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啓程
等坐上火車時,蕭冀曦依舊感覺是在做夢。
這個時節直接通往東北的路已經基本上被封死了,所以他們要先去到天津。時下其實各處的交通都不太方便,但顯然難不住他們。
沈滄海來送他們上車時滿臉的憂慮,她的注意力全在阮慕賢身上,于是沒有注意到四周一同登車的人裏練家子的數量是多了一些。
這事乃是絕密,阮慕賢連齊家兄弟都不曾告知。因為這倆兄弟雖然時刻跟在阮慕賢身邊,卻是承襲了其師那一根通大腦的直腸子,若是把這機密告訴他們,少不得無意之處就要露出行跡來。
因此現在阮慕賢身邊只跟着蕭冀曦,兩人在包廂裏坐定等着車開,今晨風有些大,吹得阮慕賢臉色又有些蒼白。
蕭冀曦偷眼瞧着自己師父的模樣,想着到底是什麽叫他肯為這些事拼了自己的命去,為國為民四個字實在大了點,除此之外又沒有更好的解釋。
“師父,我們到了天津之後要怎麽走?”他把一直壓在心裏的疑問提了出來。
“東北的青幫有幾個骨頭硬的,也為這事出了力,他們在天津接應。”阮慕賢往座位裏靠了靠,松泛了一下奔波一早上變得有些僵硬的身子。
“我聽說,天津也有些亂。師父您這樣的輩分到了天津,會不會引人注目了些。”蕭冀曦這幾天忙忙碌碌之間一直沒來得及細想,等到現在才想起馬後炮似的發問。
阮慕賢高深莫測的搖了搖頭。“這也是一種掩飾,等到了你就明白。”
蕭冀曦算是見識到自家師父多樂意忽悠人了,不過只要他知道阮慕賢是心裏有數,也就不再多問。
等車緩緩的駛出車站,又颠簸着走了好一陣子,包廂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蕭冀曦記得沈滄海特意是把這間包廂的票一并買下了,頓時緊張起來。而阮慕賢則像是早料到了眼前的場景,氣定神閑道“進來吧。”
阮慕賢與幾個徒弟說話基本上都是和顏悅色,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但眼下他說話時沉了聲音,又是另外一種不好相與的樣子。
透着些威嚴與疏離,很能唬人。蕭冀曦見阮慕賢擺出這樣的姿态,還以為來人是帶着敵意,雖然看阮慕賢氣定神閑胸有成竹,但免不得更加緊張。
包廂的門被來人推開了,外面站着三個身材高大臉色陰沉的男子——這簡直是尋釁滋事的标配。蕭冀曦想着,暗暗捏緊了拳頭。在火車上開槍顯然十分不明智,但他自信被沈滄海和阮慕賢折騰了這麽久,要打起來還是有底氣的。
“你們兩個在外面守着。”中間的男子沒注意到蕭冀曦防備的姿态,扭頭對身邊兩個人說道,然後便跨進包廂關上了門。
三對二變成了二對一。這時的蕭冀曦是這樣計算的,但他認為不能輕易地叫阮慕賢出手,如今的情形應當是一對一,在體型上他不占優,別的地方卻不一定。
使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蓄勢待發,預備等着來人表露敵意的時候就先發制人的沖上去砸斷人鼻梁時,那人很客氣的向阮慕賢行了個禮。“阮前輩,這次的行動由我們配合您,晚輩範明。”
蕭冀曦是運足了氣随時準備出手,聽到這麽一句差點岔氣。
他不動聲色的在座位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并感覺王亞樵派來的人雖然看着是很專業,可似乎不是暗殺的專業,而是直接在大街上搞爆破而後把警察揪着領子來個淩空摔的專業。
這麽個膀大腰圓兇神惡煞的模樣,走到哪裏都會引人注目才對。
且他黑的實在有些精彩,不愧與傳說中的黑無常範無救是本家。
阮慕賢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很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範明,并認為王亞樵應當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不過他嘴上還是說的很客氣。“談不上配合,阮某一個病人,只怕要仰仗各位了。”
接收到兩個人目光裏傳遞出的懷疑信號,範明黝黑的臉膛上似乎泛了一點紅。“阮前輩不要誤會,這......主要的活兒,不是我們兄弟幾個去做,只是為了隐蔽,安頓下來前不打算讓他們與前輩見面。”
這主要的活計自然指的就是執行刺殺任務的事情。火車上人多耳雜不能明說,阮慕賢聽到這裏也就了然。
想不到這人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心思倒是很細,把真正要動手的人藏得很好,這樣一來降低了失敗的可能性。且倘若失敗了,也更加不容易查到阮慕賢的頭上來,看來王亞樵說只是請阮慕賢指導協作倒不是一句虛話,他是認認真真的想在這兇險的一局裏保全阮慕賢的。
“這樣急着與前輩見面,是有旁的事情。”範明還在為阮慕賢解釋,其實在火車上見面時有些不大妥當的,但不得不來也是無可奈何。“王先生說的是火車站一帶是袁文會的場子,我們到津的消息只怕要前輩想法子遮掩。”
阮慕賢不屑的笑了笑。“沒事,雖然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也沒把他當正經的地頭蛇看。”
“話是這麽說,可他與杜先生有些生意往來。”範明微微猶豫了一下。
“袁文會如果聰明,不會來找我的麻煩。”阮慕賢顯然是真的沒把天津碼頭的人放在眼裏。“如果他連我掃墓的事都要管,也怨不得我教訓他。”
做戲做全套,阮慕賢此次出門對外一律的宣稱是去吊唁故人,要是有人挑釁也反擊的有理有據。他總歸是占了長輩的名分,只要不把袁文會真的怎麽着了,杜月笙絕不會為生意夥伴就要拿阮慕賢怎麽樣。
範明露出心悅誠服的表情。“那晚輩就不打擾了。只是為了做給旁人看,還要吵鬧前輩一番。”
蕭冀曦面露不解,而阮慕賢只是含笑點頭,随即蕭冀曦就驚訝的看着範明給自己來了一拳,挂着因為膚色而不甚顯眼的黑眼圈怒沖沖推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