊打斷姜宮的話,他甚至不能聽到類似的話。
赫曼事件并沒有随着雲喬平安的結束,他不會放棄對他們追蹤回擊,但他也不願意因此阻斷雲喬的步法。
“阿喬去哪兒,我就會跟去哪兒,他的身邊永遠都會有我。”
也許是季殊無自覺帶出語氣裏餘驚未消的味道,讓姜宮察覺到了,她歉意地看一眼雲喬後,不再繼續這個虎頭蛇尾的訓斥。
姜宮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針對不是季殊,而是冒險行動的雲喬,她希望雲喬能記住教訓,記住他在自己婚姻裏的責任。
“外婆,我記住了。”
雲喬朝姜宮鄭重點頭,再難掩心疼地将季殊的手握緊,并鄭重道歉,“對不起。”
季殊眉心微微一蹙,還是點了點頭。
客廳落地窗前的蘇尹青很是歉意地朝這邊擺擺手,他本意沒想和姜宮說這些,但幾句話就被姜宮套出來了,未免她想多,他只能如實相告。
雲閥視線在衆人身上掃過一圈,他蹬蹬跑去了蘇尹青那邊,他昨兒就覺得雲喬說得過分簡略了,他今兒跟來主要目的就是想和神顏夫夫的小舅舅小舅媽多唠唠的。
姜宮臉上的冷肅散去,她被雲喬季殊攙着回房去看診。
她已經從蘇尹青那邊知道詳情了,看診結束後,雲喬和季殊也不再多隐瞞,他們把各自的發現和手頭的線索都說了說。
“……他們也和我發過邀請函,我,你爺爺,久笙哥都是這個組織前身的最初成員。”
姜宮領雲喬季殊進到她的書房裏,她從抽屜裏翻出一個陳舊的邀請函。
“那個時候我22歲,你爺爺和季久笙都是27歲。”
Off所在組織來歷的前身,比雲喬季殊以為的要久遠得多。
而在最開始的時候,這個組織并沒有現在Off等人表現得那麽極端,邀請什麽的都相對正式,不會有什麽得不到就要毀掉的極端行徑。
但近十年他們對哈洛的窮追不舍,這次甚至還策劃背叛、劫持、放冷槍等事情,已經完全失去了一開始的初衷。
雲喬和季殊一致表現出驚訝的神情,難怪姜宮對此反應如此之大,原來她、司安、季久笙都是那個組織前身裏的成員。
因為有一些了解在,姜宮才更加明白雲喬這次赫曼之行的兇險。
她不得不警告雲喬和季殊,任何情敵任何輕視,都可能讓他們後悔終生。
和極端的人群講道理,本身就很愚蠢,面對他們再高的智商和智慧都沒用,雲喬和哈洛能安然脫險,運氣依舊占據了重要成分。
“我加入不滿兩年,你們爺爺就退出了,我自然也跟他們走。按你爺爺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理念的沖突讓司安無法和裏面一些成員共事和交流,而且他還不是默默無聞地退出,而是鬧了一場,幾乎讓那個組織分崩離析了,才帶着她和季久笙宣告退出。
“……後來它再組建,又給我發邀請函了,我拒絕了。”
好馬不吃回頭草,姜宮即便不跟着司安行事,自己也不會想再摻和進去。
“組織裏的人囊括各個方面,甚至是神學……”
姜宮的語氣裏帶出一點輕蔑,失去司安等一批最初成員後,那個組織的成分愈發魚龍混雜,本事是有的,但道德品質就沒法保證,這世上兩幅面孔的人多的是。
而人始終是社會性動物,在極端的氛圍裏待久了,不知不覺也會受到影響。
姜宮落座後,在一張白紙上給謄寫她知道的最初成員名錄,以及重建後,她聽說的收到邀請函的那些科學家。
這個名單多少給雲喬季殊提供了調查方向,她也想确定司安的事故是不是和這個組織或和某些成員有關。
雲喬朝季殊輕輕點頭,季殊從姜宮那裏接過名單,雲喬則是從背包裏把他們從赫曼城帶回的司安遺書和遺物骨笛取出來。
“這是我們在赫曼城偶然找到的,您看看。”
姜宮眼前一亮,她自然認得司安的字跡。
“他是哪年哪月去A國看你的。”
雲喬立刻報出司老第一次到A國看他的具體時間,“26年8月20號抵達的A國,”
姜宮點了點頭,“他去看你之前,在上京城待了兩三個月,一周會來看我兩次。”
季殊也說出那個時段他知道的那些,“司爺爺是來上京城給我看病的,6月15號抵達,中間離開了一個星期,到九月底,他才回滇南省。”
離開的那一星期,也正好對上他去看望雲喬的時間。
生病期間,季殊和司安相處的時間較多,對司安的情緒有所感知。
“8月3號到他離開一星期前,司爺爺的情緒都有些起伏。我問他怎麽了,他說……算是個好事。我就沒繼續問了。”
如此大抵能對上司安在信裏寫的,他發現雲喬身世的時間了。
“2號下午他來看我,我正好清醒。你.媽媽帶雲閑和小閥過來了,他盯着小閥看了許久。”姜宮和司安有默契,他們都沒有告訴身邊人關于他們更親密的血緣關系。
司安都是以醫生的身份來看姜宮的,時常開些中藥方子給姜宮調理身體,包括江施語和蘇曼青都吃過很長一段時間他開的藥。
她們沒有懷疑,只以為司安和蘇家私交好,對姜宮比較關心。
“我小時候和小閥很像。”
雲喬臉上揚起一點透着淺淺思念的笑。
他小時候瘦很多,包括現在的身高也是慢悠悠地在長,等到司安在孤兒院看到他時,大抵就是司安初見雲閥時的身量,沒那麽圓潤些,但頭發和五官的相似達到七八成。
看他小時候和雲閥的照片對比,會更鮮明,絕對是同胞兄弟才會有的相似。
司安是個行動派,他甚至不需要找雲家或蘇家人,他拿自己和雲喬進行檢測就能确定親屬關系。
司安抵達A國之初,應該是準備要告訴雲喬真相的,又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
“司爺爺不想雲家耽擱了阿喬的天賦。”
季殊輕輕撫了撫雲喬的頭發,他能理解司安的臨時變卦,所謂“私心”也是滿滿要為雲喬好的私心。
他們的擔憂不是無端如此。
蘇曼青立不起來,雲晖滿心都是雲錦的宏圖偉業,還有一個看着就不省心的雲閑。雲喬的天賦和時間都耽擱不起,以及他當時的年紀心性也沒到如今能淡然處之的境界。
“他就是這個性子,什麽事兒都藏着掖着自己扛,你們別和他學。我……以及你們對方眼裏的人都沒那麽脆弱和不經事兒。”
這是姜宮快活到頭才悟出的人生經驗,這種為別人好的“行徑”,回頭去看都非必要,坦誠才是最直接和最能減少傷痛的方式。
即便那時候司安告訴雲喬了,雲喬大概率也不會去認親。
“我們聽您的。”
這點上,雲喬還是比較認同姜宮的。
姜宮放下遺書,繼續看這個骨笛,許久後,她搖了搖頭,“我對它沒有印象。你們爺爺信裏最後提及研究所,我也不知有什麽關礙。”
“您已經幫了我和季殊很大的忙了。”
雲喬将遺書和骨笛收回盒子裏,放回背包,他攙扶住姜宮的手,“您放心,我們不會再讓您擔心了。”
姜宮點了點頭,算是信了雲喬的保證,她再看去季殊,也露出一點笑臉,“你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們阿喬值得你信賴和依靠。”
經此之後,她相信雲喬行事會更加穩健,季殊的病在這兒,過度緊張反而對身體有害。
“好。”
季殊低了低眸光,有了一點類似他在老太太面前較為溫順的模樣。
這是季殊開始接納姜宮也是他和雲喬的親人了。
雲喬季殊以及雲閥在蘇家待到10點才出發往療養院,他們以家屬和朋友的身份去看望司明和小金瞳,也送去給他們準備的禮物。
當然,人已經到療養院了,雲喬還是換了衣服去工作了半個下午,然後才在四點左右,帶着季殊和雲閥回家。
季殊除了上午在蘇家沒工作,其他時間都是開着電腦和平板,完全不影響他處理九季的事務。
回家的車上,在雲閥又一次悄摸摸看過來時,雲喬摸了一把他的頭發。
“的确遇到了一些意外情況,不希望你擔心,所以沒你和細說。”
雲閥努了努嘴,他可太不喜歡被當小孩兒的感覺了,“所以你和嫂子當時就在那艘沉沒的海神號上嗎?”
這可不是他去蘇尹青那邊唠出來的,而是他自己上網比照時間發現的。
雲喬略一沉吟,便點了頭,“是。”
雲喬沒再隐瞞,具體說了他們陰差陽錯抵達被劫持海神號上的事情,季殊的“從天而降”有了更具體的描述,和一些時段裏雲喬想法的自我分析。
“……君諾幫我們通話連通時,我有點生氣有點驚訝,但更多是安心和踏實。我相信我和哈洛先生一定能全身而退。”
雲喬一直都很相信信念的力量,它能激發人的潛力和極限,變不可能為可能。
“哇!嫂子好棒,君諾好棒!”
雲閥給季殊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親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他是君諾的頭號迷弟。
“我開放了君諾的全部限制……”
季殊補充上雲喬也不知道的那些,兩個角度給雲閥還原了那場經歷,原本他和雲喬是能夠更早彙合逃生的。
偶發意外無法彙合後,他又在君諾和李勝的幫助下,重新規劃了路徑,找到了雲喬和哈洛。
“你希望我什麽?我想知道。”
季殊不再是那麽兇戾和質問的語氣問雲喬,莫名還帶出點小心翼翼,大概是怕雲喬也和他翻舊賬,追究他的不告自來和先斬後奏。
“我希望……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家。”
雲喬當時身上穿着救生衣,他不認為自己會淹死,但卻有用自己分散Off等人的注意,給哈洛制造逃生機會的意思,後續他可能落水,可能被帶走。
但只要他沒死,他一定會回去找季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