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初春來臨, 院子裏那些花花草草又有了新的生機。
梁姨做完午飯後，去院子裏走了一圈，澆澆水鏟鏟肥, 很是惬意。
而後估摸着趙景杭應該吃完飯了，她便打算回去收拾碗筷，但一進門發現，桌上的飯菜幾乎都沒有動過。
趙景杭就坐在餐桌邊, 臉色淡淡, 看着手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今天的飯菜不合您胃口嗎。”梁姨有些忐忑地問了句。
趙景杭沒回答, 反而是問道：“幾點了。”
“已經快一點了。”
趙景杭眉頭擰了下，捏緊了手機。
酒店的人告知了他退房消息，沈秋今天一大早就不在酒店了。
但她到現在還不聯系他……他在想，她會去哪。可想來想去, 也就是趙修延這一個答案。
他知道自己可以打電話聯系，也可以直接把人揪回來。
但是, 他卻矛盾地不想面對, 沈秋真的已經在趙修延那裏。
“需不需要給您熱個菜，或者您想吃什麽，我再給您做。”
“不用了, 我不餓。”
“好的……”
梁姨見趙景杭不吃, 便走過去打算收拾掉。到了桌邊時, 無意看到了趙景杭的手機屏幕, 顯示的是沈秋的備注名。
公司的事梁姨并不清楚，只是覺得最近兩人都沒怎麽回家。所以現在看趙景杭這樣子, 她估摸着, 大概是兩人吵架了。
“最近沈秋怎麽都住她自己那, 我剛給她打電話，她還說今天沒事不過來了。但今天我買了很多菜呢，少爺，您要不要叫她回來吃飯。”梁姨狀似無意地提了句，想看趙景的反應，看是不是兩人真的吵架了。
趙景杭頓了下，很快就問：“自己那？你剛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哪。”
梁姨有些疑惑：“她在她自己家呢，怎麽了？”
趙景杭眼睛一亮，突然就起了身，往外走去。
梁姨愣了愣：“你們還……回來嗎。”
但趙景杭走得很快，已經沒了影。
梁姨搖頭笑了笑，止了聲。
這小情侶啊，真是會折騰。
趙景杭去車庫開了車，直接往沈秋租的地方開。
一路上，他還是崩着張臉，但他卻克制不住，自己知道沈秋沒有去找趙修延時心裏那點愉悅。
昨晚互相傷害傷得彼此都有狼狽，他氣得甩門就走，當下覺得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女人。
可只隔了一夜而已，他還因為她而感到愉悅。
不過，那點愉悅在開到小區門口，遠遠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從他眼前開過時，一下子消失了。
他知道那是趙修延的車。
趙景杭的臉頓時黑到了底，昨晚那股怨氣卷土重來，差點将他整個人都湮滅了。
他沒有再發動車子，坐在車裏許久，方向盤一打，又掉了個方向。
沈秋坐在沙發上，望着虛掩着的門，很久沒緩過神來。
趙修延已經走了。
可他的話卻一直在她腦海裏。
回到從前……什麽都沒有……
他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一瞬，她是震動的，可也是排斥的。
他的從前是什麽樣的，他什麽都沒有是什麽樣的，她太清楚了。
她也清楚，如今的趙修延是怎麽都不可能回去的。他為了現在付出了太多努力，也太厭惡自己無能無力任人欺負的日子……
一時放手回頭了，最後，他會後悔。
她不想他後悔。
而且……那些話，不只是想讓她回到他身邊。
沈秋方才心裏的震動，不僅僅是因為他說出那些話，更因為他透露的感情。
從小到大，沈秋都沒有想過，趙修延會喜歡她，男女的那種喜歡。
因為，他們都太清楚，他最後的歸宿會在哪裏。
她想，現在他突然說這個，大概是因為趙景杭吧。他只是不習慣她不在身邊，也只是不想她喜歡他的對手而已。
所以，她拒絕得也幹脆。
“不想回到從前。”
這句話，是她給他的答案。
——
沈秋在家裏閑了兩天，有些意外，因為趙景杭沒有電話也沒有出現。
她心存希冀，想着，是不是那晚過後，他突然不想鬧騰，也選擇放過她了。
然而，這個念頭在第三天晚上，就被消除得幹幹淨淨。
先是趙青夢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她今天過生日，辦了個巨大的派對，邀請她去玩。
沈秋拒絕了。
但挂了電話沒多久，趙景杭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他也沒多說什麽，直是甩了“下樓”兩個字就挂了。
沈秋知道，趙景杭大概率已經在她家附近。
她所希冀的事不會發生，趙景杭依舊是那個趙景杭。
十分鐘後，她換完了衣服，走出了小區。
遠遠的，她看到馬路對面停了輛黑色超跑，蟄伏着，像陽光下最張揚的那頭獅子。
沈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動作能再慢一點嗎？”一開口，又是趙景杭的味道。
“才十分鐘。”
“十分鐘很短？”
沈秋張了張口，又想着，還是少跟他做無謂的争辯。
于是她只問道：“請問現在要去哪裏。”
趙景杭沒好氣道：“過生日。”
沈秋擰眉：“是趙小姐？”
“你又怎麽知道。”
沈秋：“她給我打過電話。”
趙景杭：“然後呢。”
“我拒絕了。”
趙景杭想想也知道她拒絕的原因，她現在的處境，去那裏會見到趙修延和很多知情的人，那會是尴尬的境地。
可他就是要帶她去，就是要讓她清楚知道，即便趙修延在，她也只能站在他的身邊。
趙青夢的生日舉辦得很像一個賭場，走得還是90年代的複古風。
沈秋跟着趙景杭從門口走進去的時候，看到周潤發式男人從她邊上走過，也看到黑發飄飄，邱淑貞式紅裙一閃而過。
很趙青夢的風格，一個生日都過得有滋有味。
來的人大部分都穿着符合主題的服飾，但也有那麽些人，比如像趙景杭這種的，就不配合，反正他去，已經是給了一個大大的面子。
“過生日還是開賭場。”趙景杭進去後，走到趙青夢所在的位置，直接把人拎了出來。
趙青夢轉頭看見他，眼睛一亮：“哥你可算來了，哎呀你竟然看出我這派對是“賭王”風格，行啊你。”
邊上服務員送了酒過來，服務員小姐姐穿着性感兔女郎服飾，帶着半截的面具，跟這裏的風格融為了一體。
趙景杭拿過了酒，說：“是賭王風格，還是真的賭？”
“一半一半啦，就是玩而已。”
說是玩玩而已，但房子裏的擺設幾乎還原了賭場的模樣，只是小了點。
穿着各異的衆人三五成群，賭注五花八門，玩得不亦樂乎。
趙景杭剛在這站了一會，就被一個熟人拉去一個場子上，但剛坐下，他就發現對面坐着的人中，還有趙修延。
有趣的是，他邊上坐着的那個，是宋家那位，叫什麽他忘記了，但他知道，約莫就是趙家給趙修延談的那個未婚妻。
他眉梢微微一挑，突然有了坐下去的興致，甚至拍拍旁邊的位置，讓沈秋在他旁邊坐下。
沈秋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趙修延了，想起那晚，她心情有些怪異。
兩人視線搖搖一對，她先垂了眸，轉開了視線。
“我也來我也來。”趙青夢興致勃勃地擠了進來，“這裏玩什麽？”
有人答道：“剛拉滿人呢，簡單得很，先說出個大冒險，然後就比大小，點數最小的人就要接受那個大冒險懲罰！”
桌邊人聽到這個玩法，有人覺得瘋狂，有人覺得無聊又簡單。
趙青夢：“這個可以啊！好玩！二哥，你可別走，今天是我生日，你跟……宋亭姐姐就陪我玩幾局呗。”
趙青夢首先叫住了顯然沒有什麽興趣的趙修延，又接着道，“誰都不許走啊，走了我可要翻臉了。”
趙修延邊上坐着的那個女人笑了下：“好，不走，今天不得聽你的嗎。”
趙青夢：“還是宋亭姐姐好～”
“看什麽，吃醋了？”沈秋正百無聊賴地坐着，耳邊突然傳來了趙景杭略帶嘲諷的聲音。
沈秋愣了下：“吃什麽醋？”
趙景杭：“盯着人未婚妻看得這麽認真，可你怎麽看，趙修延都不會把那位置移出來給你。”
沈秋頓住，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趙青夢口中的那個宋亭姐姐，是趙修延家裏給他安排的人。
其實她方才也只是正好因為她在說話，所以才看着她而已，沒想過她是誰。
沈秋道：“那位置我也不需要。”
“你倒是挺大方啊。”
沈秋知道趙景杭誤會她喜歡趙修延，她也不願解釋，這個解釋，很多餘。
兩人“閑聊”間，已經有人提出了這輪的大冒險。
“跟在場一個異性接吻。”
沈秋沒想到大冒險玩得這麽大，頓時有種想退出的沖動。
但人還沒挪，就被趙青夢揪住了：“聽說你是我二哥的人啊。”
她在她耳邊低聲說。
沈秋默了默，沒說話。
趙青夢一點不介意，甚至，她還很激動：“我說你們兩個之間怎麽怪怪的呢，原來是這麽回事。啧，我看真沒看錯你，你太牛了。而且現在還能在三哥身邊……沈秋，你到底是跟二哥在一起了，還是跟三哥在一起了？”
趙青夢明明知道宋亭跟趙修延的事，可現在卻在問她是不是跟趙修延在一起。這個趙家小姐，骨子裏沒什麽顧忌，一切都是刺激、好玩。
沈秋：“都沒有。”
沈秋說着搖出了自己骰子，還好，點數挺高的，這個冒險輪不到她了。
趙青夢幽幽一笑，靠在她肩頭：“我可不信啊……唔，不然你就是兩邊都在一起了！”
沈秋有些匪夷所思：“趙小姐，你想太多了。”
“那是怎麽回事呀，你到底跟誰在一起了。我好好奇！”
……
桌面上，一個女生搖到最小的點數，但運氣好的是，她男朋友也在場。于是，衆人看着她一點都不扭捏的拉着男朋友，來了個法式熱吻。
現場一片呼聲。
趙青夢見沈秋這問不出什麽，有些意興闌珊。
第二輪大冒險開始了，趙青夢突然起身，摘了自己食指上帶着的一枚戒指，用力一抛，丢進了不遠處的泳池裏。
他們這個位置本就靠院子，趙青夢丢得還挺遠的。
“這一把輸掉的人當場跳進泳池裏，把我那枚戒指撿上來。”
泳池很大，戒指又小小一枚，剛才沒注意，還真不知道那枚戒指往哪掉了。
“我靠，這麽冷的天，青夢你可真勇。”
趙青夢道：“哎呀大冒險嘛，年輕人怕什麽。來來來，快點搖。”
沈秋拿起骰子随意搖了一下，結果打開了蓋子一看，五顆子四顆是一，唯一一個大一點的，竟然是二。
她愣了下，環看一周，結果運氣差得很，沒有人比她更低了。
趙景杭也注意到了她的點數，眉頭微壓：“你這什麽手氣。”
沈秋：“……我哪知道。”
趙青夢看了一圈，看到沈秋的：“哎呀，你最低啊。早知道不丢戒指了！”
有人搭了句：“冬天才剛過呢，美女，速戰速決啊，我好像看到它丢在右上角了，你往那找！”
“哪有啊，是中間吧，哪丢得了那麽遠。”
“真的是右上角，我看着呢。”
“你可別瞎說等會讓人找半天啊。”
“哈哈哈我是那種人？”
……
桌邊的幾個人笑着鬧了起來，沈秋心裏怪自己剛才幹嘛不溜，現在是騎虎難下，必須得做了。
她輕吸了一口氣，準備起身。
“下水太冷，青夢，換一個。”突然，對面的人開了口。
衆人皆是一靜，都望向了突然說話的趙修延。
趙景杭原本已經打算帶着沈秋走了，反正這弱智游戲，他不想玩第三把，也不覺得不履行這個大冒險別人敢說什麽。
但沒想到，趙修延竟然先開了口。
趙景杭目光一寒，冷冷地看着他。
趙青夢呆了片刻，心裏一陣激動：“好，好呀！那我換一個冒險啊，由我來指定一個人，沈秋必須跟那個人親親！怎麽樣！”
沈秋愣了下，看了趙青夢一眼。
後者激動地看着她，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裏，此刻滿是主意。
指定一個人……她想指定誰？趙景杭，還是趙修延？
沈秋知道，趙青夢一定會在兩人之間選一個，她甚至都不會去考慮趙修延的未婚妻在場，她只要刺激。
但是，趙修延她不可能去親，而趙景杭……她不想讓大家看這場戲。
“不用換，願賭服輸，我跳水！”
沈秋起身，她現在是生怕趙青夢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也生怕衆人允了壽星的這個變動。立刻從位置上離開，走出院子，脫了外套和鞋子，跳了下去！
今晚的賭局什麽賭注都有，跳水都不是新鮮的了。不久前，已經好幾個下去了，不過他們只是下水，并沒有要求找什麽東西。
要找東西，還要找那麽小的東西，肯定比光跳水難多了。
“看着都冷。”
“找得到嘛，戒指也太小了點吧。”
“沈秋～～找不到就快回來啦，只要一個親親就行啦～～～”趙青夢大聲喊道。
剛浮上水面的沈秋聽到這一句，默然着臉又潛了下去。
趙景杭從裏面出來，看到消失在泳池面的沈秋，臉色鐵青。
“上來！”他走到邊緣，對水裏的人道。
“哥，那可不行啊，你不能這麽向着人家，這是游戲。”趙青夢現在可有些不滿，剛才她的好主意被沈秋破壞了，她心裏正計較着。
趙景杭有些怒意地看向趙青夢，趙青夢鼓了鼓臉頰，“那我剛才都讓她選擇親了，她不要我有什麽辦法。”
“你的賭注能不能再無聊點。”趙青夢邊上又走過了一人，“別玩了，讓人上來。”
趙青夢轉頭一看，是趙修延，她這下心裏是樂了，這場面她最喜歡看了。
但她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哎呀你們兩個可太無語了，這是游戲！游戲懂嘛！大冒險不這麽玩還叫大冒險嘛！”
趙修延不想理她了，現在雖然過了冬天，但下水還是非常冷的。他走到了離沈秋最近的位置：“沈秋，上來，別找了。”
沈秋浮潛着，并沒有聽見。
趙修延：“沈秋！”
圍觀人多，看到趙修延這麽擔心的模樣，先是很默契地看向了傳聞中趙修延的未婚妻宋亭，看完後，又偷偷摸摸看向趙景杭。
城南那件事，被趙修遠暗暗傳出來後，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趙景杭帶着身邊那個小保镖，是趙修延安插的人，可趙景杭知道後卻沒辭退她。
這本來就已經夠讓人想入非非的了，現在趙修延又毫不掩飾緊張……
這……夠刺激的啊。
“找到了。”沈秋再一次浮上水面是兩分鐘後，她速度很快。
這得益于，水很清，而趙青夢的戒指嵌着紅寶石，容易看到。
“上來。”趙修延蹲下，朝她伸了手。
沈秋游到離岸邊最近的地方，擡眸看到了趙修延。她沒伸出手，只把戒指放在他手心，然後手一撐，從水裏上來了。
趙修延擰眉，把戒指随意往邊上一丢，将外套脫下該在了她肩上。
“你是不是傻，還真的往下跳？！”
上岸後才感覺到冰冷，沈秋微微發着顫，說：“我可不想親人……”
趙修延：“你——”
“不過是被人看一下而已，有什麽。”
一個聲音穿插了進來，兩人轉頭看去，只見趙景杭走了過來，他一下把沈秋從趙修延前面拽了過去，攬在了懷裏。
“又不是沒親過，我都不介意被人看，你介意什麽。”
沈秋：“……”
趙修延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趙景杭笑了下，把她身上披着的外套丢開，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縮我懷裏，更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