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變
驚訝的人顯然不止蕭冀曦一個。鈴木薰反應過來在這時候用日語私下交流很容許産生誤解,爽快的道了歉。“不好意思,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沒什麽,只不過你的反應告訴我,這件事非常的緊急。”沈滄海看上去沒什麽心思和他閑聊,截斷了鈴木薰猛鞠躬的打算。看着鈴木薰一臉你是不是會讀心術的表情,她捎帶着解釋了一句。
“只有在最緊急的情況下,你才會在明知不合時宜的時候,下意識地用自己最熟悉的語言說話。”
尾崎秀實把照片從顯影液中拿出來,略帶贊嘆的看了沈滄海一眼。“小姐,您是個相當敏銳的人。”
沈滄海探尋的看向照片,鈴木薰上前仔細的辨認過照片之後撿出來幾張交給了她。沈滄海掃了一眼,偏頭道:“阿武,看看是不是你見過的人。”
阿武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臉上出現了絞盡腦汁的思索之意。、
暗室裏頭只剩下阿武一個人翻動照片的聲音,叫四個人圍着他一臉期待顯然是不小的壓力,室內不算暖和,他頭上倒隐約見汗。
他的表情先是有些迷惑,而後漸漸變成了恍然大悟。
“不是來鬧事的,但我當日的确見過。”他指着其中一張照片說道。“我記臉記得總是清楚,那天還納悶怎麽多了生面孔。但這人是咱們這夥的,下手黑的很,那和尚傷得不輕。”
他只一味覺着打日本人的肯定是壞人,但其他幾個人已經是恍然大悟了。
日本軍方想借題發揮——和他們在東北炸掉那段鐵軌的手段是一樣的。
卑劣,簡陋,屢試不爽。
尾崎秀實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看來,他們是想把手伸到上海來。”
沈滄海突然往前走了兩步,阿武和蕭冀曦就很自然的到了她身後。
她顯得有些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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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冀曦很快明白了過來,這時沈滄海開口,聲音帶上了冷意。
“那麽,你們打算站在哪一邊呢。”
鈴木薰露出了有些憤慨的神色,似乎想開口争辯,但尾崎秀實拉住他搖了搖頭,
尾崎秀實的聲音依舊很溫和,沒有因為沈滄海的懷疑而改變什麽。“我父親是一名漢學家,從小我所聽到的,都是這個國家過去的偉大,我對中國很有好感。”對着沈滄海不信任的目光,他頓了頓,語氣十分誠懇。“我知道想讓你相信我很困難,如果接下來你想做什麽,我可以留在你的視線範圍內。”
沈滄海盯了一會尾崎秀實,似乎在評估他說的話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最後可能是她覺得尾崎秀實的戰鬥力應當不是很高,點頭道“感謝你的理解。”
說着理解,沈滄海倒沒客氣多少。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我要去見一個朋......一個人,二位願意陪同嗎?”
“樂意之至。”尾崎秀實的笑沒有勉強的意味在裏頭。
沈滄海有些生硬的轉折讓蕭冀曦不禁留意了一下,他突然覺得他是知道沈滄海要去見誰了。
“阿武,你先回去吧,辛苦了,注意安全。”沈滄海先是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阿武,跟着轉向蕭冀曦。
還沒等她開口,蕭冀曦已經搶了先。
“師姐,你今天要是去見蘭——去見——總之我會保密的!”他舌頭連着打了幾個節才把話說完。
沈滄海瞪了他兩秒,丢下一句跟上轉頭就走。蕭冀曦盯着她的後腦勺,總覺得那裏頭會出來兩把刀子把自己戳個透心涼。
沈滄海腦子裏自然不會裝刀,蕭冀曦總算安然無恙的坐上了車。這次他們換乘了朝日新聞的車,路上馬上安靜了很多。
“如果軍方鐵了心要做什麽,應該不會安靜到這個地步。”尾崎秀實沒有因此而放松,他一臉嚴肅的警告道。
“是試探,試探我們要做什麽。”
折騰到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雪亮的車燈使道路兩旁的樓房垂下長長的陰影,在沈滄海瓷白的臉上一一閃過去,說不出的陰森。
但她冷肅的臉上甚至是帶着殺氣的,反倒叫人安心。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鬼怕惡人——即便是在這個時候,蕭冀曦還是沒忍住自己腹诽的精神。
車開到的地方有點出乎蕭冀曦所料,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地方離阮公館相當之近。
他對自己師門關系之複雜又有了新的認識。
門口守着的人看見車上下來的沈滄海如臨大敵,露出想攔又不敢攔的情态。不過蘭浩淼沒有讓他的手下糾結多久,自己打開了門。
“我一直在想,到什麽時候你才會明白我做的是對的。”他還是帶着譏诮的笑意,只不過這次他身後燈火通明,打在他臉上輝煌的一片,卻讓他顯得有些親和了。
“當初你錯了。”沈滄海毫不猶豫的回答他。“只不過,因禍得福而已。”
她對蘭浩淼做出的邀請姿态無動于衷,聲音冷淡更甚于平時。
“特高課的人昨天在三友實業社借着那幾個日本和尚和工人的糾紛,打傷了那幾個和尚。去告訴調查通訊小組的人吧。我知道你和他們有聯系。”沈滄海盯着蘭浩淼逐漸變得詫異的眼神,也露出了諷刺的笑容。“永遠別小看別人。”
蘭浩淼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
“已經是前天了。”他嘆息了一聲。“你要是常和那些人走在一起,就會知道他們做特務的最重要的就是速度。現在,已經晚了。”
話是這麽說,蘭浩淼還是從門邊拿過了大衣,顯然是想要連夜處理這件事情。
他雖然為利益叛出師門,卻不想為利益背叛自己的民族。像他這樣的人總得堅持點什麽,才能心安理得的覺着自己不那麽像個壞人。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晚了。
遠處的天空突然被映上如霞光一樣燦爛的紅色,閃爍扭曲着。
“是三友實業社的方向。”
蘭浩淼頓了頓,下意識的又重複一遍。“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