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見楊寶寶
不就是言辭綁架麽,楊惠惠也會玩兒。
楊惠惠報了幾個藥名,說出大致模樣和所需用量,拉着楊青蓮的手,認真叮囑,“青蓮,藥草的事兒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明日采集好,若是采集不好,雪芝若有三長兩短,就是你的錯了。我們是親姐妹,你可一定要全力以赴。”
楊青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其他人點頭道:“對,青蓮啊,惠惠被世子爺罰,無法采集藥草,這事兒只能拜托你。”
楊青蓮勉強道:“可……可我不認得藥草啊。”
楊惠惠反問:“難道你要見死不救?”
楊青蓮着急:“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惠惠道:“藥草的性狀我不都說了麽,你若記不清楚,我再說一遍。若你的确不清楚,我還有個辦法。”
楊青蓮期待道:“什麽辦法?”
楊惠惠:“你把相似的藥草全采集回來,晚上我再回來辨認不就行了。”
楊青蓮:“……”
衆人紛紛稱贊楊惠惠的主意很好。
可這樣一來,楊青蓮就得費時費力去收集藥草,還得把相似的采回來。桂嬷嬷每日安排的任務已經夠累人,抽空再去找草藥,那得累個半死。
楊惠惠暗笑,想做好人逼着我救楊雪芝,你也得付出代價。
相對于楊雪芝,楊青蓮反而更好對付一點。
因為楊青蓮要臉,心思重,玩心機的話,楊惠惠對付她,只要楊青蓮要臉,就不會太過分。
反而是楊雪芝不好對付,因為楊雪芝又蠢又毒而不自知。所謂一力降十會,像楊雪芝那種破口大罵、沖上來動手的,楊惠惠反而會被弄得措手不及,只能被動打人。
因為言辭譏諷她,她不一定能聽懂,也不曉得什麽叫知難而退,而且行事莽撞,想一出是一出。比如花圃那件事兒,楊惠惠就完全意料不到。
楊青蓮深吸一口氣,轉頭道:“寶盈,明兒你和我一起采集藥草。”
安靜站在角落的寶盈唯唯諾諾地應是。
寶琴見狀,趕緊道:“寶盈,你可答應過明天幫我掃地的。”
楊青蓮抿着唇,眼看着就要生氣,“寶琴,掃地和采藥孰輕孰重,你該知曉。”
寶琴道:“不是有你嗎?你可是雪芝的親妹妹,寶盈又和雪芝無關,雪芝天天欺負寶盈,如今你還要逼她幫雪芝采藥?”
衆人都見過寶盈被雪芝欺負的情形,聞言點頭,“青蓮,這事兒得看寶盈自願。”
寶琴松了口氣,拉起寶盈的衣袖,“寶盈,你可答應過我的。”
在寶琴的強烈暗示下,寶盈怯怯看了青蓮一眼,低頭道:“三姑娘,奴婢答應過寶琴了。”
楊青蓮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楊惠惠暗笑,上前道:“別在這兒扯皮啦,趕緊把雪芝送進屋吧,對了,青蓮,你和雪芝感情深厚,不如今晚就由你來照顧她。”
楊青蓮臉色煞白,眼中掠過一絲氣憤。
然而衆人都不想沾手,連忙附和楊惠惠的話,楊青蓮只能被迫答應。
寶盈寶娟将楊雪芝從板凳上解開,衆人為了照顧楊雪芝,特意把她搬去之前生病婢女住的空屋子。
楊青蓮被留下來,寶娟自願留下,寶盈猶豫片刻,也留在那間屋子裏。
“寶盈,你幹嘛呢!”寶琴跺跺腳,恨鐵不成鋼,只能由着她去。
事情解決,天已經黑透。
楊惠惠身心疲倦,洗漱後躺在大通鋪裏睡覺。她沒吃飯,肚子餓得咕咕亂叫,翻來覆去睡不着。
楊惠惠從小被餓怕了,最受不得餓,心裏恨透了世子。
“陰陽怪氣的東西,早點兒去死吧!”她用被子捂住頭,悄悄地在床裏大罵,把能想到的好詞兒都罵了一遍,罵着罵着就睡着了。
世子罰她晚上不吃飯,沒說不吃早飯。
楊惠惠很早就醒了,洗漱完後就在院子裏等着。
像她們這種三等婢女,早飯便是一碗稀粥或者一個饅頭,再沒別的。
楊惠惠昨晚餓了一夜,好不容易盼來了粥,卻發現粥裏只有幾顆米,其他全是水,估計大廚房那邊的管事又在暗暗克扣糧食。
管事想要賺油水,總得克扣點兒東西,楊惠惠才來幾日便發現了好幾回。
餓着肚子的楊惠惠,無奈地在桂嬷嬷吩咐下趕去梅園涼閣。
踏上涼閣走廊,準備進去拜見世子,卻見竹青從裏面出來攔住她的去路,“惠惠姑娘,世子爺不想見你。”
“……”楊惠惠心想,昨天某人怒吼不要出現在他面前,是來真的。
也不算說話不算話。
剛巧楊惠惠也不想見他,笑着道:“那我在外邊兒。”
竹青道:“惠惠姑娘稍等,小的去拿花籃。”
楊惠惠站在走廊等着,等了片刻沒見竹青出來,楊惠惠便無聊地四下張望,眼角餘光又看到那兩只美麗的白孔雀。
涼閣四周都是青碧竹林,早晨的微風送來陣陣涼意,四周沒有人。
白孔雀羽毛雪白,尾巴長長的,爪子抓着鳥架,優雅地低頭在食槽裏啄玉米粒和青菜。
楊惠惠不知不覺地靠過去,她原本想去摸鳥的,走過去看到食槽裏面的玉米粒,眼睛就挪不開了——玉米粒是煮熟的!
而且食槽非常幹淨,像是新換上的竹筒,比許多人的飯碗都要整潔。
偷偷張望,依舊沒有人。
餓壞了的楊惠惠眼疾手快地從食槽裏面抓出一把玉米粒塞進嘴裏。
“咕咕咕!”白孔雀很憤怒很震驚,大概想不到這個人類居然會搶它的食物!
它用黑漆漆的小眼睛瞪着她,撲扇着翅膀,想趕走這個和它搶食的家夥。雌孔雀溫順些,沒搭理楊惠惠,低頭繼續啄玉米。
楊惠惠見公孔雀生氣,忙移到雌孔雀旁邊抓雌孔雀的玉米。
公孔雀:“咕咕咕!”
敢搶我老婆食物!和你拼了!
“對不起啊,你還有這麽多,分我一點吧!”楊惠惠不嫌髒,又伸手掏一把玉米粒塞進嘴裏。
當初和娘親被趕出百花樓時,跑到飯館裏偷吃過客人的剩菜盛飯,如今偷鳥食不算什麽。
公孔雀憤怒地撲打翅膀,掀起一陣小風。
“惠惠姑娘……”竹青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楊惠惠正把玉米粒塞嘴裏,聞言僵硬地轉過頭,嘴角邊還挂着玉米殘渣。
空氣靜默。
兩人相顧無言。
“我……”楊惠惠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表情漸漸凝固。
竹青像是沒看到剛才那一幕,道:“跟我來吧。”
楊惠惠也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擦幹淨嘴巴,低頭跟着他,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很快又來到昨日的月季花圃前。竹青把花籃遞給她,“惠惠姑娘,中午到涼閣吃飯,下午繼續采摘,務必在太陽落山前采集好。”
楊惠惠連忙應是。
一籃子花瓣,昨日她小半天就采集好了,哪裏用得着一天呢!
她決定上午采完,趕緊交差走人,免得面對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楊惠惠接過花籃,入手沉甸甸的。
低頭一瞧,才發現籃子裏裝着各色點心,有她愛吃的綠豆糕和桂花糕!
連鬼味花生都有!
甚至還準備了一瓶水!
楊惠惠愛吃點心,但容易被噎着,必須邊吃點心邊喝水。沒想到竹青連水都準備了!
難怪剛才竹青一直沒出屋,原來在幫她準備食物!
楊惠惠本就愛吃,何況現在饑腸辘辘,頓時感動得差點流下眼淚。她擡眼瞧着竹青,真情實感道:“謝謝你。”
竹青一愣,默然片刻,道:“惠惠姑娘吃完東西,趕緊采花吧。”
楊惠惠小雞啄米般點頭。
世子待她如寒冬臘月般冰冷無情,竹青待她如三月春風般溫暖。
兩相對比,竹青在楊惠惠心裏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仔細看,竹青雖然比不得景峰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可長得也挺清秀,而且又如此溫柔體貼。像她這般罪臣之女,一日為奴,終身為奴,以後就算嫁人,只能做別人的小妾,或者勉強做平頭百姓的妻。
如果能嫁給像竹青這樣的體貼男子,也挺不錯。
自從和景峰有過一段後,楊惠惠的擇夫觀有了巨大改變。以前她受盡颠沛流離、無家可歸之苦,便想依靠自己的美貌,嫁給有權有錢之人,能榮華富貴、吃飽穿暖。
和景峰有過一腿後,她不這麽要求了。
她的夫婿,不求容貌家世鼎盛,只要脾氣好,能吃飽飯、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
像景峰那種長得又美又有錢卻脾氣壞的,她消受不起。
“謝謝你幫我準備點心。”楊惠惠感動地說。
竹青咳嗽一聲,道:“惠惠姑娘誤會了,是世子爺吃剩的東西,剛好要扔,世子爺就讓小的順便裝進籃子帶給你。”
楊惠惠:“……”
籃子裏的點心,忽然就不香了。
竹青似乎有點尴尬,為自家主子辯解:“惠惠姑娘不要介意,世子爺吃東西很挑剔,這些點心都沒怎麽碰過。”
楊惠惠恢複平靜,想起昨日的讨好世子爺二原則,立即嚴正聲明:“我一點兒也不介意,有得吃都不錯了,哪能計較那麽多?世子爺的剩菜能賞賜給奴婢,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世子爺吃剩的東西,是最香的!”
哈,居然拿吃剩的給她!
好吧,似乎侯府經常有主子将剩菜剩飯賞賜給奴婢的傳統,奴婢可以吃上肉,好多人為此歡天喜地呢。
上次奴人館,她被罰不許吃菜那次,也是世子爺賜的剩菜。
何況,她小時候經常撿東西吃,就在剛才,她還搶孔雀的玉米粒吃。
所以,吃破世子剩下的點心完全不用在意。
但要讓她感激,不可能的!
竹青一臉震撼,畢竟能喊出“世子爺吃剩的東西是最香的”的話,他着實沒聽過,哪怕最會拍馬屁的人,也說不出這般話。
楊惠惠感動地提着籃子道:“世子爺的心意,奴婢心領了,請竹青一定轉告奴婢的感激之情。”
希望他能懂她的讨好之心,消消氣,不要再找她的麻煩。
竹青特意問了一句,“你當真認為世子爺吃剩的東西最香嗎?”
楊惠惠沉默,心說那是誇張難道你不懂嗎,可別人既然問了,她也喊出口了,總得打腫臉把胖子裝下去,便點頭道:“當然。”
竹青很快離開,時間尚且充沛,楊惠惠便将籃子放在一邊兒,自己坐在小路上,一手拿着點心,一手拿着水壺,就着一望無際的月季芬芳,吃一口點心喝一口水,無比惬意快活。
微風拂過花圃,千萬朵月季搖曳出玫紅的波浪,清澀的香味撲鼻而來。
山清水秀,寧靜悠閑。
吃飽喝足的楊惠惠,獲得了這段時日來最寧靜放松的時刻。
嗯……如果天天讓她到此處采花,給她點心吃,她會非常樂意。
吃完半籃子點心,楊惠惠已經吃撐了,滿足地發出一聲喟嘆:“好舒服啊。”
“汪!”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狗吠。
楊惠惠循聲而望,忽然看到月季叢中的小路上,跑過一條黃白相間的土狗,模樣很熟悉。
狗膘肥體壯,足足有半人高,眉宇間長着一塊黑斑。如果不是體型差異過大,楊惠惠差點以為是楊寶寶。
楊惠惠站起身,驚訝地瞧着那狗。
“汪汪汪!”黃狗似乎看到了她,興奮地甩着尾巴朝她飛奔而來,哈赤哈赤地圍着她轉,尾巴飛快地搖着。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花色,熟悉的态度……
楊惠惠不敢置信,又不得不相信,試探着喊道:“楊寶寶?”
“汪!”大狗開心地應答,撲向楊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