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憑什麽哭啊
顧清雲帶着祝佳寧和梁文琦兩人離開了那個可以處理視頻的店鋪，只是三人心情都變得得格外壓抑，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眼看就要七點鐘，顧清雲再不回家就要被打電話了。
“……佳寧姐，你真的要去明珠市找他麽？說不定，說不定我們的猜測是假的，我哥就是一個大壞蛋，他不僅僅出軌了，而且還是個不孝的兒子，直接把我爸媽都抛棄了。”
終于沒忍住想要給自己找個理由，或許有些時候，你寧願相信這個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男人是個壞人，也不願意去看到對方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這個世界大約就是如此，生死之前無大事，顧清雲腦海中一遍遍出現那個視頻中的畫面，裏面纖瘦孱弱的年輕男人，還有他手上熟悉的痣，都讓顧清雲不安，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放在背後的手不自覺地已經握在了一起，然後緊緊的纏繞，如同此時顧清雲糾結的心情。
“或許吧，就算是他出軌，我們也曾經相愛過，我承認，我現在還無法走出跟你哥的感情，我還愛着他，所以我要确定他是否安全，就算是他不愛我了，那也無所謂，只有他好好的，我才能說服自己放下這段感情。清雲，我總覺得，你哥哥并不是那樣會傷害家人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家發生了什麽，但是你哥哥每次提起你爸媽還有你跟你妹妹的時候，總是很開心，他剛工作的第一個月賺來的錢，給我買了一條項鏈，剩下的錢都給了你爸媽還有你跟你妹妹，不是麽？”
祝佳寧神色溫柔，她就算是獨生子女出身，可是性格本就成熟安定，給人一種很值得信賴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麽她發現了顧清河出軌之後沒有去鬧騰的原因。
感情本就是流動的，如果對方出軌，也就證明了她們的感情走到了盡頭，是對方的錯誤，她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她拿得起放得下，之前只是一直沒想通，可是現在，祝佳寧隐隐約約的覺得，自己正走在有一個答案的路上。
無論這個答案是否讓她滿意，她至少要知道這個結果。
……
顧清雲張張嘴，很難理解哥哥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個好的女朋友，有這麽一個好女朋友竟然還要出軌跟人家分手，這不是大壞蛋是什麽？
想到家裏的事情，本來是家醜不可外揚，可是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佳寧姐，我也不瞞着你了，我實話跟你說，兩個多月之前，我哥不知道為什麽腦抽筋，忽然跟我爸媽說要在上京市買房子。你也知道，上京市的房子寸土寸金，買下來至少兩千萬，我爸媽供養大哥和我以及妹妹長大上學已經很累了，加上我家的房子也是十年之前剛還完貸款，家裏根本就沒有存款，可是我哥一開口就要兩千萬，我爸媽哪裏有啊？”
說起這個，顧清雲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一般，那天的事情就算是到了現在還是歷歷在目，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從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哥哥，竟然會露出那樣猙獰的面孔，說出那樣殘忍至極的話。
祝佳寧和梁文琦聽着顧清雲的話，也是眉頭緊皺，知道這兩千萬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筆可能一生都難以賺來的錢。
祝家的條件還不錯，祝佳寧還是獨生女，就這樣，在這麽多年祝家夫妻買房買車以及供養祝佳寧長大上學之後，手裏頭估計也就只有不到五百萬的存款，而且還是打算以後給女兒在上京市買房的首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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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萬……對于誰來說，都是拿不出來的一筆巨款。
“後來我哥就開始咒罵我爸媽，說我爸媽沒用，不好好賺錢為什麽生了他，別人家的人出門都是開豪車，他什麽都沒有，還有人家的父母早早的給孩子買了房子，我家就那麽一套房子住了五口人，說人家畢業之後就能拿着爸媽的錢開公司，可是他什麽都沒有。”
這些話簡直是在顧清雲耳中不斷循環，那天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折磨的顧清雲痛不欲生。
“不僅如此，他還埋怨我爸媽為什麽要生我跟我妹妹，說如果只有他的話，家裏的財産還有一切都是他的，現在多了我跟我妹妹，家裏的錢還要給我們兩個，他……說了很多很難聽的話，我跟他差點兒打起來。”
聲音越來越沉重，顧清雲想起來這件事情，都是如此的痛苦，想到被這樣傷害的父母，那痛苦何止是比他要多幾倍？
只是現在想起來，那天的哥哥有些孱弱，他只是輕輕的一推，哥哥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臉色蒼白了一下，之後又是就那樣坐在地上，靠着沙發罵他，罵得可難聽了，仿佛以後再也不要跟他見面了一樣。
“我把他推倒了，他沒有反抗，就一直在罵我，罵爸媽，罵我跟妹妹，說了好多好多難聽的話，我爸當時紅了眼，想打他，可是被媽媽攔住，媽媽那天跟妹妹一直在哭，混亂的争吵之後，他就走了，然後就把我們一家人的聯系方式都給拉黑了。”
明明過去了兩個多月，可是顧清雲只覺得這一切發生還在昨天一樣，他甚至能夠記得起來當時哥哥顧清河臉上的神色。
他罵人的時候表情很正經，眼睛氣得通紅，最後被爸媽訓斥的時候似乎在掉眼淚，可是他有什麽委屈的啊？明明一開始鬧事情的是他，罵人羞辱人的也是他，他憑什麽哭啊？憑什麽還掉眼淚讓媽媽心疼啊？
“後來我媽聯系不上他，本來是想報警的，可是我爸攔着不讓，說我哥這麽大人了丢不了，之前那樣怕是受了什麽刺激，讓他出去冷靜一下就好了，我爸還給他打了五萬塊錢，就是被我哥退了回來，他憑什麽啊？他憑什麽嫌棄爸媽，憑什麽嫌棄我跟妹妹啊？我們又不是故意的要占了他的資源，我們以後長大了會賺錢的，他憑什麽嫌棄我們拖油瓶啊……”
終于忍不住崩潰了，顧清雲一下子哽咽的蹲在了地上，一個最要面子的高中生，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忽然的崩潰，整個人蹲在那裏，渾身顫抖，眼淚噼裏啪啦落下。
在父母面前的堅強，在同學面前的隐藏，忽然在祝佳寧和梁文琦這兩個陌生人面前全部的堅強都崩塌，他蹲在那裏，紅紅的桃花眼不斷的落淚。
“不就是錢麽！我長大了會賺錢的，他憑什麽說離開家就離開家啊？憑什麽說拉黑我就拉黑我啊！他知不知道爸媽晚上擔心他根本睡不着覺，他知不知道妹妹一直在偷偷哭，他知不知道只要他回來，我不會怪他的，他還是我哥……”
這大概就是血緣之情，縱然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卻依舊是互相擔憂和挂念。
原本顧清雲只是少許的猜測顧清河離開了家裏之後去了哪裏，可是看到了那個視頻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便是無休止的害怕，無休止的恐懼快要将他淹沒。
作為顧清河的弟弟，顧清雲也了解哥哥，哥哥明明不是很在意錢的人，不然也不會畢業之後第一個月就發了一萬二的工資，除了給女朋友買項鏈的五千塊，剩下的七千塊，給了爸媽五千，給顧清雲和顧清雅兩人一人一千，他自己什麽都沒有留着。
後來每個月顧清河都會打回家兩千塊當爸媽的生活費，顧清雲都知道，所以他看到哥哥跟父母因為錢争吵的時候，才會更加震驚。
因為這個明明似乎最不在意錢的人，卻最終因為錢跟家人說出了最傷人的話。
蹲在地上，顧清雲提淚橫流，之前從來不敢流露出的痛苦傾瀉而出，祝佳寧看着這可憐的孩子，從口袋裏拿出了濕巾和紙巾，也蹲下身子遞給了對方。
她能夠感覺到顧清雲跟她一樣心裏對顧清河的擔心，特別是在看到了那個視頻之後，兩人心裏的慌亂像是找不到出口的野獸一樣跌跌撞撞，讓整個心髒都在抽搐，渾身的血液都在痛苦。
“好了，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會找到你哥哥的，我先去明珠市找，如果找不到，我會發動同學和同事一起找，一定幫你找到他，帶他回來。”
祝佳寧保證着，伸出手揉揉這個小家夥的頭，覺得顧清雲跟男友是有幾分相似的，因為這兩個人都很容易看穿，心思什麽的都擺在臉上。
“……恩。”
哽咽的擡起頭，顧清雲嘴裏嗯着，然後說道。
“那個人一定不是哥哥的對麽？佳寧姐，哥哥沒有五十萬，如果有錢，哥哥就不會跟家裏人鬧翻了。”
他還試圖給自己找理由，或者說給哥哥顧清河找一個理由。
他寧願顧清河真的變成了一個大壞蛋，為了錢鬧得翻天覆地，也不願意聽到顧清河胃癌晚期的消息。
就算是還在上高中的顧清雲，也知道胃癌晚期會死的。
“……我也希望不是他，你哥哥在上京市辭職之後我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所以我需要時間，我需要找一找。”
祝佳寧安撫着顧清雲，可是實際上心裏的擔心并沒有少一絲絲，等顧清雲哭了一會兒，祝佳寧才将地上的顧清雲拉了起來，看着一米八的大小夥子紅着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樣，也是無奈的很。
最終他們留下了聯系方式，祝佳寧和梁文琦去酒店，顧清雲這才回家。
路上顧清雲還接到了爸媽的電話，告訴爸媽自己快到家之後，電話這才被挂斷。
等他十幾分鐘之後到了家裏，顧母已經做好了飯菜，顧父正在看手機，一旁的顧清雅正在幫忙弄，不知道在幹什麽。
“你眼睛怎麽紅了？”顧母看到兒子眼睛通紅，頓時緊張起來。
“下午體育課不小心扔鉛球，沙子不小心弄到眼睛裏面了，沒事，明天起來就好了。”
顧清雲回答，顧母知道兒子學校有扔鉛球的體育活動，這才松了一口氣，讓兒子低頭，她看了看這眼睛裏面沒有多出來的沙子之後，這才放心了。
“你跟我一起端飯菜，等會兒吃飯。”
顧母交代着，兩人一起端了飯菜到桌上，一旁沙發上的父女兩個還在研究手機，讓顧清雲納悶。
“爸，小雅，你們幹嘛呢？”
顧父低着頭看着手機，倒是顧清雅回答了哥哥的問題。
“哥，我在幫着爸爸注冊私家車司機呢！爸說想要下班之後周六周日做個副業，在私家車平臺上當司機。”
這話一出，正在收拾筷子的顧清雲停頓一下，他知道，哥哥的話還是在父母的心裏造成了很大的陰影，不然爸爸也不會忽然想着去找副業。
“我最近也找到了副業，之前退休了想着照顧你們，現在沒想到我這樣的還能當月嫂，這兩個月我考了月嫂資格證，還有我之前的各種廚師證書，有人出兩萬塊雇我去當月嫂，後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是住家的月嫂，一周只能休息一天，所以之後你們跟爸爸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為了錢，退休之後的顧母也重新開始找起了工作，生了三個孩子，有各種證書的顧母最近應聘上了給人家當月嫂，一個月兩萬，吃住在主家，後天就上班，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
顧清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心髒像是一下子被掐了一下一樣，疼的難以呼吸，又莫名的一下子眼睛酸澀。
微微擡頭，把想要落下的眼淚憋回去，他心裏有些埋怨哥哥，但是又有些擔心。
可是那個視頻的事情，顧清雲不敢告訴爸媽，生怕爸媽知道了更加擔心。
過了一會兒，顧父的兼職注冊完畢，一家子開始吃飯，大家默契的沒有提起顧清河，但是每個人心裏都想過他，桌上有一道菜是顧清河喜歡吃的，每個人看到了，都會遲疑一下，不知道是否想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顧清河。
這邊顧家人吃飯，那邊到了酒店的祝佳寧和梁文琦兩人吃完飯之後，坐在那裏挨個的打電話，問的是顧清河的同學和朋友以及同事。
結果每次打一個，結果都是顧清河已經将他們拉黑。
等打了将近五十個電話之後，兩人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因為顧清河就算是跟祝佳寧分手，也不至于把兩人所有的共同朋友拉黑啊，而且還有公司的人，以及學校的同學等等，竟然全都拉黑了，而且微信不回，電話關機，這看起來怎麽都不正常。
這哪像是出軌了之後心虛，這分明是想要斷聯所有的人際關系啊！
從父母弟妹，到親密女友，再到各種同學朋友和同事，全都拉黑斷聯，這樣的行為詭異的讓人忍不住朝着最壞的方向去猜測。
是什麽樣的事情發生，才能夠讓你下定決心斬斷一切關系離開某個地方？或者說完全消失在某個地方？
梁文琦小心翼翼的看向祝佳寧，心說不會這麽狗血吧？如果那個身患胃癌晚期的人真的是顧清河，那他的所作所為，不就像是偶像劇裏面那些人一樣，因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找各種理由離開最親密的人，然後編造各種謊言讓人們埋怨他，以期待最後發現他死亡之後，不那麽難過。
就像是家裏養着的貓貓狗狗，感受到了自己死亡的信號之後，往往會離開家庭，然後找一個孤獨無人的地方死去。
祝佳寧神色也不好，但是還是打起精神，看向梁文琦。
“我們買票吧，去明珠市，去找他，無論他在哪裏，我都要找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