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頓關東煮吃得沈秋渾身不對勁。
門另外一邊坐着的那兩個女孩子時不時地轉過來看他們, 那眼神，大概是在奇怪她為什麽這麽不知好歹。
于是沈秋加快了速度吃東西，吃完後, 直接起身離開了。
“沈秋。”
“沈秋！”
趙景杭跟在她後面, 拽住了她的手，“送你回去。”
沈秋道：“叫車了。”
“老楊就那邊。”
沈秋舉了下手機屏幕給他看：“我已經叫車了。”
趙景杭瞥了一眼，說：“你就非得跟我唱反調是不是？”
“是你在跟我唱反調。”
趙景杭默了默：“哦, 剛才我那麽說, 你不高興了？”
沈秋：“……沒有。”
趙景杭笑了下：“你之前說我身邊的人太多。所以, 我以後都這樣好不好。”
沈秋愣了下：“什麽？”
“當你的專屬物, 這還不行嗎。”
沈秋腦子裏立刻冒出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我是她的，加不了人”。
她喉嚨一下子又窒住。
起了陣風, 風從耳邊吹過, 卷起了發絲。她擡手把那縷頭發往耳後勾, 但也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她有些慌亂了, 竟然兩下都沒把頭發弄好。
“7196？”
突然，前面停住了一輛白色的小轎車, 司機降下車窗，問了句。
沈秋好像整個人都回了神, 她嗯了聲，立刻上前拉開了後面的車門，坐了進去。
“是7196嗎？”司機師傅又回頭問了句。
“是, 走吧師傅。”
司機師傅道：“好嘞。”
後車窗沒開，外面的人看不見裏面，但沈秋卻能看到外面的人。
車子很快啓動了, 沈秋靠在窗上, 緩着躁動的心。
等她緩了過來, 再往後去看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趙景杭了……
叮——
這時，手機響了下。
沈秋低眸，看到了趙景杭發來的消息：
【我等你】
“小姑娘，你那男朋友是什麽明星嗎，長得真俊诶。”前排司機笑着說了句。
沈秋默了默：“不是。”
“不是明星啊？哎呀，跟我女兒喜歡的那個演員有點像吶，還更高呢……我女兒要是看到，準要吵吵。她才十七歲嘞，可愛追星了。”
她說的“不是”不是那個意思，但司機卻已經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沈秋沒怎麽聽進去，她的思緒都被那三個字占據了。
她看了許久，回過神時，司機師傅還在說他女兒的追星史，說到半途，又加了句，你男朋友真挺帥，有點像明星啊。
沈秋又往後看了眼，雖然，她知道已經看不見了。
“他不是明星……只是，有點好看吧。”
——
後來一段時間，沈秋一直在忙跆拳道開業前的那些事。
趙景杭偶爾會過來，大部分是在館裏幫幫忙，晃一晃，然後就此借口讓她請他吃飯。
他安靜着，自然着……沒有追問她任何話，也沒有猛烈地進攻。
好像真的，只在是耐心等待。
六月中旬，跆拳道館開業前半個月。
館裏所有東西都已經置辦完畢，教練也面試好，正在宣傳廣告階段。
這天，沈秋忙完一天的事，叫了個外賣，準備在館裏吃完再回去。
外賣還沒到，但先有人敲了門。
沈秋就坐在前臺位置，所以一擡眸就看到了來人。
她有些訝異地起了身：“你怎麽來了。”
趙修延走了進來，“來看看你這裏怎麽樣了。”
沈秋：“嗯……都準備好了，現在在招生。”
趙修延因為是剛從公司出來的，穿得還是比較正式的西裝。他進來走了一圈，把西裝外套脫下了，也解了顆扣子，完全是放松的樣子。
“還不錯，上次過來你這還什麽都沒有。”趙修延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下，說，“看來，你做什麽都能做得挺好。”
沈秋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這話說得有點誇張了啊。”
趙修延笑了下：“打算什麽時候正式開業。”
“下個月十五號。”
趙修延點點頭：“嗯，到時候我過來。”
“不用了，你這麽忙，這種小事不用管。”
“還好。”趙修延遲疑了下，問了句，“趙景杭最近還來嗎。”
之前趙景杭在星輝的事，早就傳到趙修延耳中了。
而且有一次他來這裏找沈秋，也正好看到了趙景杭。因為那回他是看着他先上樓的，所以就沒有再進來。
沈秋摸了摸鼻子：“偶爾。”
“他這段時間事情應該很多，爺爺留給他那麽多東西，是福也是麻煩。”
沈秋：“那你呢，還好嗎。”
趙修延道：“跟之前差不多，老爺子其實分得很清，能力之外，他更知道哪個孫子是正統，我是外面接回來的，他不會把最核心的東西交給我。”
沈秋皺眉：“阿延……”
“沒什麽，你之前說得沒錯，是我的野心太大，已經争得快忘了自己。”趙修延輕舒了口氣，說，“其實現在挺好，不用想太多後，反而輕松。”
趙修延的神色已是坦然。
沈秋見此，也放心了許多。
她是真把趙修延當成很重要的人，這麽多年過來，他對她的意義是不同的。她不想他每日都在壓力中，每日都過得不開心。
如今這樣，她覺得對他而言是好事。
“你好，請問是這裏的外賣嗎。”就在這時，外賣員進來了。
“是的，給我吧。”沈秋起身去把外賣拿了進來，“啊……我剛都不知道你要來，就叫了一份。不然，我們現在吃出去。”
“不用了，就在這吃吧，懶得走了。”趙修延看了眼她提着的東西，問道，“你吃什麽，給我也叫一份。”
“拉面。”
“行，那我也吃這個。”
沈秋見此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道，“給你叫碗不辣的。”
“好。”
……
面不能放太久，趙修延便讓沈秋先吃。
趙修延看着她安靜吃面的樣子，突然想起她從福利院出來的第一天，到家裏後吃東西的模樣。
當時也就他們兩個坐在餐廳，她也這樣，吃得很安靜。
當時他在想什麽？好像是，以後，他會讓她每頓都能好好吃飯，會讓別人再也欺負不了他們，會讓生活越來越好……
那個時候的他，應該覺得他們就此會永遠在一塊吧。
一直以來都太理所當然了，也太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所以他忽略了很多東西……以至于到現在，她從自己身邊離開了。
“你在想什麽。”沈秋吃着吃着，擡眸看到趙修延的目光，問了句。
趙修延頓了一下，有些苦澀地搖了搖頭：“沒，就看你吃得很香。這面有那麽好吃嗎。”
沈秋笑了笑：“嗯，挺好吃的，等會你就知道了。”
……
趙修延晚上還有一個應酬要去，吃完面後，便離開了。
沈秋也回了家。
方筱筱已經離職離開了學校，現在正在籌劃他們跆拳道館招生的事。沈秋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和她之前認識的幾個學生家長聊天。
方筱筱：“秋，之前好幾個學生家長知道我要開跆拳道館，要送小孩過來呢。”
沈秋在她邊上坐下：“你宣傳做到你之前學校去了啊。”
“沒有，就是幾個家長關心，問我辭職後去哪，我就說實話了啊。”方筱筱道，“她們說想送孩子過來，強身健體嘛，還說幫我宣傳宣傳來着。”
沈秋笑：“不是跟家長鬧僵了嘛。”
“那是個別！只是個別，其實大部分家長都很好的。”
沈秋：“行，那辛苦你了，我先去洗個澡。”
“好你去吧。”
沈秋回房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躺床上休息了會。
眯着眼快睡着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她被吵醒，接起了電話。
“沈秋？”
沈秋：“梁姨，怎麽了。”
“你在哪呢？”
“我在家，您有什麽事嗎？”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但是我又不知道還能找誰。”梁姨猶豫了好半天，說道，“是這樣啊，剛才少爺回來了，臉色不太好，一個人回了房間，還讓我送了很多酒呢。我第二趟進他房間的時候，發現他竟然把那些都喝光了，還讓我再拿。我勸他別喝……他又不聽，還生氣地讓我出去。”
沈秋擰眉：“發生什麽事了。”
“這我不知道啊，但是我也不敢再進了，可是他這麽喝下去也不行啊。”梁姨道，“沈秋，你也知道他家裏人都沒人管他的，他身邊也沒別人，我實在不知道叫誰了，之前也就你敢去攔他，所以……”
“梁姨，他現在怎麽樣？”
“我都沒敢進屋，怕他發火。”梁姨道，“不然，你過來看看好不好，我真的有些擔心。”
……
方筱筱剛跟一個家長聊完，突然看到沈秋從房間裏出來，穿得衣服也不是睡衣，而是一套休閑裝。
她驚訝道：“這麽晚了你要出門？”
“嗯，你先睡吧。趙景杭出了點事，我去看一下，晚點回來。”
沈秋說完就匆匆出了門。
方筱筱支着下巴，怔愣過後輕笑了一聲。
這可不一定能回來啊……
沈秋打上車，往趙景杭家去的時候，心裏愈發着急。
她是怕他出事的。
她想……就看一眼，如果沒事，她馬上就走。
到他家後，她輕車熟路地進了門。
梁姨就在樓下，她跟她打了個招呼，立刻上了樓。
敲了趙景杭的房門後，裏面的人沒有反應，于是她幹脆推了進去。
房間裏沒開燈，只餘床前那個牆壁的投屏亮着，上面還在播着電影，但已經暫停了。
沈秋看着那個畫面，心裏咯噔了一聲。因為上面正在播着的那個電影，是她生日那天，他跟她一起看的。
他們那時候都被這部電影無聊到睡着…
沈秋輕嘆了一口氣，走到了床邊。
床頭櫃，床下，都是酒瓶，沈秋挪開床下那些瓶子，坐到他床邊。
“趙景杭，你沒事吧。”
她輕推了他一下，她怕他喝得昏迷不醒，萬一到酒精中毒的地步就危險了。
但還好，趙景杭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底都是紅血絲，有些迷蒙，看到她的時候，好像是不确信。
他在分辨，好一會沒出聲。
“你喝太多了，別這樣喝了，梁姨以為你出事了。”
趙景杭眉頭皺了下：“沈秋？”
“你沒事嗎？有不舒服嗎？”
“……沒。”
沈秋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她說着，就想起身。
“你等等——”趙景杭好像才從醉酒中清醒一點過來，他坐了起來，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下子把人拽到了懷裏。
他抱過來的時候，滿是酒氣，氤氲中，還帶着她所熟悉的，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沈秋呼吸都是一滞。
卻是聽到他低聲問道：“你在擔心我？所以才過來的嗎。”
沈秋無法反駁，她道：“你為什麽喝這麽多。”
“我今天去找你了。”
沈秋愣了愣：“什麽時候？”
趙景杭悶聲道：“我去的時候，趙修延在。你在吃東西，他就陪在邊上。”
沈秋沒想到那個時候他竟然去了，她完全沒發現：“今天他過來看看裝修的樣子，我們……”
“我嫉妒了。”他突然打斷了她。
沈秋一怔，只覺得他将她抱得更緊了，又重複了遍：“我嫉妒了。”
兇巴巴的，卻帶了點孩子氣。
沈秋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嫉妒什麽啊。”
趙景杭沉默了好一會，就在沈秋想哄着他松手的時候，他道：“……我一直在嫉妒，從我知道是他把你從福利院接出來的那刻起，就在嫉妒……那時候，我明明知道不是你拿走的資料，因為在你面前我電腦上那些數據都是真的，如果是你動的手，他們拿走的就會是真的方案……我明明知道不是你，可是我還是對你生氣了……沈秋，我控制不住，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嫉妒他和你的過去，我氣得只是這個而已……”
趙景杭喝多了，她從前見他喝了那麽多次酒，卻沒見過有任何一次像現在一樣失态。
沈秋心都有些軟了：“都過去了，別再說了。”
趙景杭額頭抵在她肩上，不肯松手：“今天看到你們在一起，我覺得你們還挺合适……這叫什麽，青梅竹馬？”
沈秋：“……什麽合适？你能不能不亂配對。”
“可我就是不爽。”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喝這麽多？”
趙景杭：“我怕你喜歡他。”
“我……沒有。”
趙景杭側了下頭，靠在她肩上，呢喃道：“你別喜歡他……我說了，我是你的，以後都是。我以後都不欺負你，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別喜歡別人，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