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龍哥,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您是仗義的,所以我才找上您,希望您能守規矩,封住嘴躲得遠遠兒的,多出來的尾款,權當妹妹請您這些兄弟們喝酒了。”
“您看還成嗎?”
她說這話,半點兒也不像是個才十幾歲的女高中生,明明長得那麽純良,說的話做的事,卻要多狠有多狠。
男人數夠了錢,嘿嘿一笑,沖林百萬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一群人就離開了。
林百萬慢慢斂了笑,又叫出小萬:“昨晚不是剛用積分兌換了個消除記憶的外挂嘛,給他們用,省的以後再給我添麻煩。”
“是--,宿主。”
做事不留餘地,斬草除根是最好。
她忽然想起下午偷聽到何賜警告劉鵬不要把當初的事情洩露出來給她知道的話。
有時候何賜真該學學她,永遠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
這樣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用來收買那幫人毆打他的錢,都是用他狂飙的好感度獎勵兌換的。
爽快,既報了仇,又來了出美救英雄,任務進度有了個質的飛躍。
林百萬好像已經看見小錢錢在向她招手。
她這樣興奮的心情持續到第二天清晨。
樂極生悲這個詞,誠不欺人。
她一大早地起了床,照例去接水喝。平日裏都是熱水涼水對半摻,結果今天也不知道迷糊個什麽勁兒,兩次都接了熱水。玻璃杯是隔層的,她根本沒發現有多燙,碰了嘴皮子一下才放心過來--
“啊--”
一聲驚叫,杯子被摔到地上,濺出來的熱水又有小半兒潑到她身上了。
登時就疼的她“嘶嘶”亂叫,低頭一看,露出來被波及的皮膚都紅腫一片,刺痛灼辣。她啞着嗓子,剛想把小萬叫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恢複傷處的外挂藥,才想起自己為了雇人揍何賜,積分都用了差不多了。
“真倒黴。”她低低咒罵一聲,這才發現自己舌尖也被燙出了血泡,說句話都疼的不行。
好在老阿姨有顆堅強的心,家裏大人都上班去了,她拿電話打到學校去,請了半天的假,然後哆哆嗦嗦地換衣服,去醫院。
何賜今天罕見地沒有逃課,頂着一身傷,早早地去了學校,甚至趕上了早自習。一排空蕩蕩的座位上,單他一個人尤其顯眼。
過來視察的班主任差點兒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一班其他人也都竊竊私語、各種猜測。只有前排的和謙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看看何賜,又看看離他不遠處的張涵後面空着的位置,心下了然。
但何賜等到最後等了個空。
好像一只被紮了個洞的氣球。從第一節 課開始,他那些狐朋狗友陸陸續續地遲到、早退,招呼他一起逃課出去,他都固執地坐着,一動不動。于是氣球慢慢幹癟下去,第三節上課鈴響,他心心念念的人還是沒來。
他又想起昨天下午,在校醫務室裏,和他表白的李知意。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夢幻雲朵般不真實的幸福感仍繞在心頭,需要他一遍又一遍确認,那是真實發生過的,而不是他的幻覺。
可是她今天沒來。
才過去半天而已,人呢?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呢?第三節 是英語課,英語老師是個愛穿過膝長裙的溫雅女人,她正背對同學板書新單詞,身後突兀地傳來一道桌椅碰撞的雜響。等她轉過身去,原先還可憐地留着一個人的最後一排,已經重新變成了一個不剩。
何賜騎着車在路上狂飙,連闖了三個紅燈,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不知道李知意的家在哪裏。
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印象不深的街道口,更具體的就記不得了。
何賜找了個地方停車,然後漫無目的地在附近閑逛。
陽光有些刺眼,曬得何賜身上的傷口有些發癢。他其實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找到李知意以後又要和她說什麽,但他就是想看見她。
何賜哪裏知道,自己苦苦尋找的人,正龇牙咧嘴地拎着燙傷藥,趕公交呢。
林百萬出門前就洗了把臉,連頭發都沒紮好,随意披散着就往醫院趕,往日形象不再,身上盡是萎靡不振的氣息。
公交車來了。
她前面還排了不少人,要是平時她肯定卯足了勁兒往前擠,但今天顧忌身上的燙傷,她難免畏首畏尾,結果就是一躲再躲,被推搡到了人群最後面。
“哎--”
一個不慎,林百萬被撞得連連後退好幾步,身後卻忽然碰上了不明物體,那人擡手扶了她胳膊肘一下,她這才堪堪停下。
林百萬站穩了,下意識回過頭去,一句“謝謝”還沒說出口,将将留在嘴邊兒--
“……何賜?”
“很疼嗎?”何賜一邊問,一邊看着她的表情。
林百萬撩開裙擺,露出小腿,被燙傷的那片兒都有些發白脫皮了,表面抹了些白色藥膏。
何賜皺了皺眉,好像有點想伸手碰一碰,但又中途停下,不怎麽自然地收回了手。
“打車吧,我送你回去。”何賜臉上是少見的柔和,眼神帶着不易察覺的心疼。
林百萬看了看何賜頭頂的好感進度條,忽然心生一計。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堆着淺笑沖何賜撒嬌:“我不想坐車,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何賜一怔,潮紅從耳根起,瞬間席卷他的整張臉。良久,少年定定地看着她,點了點頭。
于是林百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眼睜睜看着何賜站起來,屈尊降貴地半跪下,把後背給她。
“來,慢點兒,別碰着腿了……”他好像還沒發現自己在折損傲慢來縱容她,只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林百萬趴伏在何賜背上的時候,他還順手接過了她手裏的袋子。她順勢摟住他脖子的時候,故意劃過他的喉結,輕柔似羽毛拂過,身下的人立刻就僵直了身體。
何賜背着林百萬往前走的時候,腦子都是剛才她坐在車站長椅上搖頭微笑的樣子,好乖好乖,讓他忍不住心顫。
“知意……”
這個稍顯親昵的稱呼從他嘴裏吐出來,多少有些生澀。但林百萬很捧場,伸着脖子往前湊:“嗯?”
何賜一低頭,就能看見林百萬的手,細長白嫩的交疊垂着,指甲幹淨圓潤,這使他再次意識到自己和她的距離何其之近。
“……你家裏……還有別人嗎?需不需要我去照顧你?”
不對勁。
何賜不對勁。
“我不用照顧,我傷的又不重。”
何賜一噎,不甘心地又問:“你腿都成那樣了,你喝水吃飯怎麽弄呢?我閑着也是閑着……”
林百萬笑了笑,突然伸手捂住何賜的嘴,然後偏頭過去,輕輕地喚:“何賜呀……”
“你廢話好多啊,你要是想去我家,想和我在一起,你就直說啊,我又不會拒絕……”
何賜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個近一米九的大小夥子,被身上這個小嬌嬌三言兩語撩得一愣一愣地,心口砰砰亂跳,好像下一秒要從胸膛裏跳出來那般劇烈。
他實在無法形容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覺,好像随時随地頭頂都在放煙花的那種歡喜怦然,甜蜜感層層交疊,齁得他暈頭轉向、美得找不着北。
這就是愛情嗎?
何賜感受到放在自己嘴上那只手,香香嫩嫩的,他不受控制地伸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
“……啊,何賜你是狗嗎?你也不嫌髒?”
小姑娘霎時像觸電一樣,收走了手,他心下還有些失落。
“我不嫌,你身上一根頭發都是香的。”
發騷。
林百萬低下額頭撞了下他的後腦,帶着些小小的惡意:“就會說花言巧語哄騙人,呸……”
何賜一聽,立刻就有些焦躁不安:“不是騙你的,這話我沒對別人說過,只有你……”
林百萬一個字也不信,但為了不破壞氣氛,勉強同意了何賜這話:“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的解釋,我就勉為其難地相信你,要是騙我的話,我就再也不喜歡你了。”
何賜氣息微沉,像是急于證明什麽似的,又強調一遍:“真的,我說真的,我沒跟人談過戀愛,只有你。你要喜歡我,你得一直喜歡我……”
十七歲啊,果然還是幼稚,真以為什麽地久天長,光憑幾句話就能決定,就能海枯石爛了?
“好好好,我信你,我一直喜歡你,好了吧?”
林百萬哄的很敷衍,但何賜還是很滿足,沒再繼續盯着這話糾纏。
這樣走走停停,不到二十分鐘,終于到家。家裏的确和林百萬走的時候一樣,空無一人。
何賜小心地把林百萬放下來,仔細顧忌着她的小腿,生怕碰到了。
“飲水機在哪兒,我去幫你倒杯水?”
林百萬早上沒吃飯就去醫院了,這會兒嘴裏沒味兒的很,不想喝水。她搖了搖頭:“想喝可樂,在冰箱。”
何賜很依着她,立刻就站起來,去開廚房門口的雙開冰箱,給她拿了一罐可樂。可樂很涼,鋁質表層沁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水珠兒。
何賜一手關冰箱門,一手開易拉罐,修長的指節那麽一曲,“咔啪”一聲,獨屬于碳酸飲料的氣泡聲随即響起。
林百萬一直在看他,看他單手開可樂,被帥了一臉,她也毫不吝啬地贊他:“好帥啊,以後再喝可樂就讓你給我開。”
何賜眸中潋滟出溫笑,很縱着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