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號

第15章 (15)

然不願，但也不敢忤逆老板的意思，只能跟着老板回來，待長夜過半之後，他假意去方便，實則快速朝墳場趕了過去。

那乞丐果然還被丢在那裏，抱着酒壺睡得正香，身上被腐屍留下的傷痕還在殷殷冒着血。

“你別怕，我會救你的。”孟小白上前檢查那名乞丐的傷勢。

那乞丐傷勢頗重，身上多處被腐屍抓傷咬傷，血流得滿地都是，在他身下形成大片血泊。因為那是腐屍而非普通的喪屍，被他們抓傷的傷口甚至也有腐爛跡象，而且傷口頗大頗深，普通的上藥包紮怕是無濟于事，需要先把傷口縫合。

孟小白從乾坤袋中取出針線和蠟燭，穿針引線，在蠟燭上消過毒後便為乞丐縫針。

乞丐傷勢随重，但都是皮外傷，照例說受了這麽重的傷，疼也疼醒了，可人家就是醉得沒心沒肺的，時不時吧唧嘴咕哝兩聲，就是沒醒。

“哎呀呀，小白美男子果然是很善良呢。”

聽到聲音孟小白回頭，只見言小樓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悄無聲息。

“言、言公子，”孟小白大驚失色，忙着朝言小樓跪下叩首，“言公子，求您不要告訴老板，我只是想救他，求言公子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條生路吧！”

言小樓挑眉看他，“啧啧，這話說的，難道我還能不讓你救人不成。我只是看你去方便許久不回來，擔心你迷路了來接你的。”

孟小白怯生生地看着他，放佛受驚的小白兔。

言小樓笑吟吟地湊過去，看着乞丐道：“我看他傷口發黑，是不是中毒啊？”

孟小白先是卑怯地看着他，看他确實沒有要跟自己問罪的意思，這才搖搖頭，道：“不像，他的血還是紅色的，至于傷口發黑……可能是他太髒了。”

言小樓默默挪遠了兩步，頗為崇拜地看着孟小白，髒成這樣還能下手給他縫針，小白美男子偉大得緊偉大得緊啊。

縫完傷口，孟小白盡心地又取出紗布給乞丐包紮好，随即站也不曾站起來，就這麽跪着轉向言小樓，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雙手奉上。

言小樓抽着嘴角連連後退，這是誰都想給他試點藥是麽。

“言公子不要誤會，”孟小白道：“小的只是看言公子有內傷在身，為了感激公子方才沒有向老板告發，送上活血通經丸一瓶，對公子的內傷有所幫助。”

“哎呀，早說嘛。”言小樓一聽，笑哈哈地接過藥瓶。

孟小白道：“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粒。”

言小樓二話不說先嚼了一粒，“不錯不錯，還裹了層糖衣，真是貼心，可比你家謝大老板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良心多了。不過說來也奇怪，我的內傷發作頻率比原來少多了，估計就是被謝大老板的什麽心花蕩漾散雲裏霧裏香給吓的！”

孟小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古怪，“老板……親自制藥？”

言小樓連連點頭。

孟小白語氣更怪，“您試的？”

言小樓點頭點得更用力了。

“你老跪着做什麽啊，男兒膝下有黃金聽說過沒？快站起來站起來。”言小樓道。

孟小白微微點頭，剛要站起來，只聽一聲破風聲，随即便是一道淩厲的鞭風襲來，孟小白大驚，剛要還手，待看清襲來的竟是萍姑的軟鞭，他只能生生頓住反抗的動作，由着長鞭抽身的劇痛。

萍姑的軟鞭鞭風狠厲，直朝孟小白的膝蓋窩抽去，孟小白只覺得右膝一陣滅頂的痛楚襲來，他站不穩，整個身子朝前栽去摔倒在地。

她竟活活一鞭子抽斷他一條腿！

萍姑站在不遠處，陰恻恻地冷笑着，一點點将軟鞭挽起別回到腰間，喝道：“老板說不準救，你竟敢忤逆老板！”

孟小白臉色都白了，雙唇止不住地顫抖，“小、小白知錯……”

言小樓不禁皺眉，他看了眼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的孟小白，嘆道：“我不會接骨，你會嗎？”

孟小白害怕地縮了下，怯懦道：“沒有老板的允許，小白不敢……”說着，孟小白畏懼的眼神時不時地朝不遠處看去。

言小樓這才發現，原來謝歡不知何時就站在萍姑身後，白衣若仙，涼涼地看着他們。

見言小樓回頭，謝歡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謝阿歡，你別走啊，你等等我……”言小樓忙不疊地追了出去。

謝歡腳下不停，快步在前面走着，言小樓便快步在後面追，眼看着他沒有回馬車，而是朝樹林深處走去，言小樓一個翻身擋在了他的身前。

多感謝言曦之當初擊破他氣海穴的時候，沒順便把他的腳筋也挑了啊！

謝歡被他擋住去路，索性便轉過身又要走，似乎不是要去哪裏，只是不想見到他。

言小樓忙着又攔住，“謝阿歡，謝家哥哥？別走嘛。”言小樓朝他直挑眉，直盡輕佻之能色。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發現，四十多章了，居然一個親密接觸都沒有，居然到現在才終于有了感情線進展，之前倆人都不在一個頻道的……不過現在也不在，哈哈哈~~~但是起碼謝老板要出手了！！！

☆、感情升溫

見走不了，謝歡便別開臉，不肯迎上他的視線。

“謝阿歡你……”言小樓剛剛開口，便被謝歡捂住嘴。

謝歡捂着他，眼睛卻始終都不肯看他。

“唔唔……”言小樓叫道，謝歡卻怎麽都不肯撒手。

言小樓掙不開，只能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壞壞地笑了下，伸出舌尖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謝歡一驚，随即如觸電般收回手。

即使夜色如墨，言小樓還是能清晰地看到謝歡臉紅了。

“謝阿歡，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之所以現在這麽古怪，是因為孟小白，對不對？”

果然，一聽到這個名字，謝歡臉上的緋色瞬間退去，變回他慣有的冰冷。

謝歡道：“萍姑那樣對孟小白雖不是我授意，但也是我默許的，你是想說我太過毒辣嗎？”

言小樓盯着他瞧，突然道：“如果我說是呢？”

謝歡臉色更沉了，他背過身去負手而立道：“無礙，我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四十四號本也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看着他好看的側顏，言小樓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誰說我覺得你毒辣了，”言小樓跟着負手站在他身側，“孟小白麽，懂得扮豬吃老虎，是個聰明的孩子。”

謝歡看他。

言小樓閑來無事的時候曾經打聽過關于這個孟小白的事，畢竟他前段時間除了被逼試藥之外，是真的很無所事事，不算調查，只能算打聽。

在外面的世界，四十四號鮮有人知，只有寥寥幾個比如龍淵這樣的人物，才知道四十四號的存在，但是知道孟小白的倒不少。

四十四號的訂單都是由外來客上門下單，再由四十四號執行完成。既要完成訂單，四十四號少不得要派弟子出去做任務，孟小白就是負責執行任務的弟子之一。

外界人不知四十四號，可不少人都知道雲州城有一名喚小白的道者，心底善良慈悲為，但凡路見不平必定拔刀相助，甚至為了他的路見不平，好幾次耽誤了回四十四號複命的時間。

只是這位喚小白的道者雖然善良，但命運卻很是悲慘，據說他有一個很是殘暴的主人，經常責罰打罵他，他總是帶着一身的傷，可即使傷重如斯，他依舊一心為百姓。

言小樓想到自己白天問孟小白，為什麽萍姑要打他，當時他是怎麽回答自己的？

他說，無論他做了什麽，萍姑都可以想打就打想罰就罰，不需要原因。

這話聽起來像是孟小白逆來順受為人乖巧，可是也側面隐喻了萍姑的殘暴和謝歡的縱容，對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不問緣由。而且似乎他救的，全都是被謝歡拒絕的病人；私下裏接的，全是被謝歡拒絕的訂單。

言小樓歪着頭盯着謝歡瞧，笑吟吟道：“謝阿歡，原來你是害怕我見到你毒辣的那一面，不敢面對我，才氣沖沖的走了呀～哎呀，有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嘛，像你這樣甩手就走，虧得我了解你，要是我不了解你的話，咱倆不就生嫌隙了嗎？你呀你，總是這樣別扭。”

他每多說一句話，謝歡的臉色便紅一分，到最後被他說的雙頰紅如泣血，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是羞惱地瞪着他。

言小樓卻被他瞪高興了，摸着下巴垂涎地看着他，啧啧，瞧瞧這出塵若仙的樣貌，膚白勝雪目含秋波，簡直比姑娘家還要動人。

言小樓不禁哄道：“別說孟小白的本性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我看不出他的僞裝，謝阿歡，憑咱倆的關系，我還能不信你嗎？別說你只是毒辣，就算你陰險狡詐窮兇極惡，我也是絕對挺你的！”

謝歡聞言又瞪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卻什麽也說不出，只是憤憤地別開臉去。

言小樓清晰地看到他泛紅的耳垂，覺得甚是可愛，不禁伸手去摸。

謝歡僵了僵，回頭瞪他。

言小樓怕他動手，忙着一下子跳出去老遠，哈哈道：“不過謝阿歡，你既不喜他，何不将他趕出四十四號去？”

謝歡道：“他不走。”

言小樓不禁感概，“唉，我想走你不放我走，他能走卻不肯走，天意總是如此弄人啊。”

謝歡臉色又變了，抿着嘴瞪了他一會兒，突然轉身就走。

言小樓忙道：“又幹嘛去？”

謝歡道：“就寝。”

哦，也對，天色太晚了該睡覺了。

言小樓跟着謝歡回到了馬車旁，萍姑已經把孟小白和那乞丐都帶了回來，丢在一旁，自己又坐上車轅打坐去了，言小樓之前相中了一棵樹，打算今晚就睡這棵樹上了，結果被龍宛和龍允霸占了。

他只能換棵樹，剛要縱身躍上去，只見謝歡坐在車廂裏，掀開簾子對他道：“還不上來？”

言小樓先是頓了頓，随即撒丫子撲了過去，“哎呀，謝阿歡你允許我上馬車了呀！太好了太好了！但是說好了，不許打我不許捏我不許咬我不許踹我啊！”說完，言小樓像是怕他是後悔，二話不說往馬車上一躺。

之前他就估計得沒錯，這馬車果然足夠讓兩個成年男子躺下，哎，還是躺着睡覺幸福啊！

謝歡看了他一會兒，無言和衣躺下。

言小樓立即道：“謝阿歡，商量個事兒，我要是半夜磨牙，你不能抽我啊。”

“……嗯。”

言小樓放心地睡覺了，過了會兒又道：“我要是說夢話，你也不能抽我啊！”

“……嗯。”

又過了會兒，“我要是翻身不小心把腿放你肚子上了，你把我腿放回去就行，或者叫醒我也行，但是真的千萬不能抽我啊，我靠臉吃飯的！”

“…………”

“謝阿歡？”

“嗯！”

又過了會兒，“還有……”

謝歡又捂住他的嘴了。

言小樓本來跟他一起睡還有點緊張，雖說上次也一起睡過，但上次的謝歡是在酒醉的狀态下，這次他可是清醒的呀，保不齊他清醒了會對自己做點什麽，現在被他這麽一捂着，踏實多了。

果不其然，言小樓提前打招呼是有道理的，因為他不止磨牙夢話翻身亂動，甚至還愛摟人，手腳并用的那種摟。

謝歡看着第四次被自己推開的某人又纏了上來，他無言地嘆了口氣，然後一把扣住他的腦袋，将他按在自己懷裏，懷中人這才老實。

次日一早，他們又上路了，龍允和龍宛照樣騎馬，孟小白右腿斷了，沒有得到謝歡的批準，一直不敢接骨，只能自己給自己點穴止疼，然後跟着萍姑一起駕馬車，而那名乞丐則被丢在了車頂上。龍允本來是想讓那乞丐騎他的馬自己禦劍的，但是馬也是有脾氣的，實在受不了乞丐身上的味道，将他甩出去好幾次，才不得不把他丢在車頂上。

今日唯一有區別的就是言小樓，因為昨天他是像遛狗一樣，被謝歡的腰鏈拴着，跟在馬車後面跑來着，可是今天他可以進車廂裏坐着了！

言小樓掀開車簾，看着車頂上那團黑漆漆的人影，道：“謝阿歡，你這麽對一個病人是不是太殘忍了？”

謝歡正在打坐，聞言眼睛睜也不睜，道：“那你去換他。”

“不不不，一點都不殘忍！你看他全身髒兮兮的，雖然孟小白幫他梳洗過，但是陳年污垢哪是一次性洗的幹淨的，多讓他曬曬太陽殺殺毒吧！”

“嗯。”謝歡道。

言小樓驚悚地看着他，他說什麽？嗯？他居然說嗯？他居然沒有把自己丢出去？居然同意了自己的說法？

他越來越不知道怎麽跟陰晴不定、總是善變的謝阿歡愉快的玩耍了怎麽辦？

言小樓這一路都過得很忐忑，時刻擔心謝歡會把自己一腳從車廂內踹出去，或者時不時又撒一把心花蕩漾散或雲裏霧裏香。

然後更可怕的來了，沒有！

言小樓的心驚膽戰一直持續到了進鎮，照昨天的情況來看，即使進鎮謝歡也是不會停留的，而是穿過鎮子繼續上路。言小樓只能掀開車簾，垂涎地看着街上的涮鍋店。

好久不吃鍋子了啊。

“停。”一直冥想的謝歡突然道。

馬車驟然停下，言小樓回頭看他。

謝歡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遞給言小樓。

言小樓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以眼神詢問，不過謝歡沒有多言，言小樓也沒有多問，将□□貼上，又拔出貼身的小刀借着刀刃倒映着自己的臉。

言小樓原來絕對可以用風神俊朗風流倜傥來形容，可貼上這張面具，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張臉，絕對見過就忘的類型。

謝歡這才道：“走吧。”說着，謝歡起身便要下馬車。

言小樓攔住他，“謝阿歡，你不是不進鎮的嗎？”

謝歡道：“用膳。”他以眼神看了眼外面的涮鍋店。

言小樓瞪大眼睛，“用膳？謝阿歡你居然肯吃外面的食物？你不是只吃四十四號的食物嗎？”

謝歡不再多言。

言小樓頓了下，又看了眼刀刃上映的自己過目就忘的臉，突然道：“謝阿歡，你過鎮不入，是不是因為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線進展的溫度已經從-1度變成了0度，一點點升溫~快五十多章了，感情線才終于有點進展，哈哈哈~~~

難得我準時更新一次，給自己點個贊！

☆、鬼鎮傳說

雖然言小樓弑母殺舅的事那天已經和龍淵說清楚了，但是其他玄門百家還不知道，在他們眼裏，言小樓依舊是弑母殺舅叛出家族的大逆不道之徒，而且還都想從他口中套出祭煉血鴉的秘密，他自然是不能貿然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的。

謝歡看他，“你覺得呢？”

他這麽一說，言小樓瞬間踏實了，剛才一定是自己自戀想多了，謝歡怎麽可能會為了自己。

不等言小樓想完，謝歡又道：“嗯，是為了你。”說完謝歡便下了馬車。

言小樓：……

剛才那個是謝歡吧是謝歡吧是謝歡吧？是不是被調包了？他怎麽回答？怎麽會承認呢？

言小樓驚悚地下車，更驚悚的來了，謝歡竟就負手站在馬車旁，一副在等人的模樣。

他難道在等自己？這不可能！

可連車頂上的那個乞丐都被拖下來被孟小白扶着了，除了自己，他還能等誰……

果然，見到言小樓下車，謝歡這才轉身朝涮鍋店走去。

做店小二的，見慣了各種來往賓客，眼力自然比常人強些，從謝歡等人一進門，便看出此行人身份異常，忙不疊上前招呼。

“幾位客官有禮了，不知幾位客官是想打尖還是住店啊？”小二道。

謝歡眉頭微微瞥起。

孟小白剛要解釋，言小樓道：“就是問咱們吃飯還是住店。”

謝歡道：“先用膳，再住店。”

“得嘞！客房都在三樓，小的這就給您安排去，”小二道，這才注意到孟小白攙扶的那名乞丐，頓時變了臉色，“喲，瞧幾位都是尊貴的客人，怎麽還帶了名乞丐啊？”

言小樓道：“路上撿的，小二哥放心，待你開好房間之後，我們便把他送去客房，不會在大堂影響你生意。”

小二道：“客觀您這是說得哪裏話，幾位能光臨是小店的福分，小的怎會怕您影響。”

言小樓挑了挑眉，這小二哥上道啊。

小二卻又道：“不過如果只是撿的，沒有其他關系的話，小的奉勸諸位，還是不要管他了，以免惹麻煩上身。”

孟小白看了眼仍在昏迷的乞丐，剛要問小二什麽麻煩，卻被言小樓制止插話道：“多謝小二哥提醒，不過我們餓了一路了，能不能先給我們上點吃的？我聞着你這大堂鍋子的味兒，聞得都流口水了。”

“哎呦，是小的疏忽，小的這就給您準備。”

這涮鍋店是餐飲住宿一條龍，一樓大堂二樓包間，三四五樓是客房，孟小白先把乞丐送進客房，這才出來回到大堂伺候謝歡用膳。

“幾位客官，咱們小店的麻辣涮鍋可是最正宗的，鮮香麻辣，只要有一個人說不好吃，絕對不要錢！”小二道。

言小樓本來還踟蹰着到底點什麽，畢竟他欠四十四號很多錢，可謝歡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放到他面前，言小樓瞬間樂開花了，各類葷點全點了一遍！

哪怕吃完這頓欠四十四號的錢更多，也先吃完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

小二又道：“幾位客官要喝點什麽酒呢？君子殇如何？”

言小樓頓時眼睛一亮，“君子殇不是雲州特産嗎？你們這也有？”他還至今沒喝過呢！

小二自豪地點點頭，“我們掌櫃的跟雲州君子殇的釀酒廠大掌櫃認識，特地從雲州進貨來的，每天限量供應五十壺，今兒還剩最後一壺。”

“要要要，必須要！”言小樓說完一頓，梗着脖子朝謝歡看去。

上次因酒而引發的後事他可沒忘，這次難保謝歡看到酒不會想起上次的事而又不高興。

誰想謝歡卻啥反應都沒有，而是從錢袋中取出十兩金交給小二，道：“麻煩了。”

店小二美不滋地抱着金子出門了。

言小樓想說給多了，有那錢給他抵債多好。這樣想着，言小樓看到錢袋還放在桌上，他偷偷摸摸地藏進自己袖口中。

萍姑翻了個白眼。

店小二很快把酒先送了上來，言小樓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果然甘冽醇香回味無窮。

桌上坐的是言小樓、謝歡、龍宛和龍允四人，萍姑和孟小白站在謝歡身後侍奉，店小二見狀要給謝歡三人倒酒，言小樓擡了擡手示意不用。

“不必了，他們不喝酒，”言小樓蹲着酒杯笑吟吟道：“小二哥，獨飲無趣，不如你給我講講，你方才說的麻煩，是怎麽個麻煩法呗？”

說到這個，小二哥微微變了臉色，他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誰聽到似的，确定無人，他才俯下身低聲道：“最近鎮子裏鬧鬼。”

這言小樓就沒什麽害怕的了，言小樓什麽都怕，就不怕鬼。

小二繼續道：“好幾個月了，一到夜裏就出來，鬼哭狼嚎的，都抓走了不知道多少個流浪漢乞丐了，現在鎮子裏的人一入夜都不敢出門。”

“小二哥，這你可就冤枉鬼了，鬼不是只抓流浪漢的，只要是鬼想抓，那就什麽都抓，不分男女老幼。”言小樓道。

小二茫然地看着他，“是嗎？”

龍允問道：“小二哥，你說流浪漢？難道那鬼只抓流浪漢？不進門抓人的嗎？”

小二點頭，“是啊，估計這鬼膽子也不大，并不抓正經人家的漢子，只抓那些乞丐、流浪漢、外來獨行客之類的，想來應該也不是個厲害的鬼，只敢揀落單的抓，打打牙祭吧。否則他要是見人就抓，咱們鎮子不早就被抓沒了麽。”

“這鬼是一個單個還是成群？是男是女？”龍宛問。

“不知道啊，誰敢出來看，”小二道：“反正入夜之後，只要有落單的男子上街，必定聽到鬼哭狼嚎的聲音，而且那聲音……我也說不上來是男是女，也聽不出來是單個還是成群。”

言小樓點了點頭，“不過不管那是一個鬼還是一群鬼，你們鎮上沒有負責鎮守的玄門家族嗎？他們不管嗎？”

小二道：“咱們鎮子這麽小，哪有什麽玄門家族呀，不過隔壁春風鎮的寧家，偶爾倒是會庇護我們，只可惜寧家早在去年就沒了。”

“沒了是什麽意思？”言小樓問。

“滅門了呗。”小二嘆了口氣，“各位是不知道，寧家一門死得可慘了，一家三十四口全被做成了人彘，失血過多而死，那叫一個慘嘞。”

龍宛和龍允不禁大驚。

言小樓也臉色微變，“三十四口，也不算小家族了，既是玄門家族，自是法術高強，而且家族必有法器鎮宅，究竟是何人如此厲害，竟能将他們滿門滅門？”

小二搖頭，“不知道，沒人知道，據說那天寧家好好的，照常給弟子們講道誦課，寧家大少爺還約了幾個世家公子晚上一起出去獵鬼，結果那幾個公子等了他一晚上都沒出現，第二天一早去他們家敲門，才發現他們全家都被滅門了，四肢上的血肉好像被啃食光了一樣，就剩骨頭了，只留一個光禿禿的人彘身子。”

“竟、竟有人如此殘忍……”龍宛狠狠地垂了下桌子。

“噓，”小二将食指送到嘴邊，随即一臉神秘地又将身子俯低，低聲道：“大家都說了，這不是人幹的，畢竟人哪會吃他們四肢的肉啊，大家都說是鬼，是那個、那個什麽來着……哦對，喝血鬼王！是他又回來了，想吃人肉給自己吃出一具新身體來！”

龍宛歪頭，“喝血鬼王？”

龍允幹咳了兩聲，“他可能想說喋血鬼王。”

小二哥直起身子撓了撓腦袋幹笑，“嘿嘿，差不多差不多，都是愛喝血的意思嘛。”

言小樓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小二哥，貧窮也沒限制了你們鎮子的想象啊，我頭一次聽說，鬼吃人肉還能吃出一具身體的，哈哈哈～”

“小二，你幹什麽呢？！”掌櫃的在櫃臺叫道：“還不趕緊給客人上菜去！都忙成什麽樣了還偷懶！”

“來了！”小二轉頭對言小樓等人道：“幾位客官稍等。”說完小二便去廚房了。

言小樓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懶洋洋地看向謝歡，“謝阿歡，那小二有句話說對了，寧家滅門絕對不是人幹的，畢竟我就不信哪個人胃口那麽好，能吃那麽多人肉，還是生吃的。”

謝歡側頭看他，“喋血鬼王？”

言小樓搖頭，“不可能，他都死了兩百多年了，還出來作什麽妖啊，而且既然是鬼王，應該不會低劣到去吃人肉的地步吧，要吃也都吃了啊，幹嘛只吃四肢，這分明是仇殺。”

謝歡點頭。

涮鍋很快上了，還有言小樓點的各種涮菜肉食等等，擺滿了一桌子。

“菜已經上齊了，各位客官慢用。”小二說完要走，言小樓叫住他。

“對了小二哥，再跟你打聽個事，”言小樓忍着肉痛塞給他一顆金豆子，問道：“你知不知道寅楓先生啊？聽說他就是你們鎮子的人？”

小二道：“知道知道，大名鼎鼎天一閣的客卿嘛，還是唯一的那個，我還見過他呢，有次他禦着劍在天上飛，我遠遠地見過一眼，不過他不是我們鎮的，是隔壁春風鎮的。”

☆、開房

言小樓挑眉。

小二道：“不對不對，他也不算春風鎮的人，只是在那住過一段時間，究竟是哪裏人，我們也不知道。”

“行，我們知道了，多謝小二哥。”

“客官客氣，那各位客官請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小二一走，言小樓對萍姑和孟小白招呼道：“你們也坐下吧，這不是四十四號，大庭廣衆地你們就這麽站着，實在不成樣子，再說如果你們都要站的話，我身為藥奴不是更要站？”

萍姑看到謝歡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這點落座，孟小白糯糯地跟着她坐下。

龍允和龍宛松了口氣，幸好她倆也坐下了，否則只有他們陪着謝歡二人相坐，總覺得怪怪的，總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她們一坐下，言小樓張羅着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酒，當然不包括謝歡。

看他們只是盯着酒杯滿臉踟蹰不敢飲下，言小樓故意道：“你們不會都沒喝過酒吧？”說着言小樓看向龍宛二人，“你們兩個也沒喝過？我記得玲珑家的家規并沒有禁酒這一項，莫非是你們膽子太小，不敢喝？”

“誰說的！”龍宛性子一向張揚了些，聞言二話不說張嘴飲了下去，随即辣得直吐舌頭。

龍允見狀也只好跟着飲下，雖然沒有龍宛的表情誇張，但是也嗆得直咳嗽。

言小樓看得哈哈直笑。

萍姑和孟小白相繼飲下，表情上沒有什麽變化，一臉淡然，到底是四十四號的人啊，果然夠不行于色！

萍姑道：“我雖未曾飲過酒，但是藥酒還算喝過不少。”

孟小白倒是沒說話，不過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四十四號外出次數最多的弟子，肯定是喝過酒的。

言小樓本想給他們倒第二杯，但是他們都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言小樓只能作罷，正好，就這麽一壺還不夠自己喝。

哎，喝着美酒吃着涮鍋，人生至此夫複何求啊！

鍋子已經開了，言小樓往裏面入了不少菜，然後便等着菜熟。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剛要飲下，只感覺一股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言小樓托着腮看着謝歡，“謝阿歡，別這麽看我呀，又不是我不給你喝，問題是你喝不了酒嘛。”

謝歡看了他一會兒，卻道：“酒量不錯。”

言小樓倒：“那是當然，我從小是泡在酒缸裏長大的，哪像你，一小壺果子酒都能醉倒，醉後還那麽纏人的。”

纏人……

四道視線齊刷刷地望來，不約而同地想象着謝大老板纏人是什麽樣子……

言小樓翹起蘭花指，嬌羞地笑了笑，“是啊，喝醉的謝阿歡真的好纏人的～”

衆人：……

雖然有公筷，但是萍姑和孟小白自然是不敢跟老板吃同鍋食物的，于是要了碗米飯埋頭吃。

言小樓夾起一塊肉，沾過醬料之後送入口中，随即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香！他都快忘了涮鍋的味道了，以前在家的時候最喜歡拉着他爹和他哥吃涮鍋了，尤其他嗜辣，吃着這香辣的涮鍋，怎一句香字了得！

“謝阿歡你嘗嘗這個，特別好吃！”言小樓把鴨血推到謝歡面前。

他知道謝歡是不吃四十四號以外的食物的，可點了這麽一大桌子，他就不信謝歡能一直看着。

誰想謝歡卻當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鴨血送到嘴邊，輕輕啓動唇角就要咬。

“停停停，你幹嘛？”言小樓按住他的手。

謝歡不解地看向他，“不是嘗嘗？”

言小樓額角抽了抽，“是讓你嘗嘗，可這是生的啊。”

謝歡看着他。

言小樓嘆了口氣，把鴨血倒進鍋裏給他做示範，“要先在鍋裏涮，涮熟之後蘸醬料。”言小樓看謝歡這一身白衣，實在擔心他把衣服弄髒了，索性熟了之後便幫他夾入碗中。

謝歡盯着碗中的鴨血許久，終于拿起了筷子。

旁邊龍允和龍宛已經吃了不少，見狀不禁暗驚，不就是吃頓鍋子嗎？怎麽這位謝老板吃得這麽鄭重其事？表情這麽肅穆？

見他已經學會，言小樓又自顧自地吃了起來，“謝阿歡你再嘗嘗這個肉卷，我最愛吃了！還有蘑菇蘑菇、粉絲粉絲……”

言小樓一邊說着，一邊将各種菜肉往鍋裏涮，然後撈出來往謝歡碗裏堆。

謝歡頭次吃涮鍋，本身動作就不太靈敏，他這麽一來，倒省了謝歡許多麻煩。

萍姑咬着筷子，驚悚地看着自家老板微微彎起的眼角和嘴角……

既然已經開了房間，謝歡自然是打算在此店住宿一晚，吃過飯後衆人便各自回了房間。

他們一共開了三間房，言小樓以為理當是龍宛和龍允一間，自己和孟小白以及那個乞丐一間，謝歡當然是自己一間，萍姑貼身伺候他随他睡在外間。

誰想謝歡剛走進那間最大的客房，便對言小樓道：“進來。”

“啊？”

萍姑一把将他推進去，“當然要盯着你，不然你半夜跑了怎麽辦！”說完便帶上門走了。

言小樓一回頭，只見謝歡已經在桌前坐好，桌上已經有小二備好的熱茶，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淺酌起來，見言小樓走近，又給他倒了一杯。

言小樓站在桌前沒有坐下，而是将一只腳踩在凳子上，直盯着謝歡瞧。

謝歡由着他盯，置若罔聞，自顧自地飲茶。

言小樓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朝床上走去，一把将他撲倒按在身下。

出乎意料的，謝歡并沒有面露不悅，只是淡淡地擡起眼睛看着他，道：“做什麽？”

言小樓笑得不懷好意，“你說呢？你都帶人家出來開房了，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這間豪華大床房。”

言小樓雙手撐在謝歡頭頂兩側，見謝歡始終波瀾不驚，他索性将身子俯低，左手以手肘撐床，手掌托腮，右手暧昧地撫上謝歡腰鏈上的催心鈴。

“謝阿歡，你常年在四十四號待着，知不知道外界有個詞叫斷袖啊？”

“董賢與漢哀帝？”謝歡道。

言小樓挑了挑眉，對呀，差點忘了，之前謝歡還差點因為這個要真斷自己一只手呢。

“對的對的，”言小樓道：“你看馬上天就黑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你又如此富白貌美，這不是勾引我做壞事嗎？我若不對你做點什麽，豈不是對不起你。”

言小樓說到這，更加仔細盯着謝歡的表情，可惜謝歡依舊面無表情。

言小樓不禁暗驚，哎呦喂，謝歡的段數變高了啊，曾經那個一撩就炸毛的謝歡去哪了？

“謝阿歡你說實話，你讓我跟你一起住，是不是別有居心？”言小樓眨眼道：“你跟我同住，若當真只是為了盯着我怕我逃跑，那讓我跟孟小白一起住也是一樣的，畢竟現在的我可誰都打不過。”

言小樓說着，身子越俯越低，臉也越湊越近，溫熱的呼吸輕拂在他的臉上，“既然你有那個意思，我怎麽好意思拒絕你呢，我肯定會答應……”他的嘴唇幾乎就要親到他。

謝歡依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難得的是他居然沒有臉紅。

眼看都快親到了，都沒等到謝歡炸毛，言小樓喪了口氣，接上後半句——

“……陪你一起去捉鬼。”說着他從謝歡身上爬起來坐好。

謝歡頓了頓，雖然臉色依舊如常，但是耳垂卻是早已紅透了，只是剛才一番折騰，頭發有些微亂，蓋住了耳垂的顏色。

“捉鬼？”謝歡跟着坐起來，問。

“是啊，你特地讓我跟你一起住，不就是讓我跟你一起出去捉那只在鎮上作祟的鬼嘛，好了好了，應你應你。”言小樓大方地擺擺手，果然不愧他給起的許願池的稱號，當真是有求必應有難必除。

謝歡：……

“天還沒黑，我先睡個覺。”說着言小樓跳上床，歪歪扭扭地在床上躺好，閉眼睡覺。

謝歡坐在床邊，無言地瞪了他一會兒，突然道：“言小樓，你有時候的确很聰明。”

言小樓閉着眼得意道：“那是，不過什麽叫有時候啊，我一直都很聰明的好不好！”

謝歡又道：“有時候卻真的很笨！”說完謝歡出了門。

言小樓翻了個身，為什麽覺得謝歡說到“很笨”兩個字的時候，挺咬牙切齒的呢？

根據店小二所說，入夜之後，一旦街上有落單的男子外出，就會驚動那個鬼或者那些鬼。

經商議，言小樓決定由自己出去做誘餌，謝歡在暗處保護他，不是言小樓想身先士卒，實在是就謝歡那個氣勢，鬼見到他都得繞着走。

孟小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