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死能手
蕭冀曦信以為真,直到進了阮公館都還有點忐忑。
下車時很不湊巧的下了一點雨,不過接了沈滄海的電話,齊威齊宣正在門口等着他們。見他們來了,齊威就打開一把大黑傘,給沈滄海嚴嚴實實的罩住了。
還沒等齊宣也撐開傘,蕭冀曦就已經敏捷的竄了出去,在門前甩了甩腦袋,把臉上的一點雨珠甩下去了——他還是不習慣叫人幫他做這些事情,尤其齊宣還比他年長。
當然,在心裏管他們叫火腿兄弟就是另一回事了。
齊宣不知道蕭冀曦心裏這些官司,只認為小師叔是個實誠的,下決心等他被師爺摧殘時對他好一點。
沈滄海以為阮慕賢這些天是乖乖在家休養了,畢竟他的身子在這時候總是不好,且打電話時還聽見了他咳的愈發厲害。
等到看見自家師父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一對黑眼圈,才醒悟如果不給予一些高壓政策,他是絕不會合作的。
“這兩天老毛病犯了,有些睡不好。”恰逢下人送了藥上來,阮慕賢面不改色吞了一碗苦藥湯,試圖把沈滄海糊弄過去。
沈滄海卻沒那麽好糊弄。“師父,你以為我鼻子是瞎的嗎?你喝的藥和平時不一樣。”
蕭冀曦想,就好像誰鼻子能看見東西似的。但他也跟着吸了吸鼻子,收獲了一些意外發現。
“師父,你是幹咳,怎麽會用上桔梗?”他很驚訝的問道。
阮慕賢哪想到這小子還能聞出中藥的味道,一時間不知道該欣慰于徒弟的心細如發,還是該埋怨他來拆臺。
“着了風寒,着了風寒。”他只得打哈哈,可沈滄海不吃那一套,徑直轉向了齊威,語氣嚴厲道:“師父這些天做了什麽?”
齊威支支吾吾,似乎很不想說出實情。于是沈滄海便可以斷定,一定是有什麽大事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
“說話!”
沈滄海拿出審訊的架勢,決心問出個子午寅卯來。沒想到齊威盡管顯示出十分為難的表情,卻把嘴閉成了蚌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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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越不說話,沈滄海越覺得其中有問題。
兩邊僵持不下,蕭冀曦十分想有中醫的本事,看看師父到底怎麽折騰了自己。
最後還是阮慕賢不忍心看着徒孫替自己瞞的辛苦,讪讪的開口。
“這不是王兄還在上海,我就跟着他盡盡力。”他的确咳得比尋常時節厲害些,但剛喝了藥被逼出些汗,聲音聽着還是很有精神。
“你去前線了?”沈滄海也知道王亞樵在這回的戰争裏十分活躍,還成立了一個淞滬抗日義勇軍,當然,主力依舊是沒什麽經驗的學生和工人。但她沒想到師父拖着自己的病體,也跑去那邊了。
阮慕賢猶豫了一下,緩緩的搖頭。
“師父,您是不是回來洗澡受了風?”蕭冀曦抛出一個猜測。戰場上煙熏火燎,阮慕賢看着這麽講究,沒準是急着洗幹淨自己。
阮慕賢咧咧嘴。這算是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了,他正準備借坡下驢趕緊打住沈滄海往真相那邊靠攏,但沈滄海看着他心虛的表情已經反應過來了。
“所以你的确是因為下水着了風寒。”沈滄海每個音節裏都透着難以置信,并了一點怒氣。
阮慕賢就知道是東窗事發了。
“別告訴我出雲號是您老人家炸的。”沈滄海緊緊盯着阮慕賢的表情。阮慕賢見她已經猜中了,只得點頭。
蕭冀曦一并跟着震驚了。
去炸出雲號的是一支敢死隊,只拿了簡陋的水雷去炸,居然還炸成了。雖然沒有把出雲號炸沉,但也把日本兵吓得夠嗆。他當時聽說炸船的全身而退只驚訝于此人運氣好,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是自己師父。
這樣看來,阮慕賢僅僅是受了風寒實在是上天眷顧。
“師父,你怎麽就不愛惜自己身子呢?”沈滄海痛心疾首。比家裏有人不省心更壞的情況就是,這不省心的還是個長輩,于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能來勸。但這勸誡在此前已經發生過無數次,每回都是得着個下次一定的保證。
“這回是沒旁的人選合适了。”果不其然,阮慕賢心平氣和的把沈滄海當小孩子勸。“下回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師父跟你保證。”
沈滄海無可奈何,只好轉頭去對齊宣發難。“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師爺連夜翻窗跑的。”齊宣臉上滿是一次次被嚴酷現實打擊過後的麻木
蕭冀曦為憋笑幾乎去了半條命。齊宣的語氣不像是阮慕賢出去炸出雲號,像是在說他因為負氣而離家出走了。
阮慕賢一臉無奈。“小宣小威成天盯着我,我也是沒辦法,你以為我願意嗎?老胳膊老腿的,差點摔折咯。”
面對阮慕賢這種反以為榮的姿态,沈滄海徹底的默然了,再開口語氣就十分和緩。
——她早該知道阮慕賢絕不肯在這種關頭袖手旁觀。
“下回有這種事,我會去的。”
阮慕賢想開玩笑說女孩子冬日裏下水對身體不好,看沈滄海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這孩子每回見他不拿自己當回事都要難受,這麽大的事情瞞着她不告訴,她心裏是一定的不好受。
其實他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不是在故意的尋死。徒弟們都成長起來了,他也按着小羽的話好好活了這麽些年,他覺着自己是很有資格找個機會去見她了。
想到這他才想起來有哪裏不太對,滄海給他又找了點事做,這樣一想,他很懷疑蕭冀曦是沈滄海因為察覺他多少有些生無可戀而塞給他的。
蕭冀曦一臉無辜的接受了阮慕賢的目光洗禮,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而沈滄海看到阮慕賢飽含深意的目光,才驚覺原來師父是早就有點不想活了,自己找來蕭冀曦叫他教導,算歪打正着。
于是更加熱心的把蕭冀曦往前一推。“師父,你也得替小師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