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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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歸卿
作者:莫子喬
文案:
本文又名《誰說哥兒不能攻》、《農家哥兒成攻記》、《宮男神每天都很苦逼》、《哥兒頂起半邊天》……
所謂真的大攻,是倒黴穿成哥兒也是攻;所謂真的大家子,是淪落到農戶也依舊氣度斐然。
據說哥兒攻漢子是冷文,可莫還是忍不住想寫一個心中的男神。他算不上穩重完美,可他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做一個真正的人,也能在逆境中走出屬于自己的路。
前期有農家生活家長裏短,但男神不會拘泥在家長裏短;後面有哥兒成攻、農家進士強勢逆襲,和各種啪啪啪打臉……
莫自覺靈感來了啰嗦拖沓的毛病大改,作者群裏頭的姐妹也說還不錯,就是設定太冷……
希望有同好支持這篇冷文~~~~(>_<)~~~~
——by.亟需拯救卻依然作死挑戰冷題材的莫子喬
掃雷掃雷請注意:
1.本文主攻;大環境漢子攻哥兒受,但主CP是哥兒攻,漢子受;可又不是糙漢受,攻強但只是俊不算美,受也是俊朗硬淨有擔當的好漢子,卻非糙漢哦
2.本文慢熱,漢子受可能要到十萬字左右才會出來,這點和标簽上的愛情不太符合,但劇情走向和人物性格考量,實在不覺得受适合一開始就出現,各位見諒哈
3.生子的問題,孩子肯定不是攻生的,哪怕攻有那個生理機能也不生。可能會是寶箱、充話費送的,又或者科技和僞科技導致漢子受能生,總之,有包子,親生,卻不是攻懷孕
內容标簽: 生子 系統 強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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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宮十二(宮歸卿),楚铮 ┃ 配角:宮阿爹,小栓子,宮且楦,還有很多待定中,莫是取名廢QAQ ┃ 其它:夫郎哥兒文,但卻是哥兒奮起攻了漢子滴喲!不愛主攻逆襲的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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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弘元二年四月初七,桃李開遍杏花豔,正是春光荼蘼時。
也正是貢院之外,最熱鬧的時候。
今兒放榜,據說打從晨起宵禁初解的那時候,貢院外頭就熱鬧了起來。
給自己看榜單的、給主子看榜單的,又有那等守着榜下捉新進士做乘龍快婿的……
都無視了昨夜忽起的倒春寒,也無視了淩晨時分就淅淅瀝瀝下到今的小雨,一個個好不火熱也!
宮歸卿卻只懶洋洋靠着軟榻,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拍着自家那個“贅婿”的背:
“急什麽?阿争你還信不過你家老公的本事不成?我說給自己搏個一甲出身,給你搏個敕命安人,就肯定錯不了的。”
一行說,一行還揉捏着楚铮背上結實韌性的肌肉,慢慢往下移,眼看着就要移過腰眼,楚铮忍不住動了動:
“現在不行!”
遇上了宮歸卿,楚铮的底線給打破了不只一點兩點,什麽以漢子之尊屈居哥兒身下,什麽白日宣那啥啥的,都已經不在話下。
可此時此刻,楚铮真沒心思陪宮歸卿胡鬧。
不是着急自己那個什麽敕命身份,實在是,因為太在意,所以忍不住憂他尚不足以憂者,急他尚不足以急事。
宮歸卿也知道楚铮心意,雖覺得當下春意融融正是鴛鴦戲水時,也不過湊過去,細細密密讨了兩個吻,也就略退開些坐好。
楚铮不時往外張望等訊,宮歸卿卻只笑看着他,心中滿滿。
愛侶在側,歸家有望,科考出仕也若等閑……
十五年前,哪兒能想得到還有這一日?
一時思緒飛起……
那時候,也是春天……
第一欲望
鬥轉星移,四季交替。
冬之神的腳步漸漸遠去,春之神為大地換上華衣。
小王村依山伴水,此時田間麥苗一片青翠翠的喜意,山上則在深深淺淺的綠色之上,又有紅的黃的紫的粉的各色花兒盛放,而河邊屋檐各處,又有黃莺嬌嫩繞柳啼,又有燕兒銜泥築巢忙,真真兒好一派喜慶美麗的春景。
只可憐,宮十二的心情,卻是半點都不喜慶美麗,反而很有幾分憂郁。
堂堂男兒,在這大好春景,居然不效仿那些文人公子賞景踏青,也不随着農人耕夫忙碌生計,卻是懶洋洋靠坐,對着那築巢的燕子呆怔愣神兒!
倒也不是傷春且為落花啼,實在是,這事兒委實稀奇。
那天,因為剛入手了一艘游艇,雖然只是長度不過一二十米的小玩意,可由來有趣,便少不得要邀上弟弟宮十一等人去炫耀一番。
可不想樂極生悲,宮十二正得意洋洋回味自己春節那大殺四方的好手氣呢,不想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一下子就烏雲密布了!
初時,大家夥兒還不以為意,畢竟這游艇看着雖不大,造價卻不菲,且真個物有所值。
宮十二自己不算十分懂行,但挺懂行的朋友們都說這錢花得值,別看只是個小東西,配置卻是極好的,安全度也是極高的。
況只是試航,宮十二雖硬是要賣弄自己半桶水的駕駛技巧,可也正是他要賣弄自己半桶水的駕駛技巧,游艇并不曾開遠,離岸不出二十裏,這點子距離,以大家夥兒的體力,就是游回去都不是不行的。
所以憑它天氣驟變,宮十一一邊接手駕駛操作,一邊還有閑心笑話宮十二:
“二弟這下得意了吧?連雷公電母都要出來賀你。”
其他人少不得都是笑,一二個促狹的還少不得要把宮十二這些年來的“好運氣”一一列數:
什麽摸獎從來連包紙巾都沒摸到過啦,什麽世界杯上某某國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大家紛紛料定其縱然不能奪冠也該有四、八強,結果宮十二一去買張體育彩票支持一下本命球星,某某國就倒黴到連十六強都沒進啦……
又有宮十三去年在S市新置下的別墅,資金也是九成以上來源于宮十二春節裏頭的貢獻,小一輩的招娣、盼娣手裏還有他幼年時的存錢罐和小玩具,甚至更小小輩的大丫二丫還贏了他的袖口當領針戴等等等等,各種嘲笑宮十二賭運長黑的材料可不要太多啊!
宮十一的“雷公電母齊賀論”也得到廣泛好評,宮十二氣急,橫眉怒目瞪視他:
“放屁!小一你喊誰二弟?我明明是大哥,身份證上明明白白的!”
又啍:“大爺我要有那邀請雷公電母為座上賓的本事,能不先劈死你個長幼不分的?”
宮十一打了個呵欠:
“說了多少遍了,那只不過是日期變更線引發的小問題。”
這說法倒也沒錯。
當年宮十一、宮十二出生的時間其實很接近,宮十二也确實是在宮五小姐喜得貴子的訊息報到之後、才引發宮九小姐樂得笑破了羊水——
從這點看,宮十一是妥妥的哥哥無疑。
奈何宮十二雖只是宮九小姐的第一胎,卻是個難得孝順貼心的,從羊水破了到生下來,不過花了區區二個小時略餘。
當其時,在Z國S市出生的宮十一,出生證明上寫的乃是四月一日,宮十二在M國出生的時候,卻還是三月三十一日夜晚——
所以宮十二始終堅持自己才是大哥,仿佛也有那麽一點子道理。
只宮十一覺得那不過是歪理,總是自己的一哥身份更理直氣壯些,此時也就相當淡定地擺出一張遇上調皮弟弟的溫柔長兄臉,耐心勸導:
“雖說我們家也不指望你能學成個地理學家,好歹基本常識還是要有所了解的。
像這樣幼稚的錯誤,我做哥哥的自然不會和你計較,可難道小輩面前也不覺得丢臉?”
宮十二越發大怒,兄弟兩個就長幼問題又是好一番争執。
争到熱鬧處,也就沒留意到是誰嘀咕:
“早上出來前我還刷了天氣預報,都說今天晴間多雲僅微風,就是海上風力也不超過6級,浪高不過2米,怎麽……”
宮十二下意識探頭看了一下海浪翻湧的狀況,那人又加一句:
“宮十二居然都能贏出一艘游艇,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宮十二憤怒回頭,三四個人紮一小堆,也不知道說話的是二姨夫家的表外甥、還是大嫂子的四侄兒,索性也不分辨,直接拿出長輩的身份,和這些混蛋們仔細談談迷信天氣預報的錯誤和質疑長輩能耐的不應該,卻無奈何其他人衆口一心,
這個笑贊“雖然天氣預報的準确率就像網購時的店家說明,可不可信真個全靠人品,但宮十二忽然黑轉紅,果然有妖”,
那個嘆息“可不是,只希望這不要忽然又大黑,平白連累了我等殉難”的,
你一言我一句,都咬死了宮十二贏了一艘游艇,是要黑到海難的節奏。
宮十二大喊:“離岸不足二十裏也能海難?你丫怎麽不說你合該溺死在浴缸裏?”
宮十一一手駕駛,一手拿煙,還挺有閑心回頭嘲諷宮十二一句:
“浴缸也不是沒有淹死過人。再說這不是你的運氣太好了嗎?就怕那一下子将一輩子的好運都用盡,白拖了我們墊背喲!”
衆人頓時又是哄堂大樂。
宮十二當時還滿心不忿呢!
還想着宮十一這個混蛋家夥盡知道和他過不去,還打算回頭上岸要和他好生兒練練、讓他明白明白什麽叫禍從口出!讓他打出生那會子就要給他找茬……
結果,宮十一的話就又應驗了!
只不過預測世界杯戰況那會子一言中的,是金口玉牙好運氣;
現在說翻船就真翻船了,卻是烏鴉嘴中的戰鬥機啊!
忒麽滴明明安全配置辣麽高的一游艇,
忒麽滴大家夥兒說笑歸說笑,風浪太大了的時候,也都及時将安全裝置給穿戴齊了,
可忒麽滴,宮十二的泳技是真能挑戰二十海裏、水下閉氣功夫也能媲美吉尼斯紀錄的呀,居然真的給宮十一的烏鴉嘴給禍禍着了!
溺水!
雖然宮十二覺得自己只是嗆了一小口水,但天知道宮十一那嘴巴是怎麽回事,喜鵲了幾十年命中率也不過十之七八,一朝烏鴉就這麽要命,宮十二真的就給那麽一小口水嗆得眼前發黑、腳抽筋!
#見鬼的什麽時候嗆水也能嗆到腳抽筋?溺水的家夥不該是先抽筋而後才給嗆着的咩?#
從來沒溺水過的宮十二真心想不明白。
更不明白的是,感覺上才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忒麽滴腫麽就換了天地呢?
明明是在海裏頭,哪怕離岸不足二十裏,那也是觸目浪花身陷海濤的,可怎麽才這麽似乎不足幾呼吸的時間,就變成灰暗的屋頂,和破舊卻幹燥的被褥了呢?
#乾坤大挪移?莊周夢蝴蝶?忒麽滴莫非是哪個無聊手賤的外星人玩兒本大爺?#
宮十二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頓時痛得一呲牙。
海水的鹹腥仿佛還在味蕾上回蕩,可眼前的,居然也不是夢。
只讓人如在夢中。
甚至他在被窩中的手腳掙紮狀,也與在海中的動作無異,只不過整個身體的姿勢從趴伏改為仰躺,本該是逃命之時也炫麗的泳技,一下子就變成小孩夢魇之時的姿體扭動了。
宮十二呲牙的猙獰放在這小小孩童的臉上,也從怒目金剛變成個瞪眼睛的萌娃,看在正好端着碗進來的清秀青年眼中,便是一個于噩夢中茫然醒來的孩童,說不盡的可憐又可愛。
霎時間笑意與驚喜就沖淡了青年眼底的愁色,連帶着他額心的一點紅痣似乎都豔麗了幾分。
只見他腳下加快,幾步就走到床前,一邊低頭柔聲說了兩句什麽,一邊輕輕将枕頭墊高幾分,舀了一勺子雞蛋羹就往宮十二嘴邊送!
宮十二雖恍惚着,也留意到那青年進門。
只是這忽然轉換的場景本就夠詭異的,這青年給宮十二的感覺也是詭異得很:
明明此前素未相識,卻一打眼就讓人莫名生出一股親切熟悉之意來;
他說話的方言也熟悉又陌生,有幾分吳侬軟語的味道,卻不是宮十二熟悉的S市方言,甚至連一個字眼也辨識不出來,偏青年又擺出一副人就該聽懂的理所當然。
更兼那一勺子雞蛋羹的味道也詭異的勾人,宮十二腦子略轉了一轉,垂下眼睑,掩下一抹戒備之色,嘴巴就張開含下一小口,又擡眼仔細打量青年,見他只是欣慰笑着,仿佛沒有異色,便緩緩将那一口蛋羹咽了下去。
這一咽卻了不得,方才只顧着琢磨這忽然轉換的場景還沒發覺,一吞下那點雞蛋羹,胃部猛地就蠕動起來,不過幾秒劇烈到恨不得将五髒六腑都給吸到胃裏頭消化掉的地步。
宮十二才發現,他竟然已經被餓到腸胃沒有知覺的狀況了。
此時給一口雞蛋羹喚醒了腸胃,饑餓感就洶湧來襲。
銜着金湯勺出生的宮家大少,第一次知道什麽才是“餓極了”!
宮十二死死盯着那青年手中的碗,那眼睛都發綠了好嗎!
之前那點兒戒心也都給抛到九霄雲外啦,至于為什麽翻船前才飽飽兒吃了一頓,轉眼就給餓得和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似的,也顧不上考慮,只顧着長大嘴巴,一勺子一口狂吃猛吞的姿态簡直不要更豪邁!
可再怎麽豪邁,那也只是才裝了半碗略餘的雞蛋羹而已。
才幾口就吃完,簡直和剛塞了點牙縫似的。
胃部的空虛疼痛倒是稍微好了一點點,可還是餓得緊。
宮十二的眼睛盯死在青年手中的碗上——
準确的說,是盯死在那碗沿黏着的些許羹渣上頭。
那眼睛都要發綠了的小樣兒,簡直就像剛嘗到血肉滋味的餓狼。
一連吞了吞好幾口口水,極其艱難才得以忍下那撲過去舔碗的沖動。
當其時,他甚至連忽遭大變的極度震驚都先抛一邊去了!
甚至連宿命冤家宮十一,并其他同船罹難的弟弟們,都暫時擱下了。
什麽科學不科學,合理不合理,什麽作為大哥的威嚴和責任心,都沒有再一碗雞蛋羹要緊。
#論食欲果然是生物本能的第一欲望o(╯□╰)o#
作者有話要說:
☆、驚覺
可惜的是,很多生物卻都不是只要吃飽喝足就足矣的。
連宮九小姐養的金毛犬,當年不過才半歲多點的年紀,就會天天對着她的肚子期待,每次聽到女主人說
“仔仔也可高興了吧?媽媽再過***時候就要生寶寶啦,到時候仔仔就當哥哥了”
就可高興,在宮十二小時候也真将哥哥當得似模似樣,一路從教他爬行到陪他玩球(金毛仔仔用嘴巴叼着球扔出去,三頭身宮十二跑去撿回來),就是後來老得眼睛花了、耳朵聾了,據說嗅覺也不靈敏了,卻從來沒一次會認錯宮十二。
在贏得那艘小游艇之前,賭仔仔哥能不能認出自己,大概是宮十二唯一能贏的賭局。
可惜宮十二從來不舍得拿仔仔哥來逗趣。
咳咳,話題扯遠了,莫想說的是,連仔仔哥都這麽懂得挖掘溫飽之後的高層次需求,仔仔哥全力寵大的宮十二,自然也不是個只要吃飽喝足就萬事足矣的單細胞。
吃完雞蛋羹,又咕嚕嚕喝了大半碗水,胃裏頭總算沒那麽難受了,又見那青年堅決不肯再讓他吃東西,只笑着說了幾句什麽——
宮十二猜測多半勸他餓極了不能吃太狠之類的……
然後忽然一轉頭,終于想起來:
不對吧?本大爺中午不是才吃了一頓大餐咩?
雖然一船大男人沒幾個會做菜,可出行前宮十二準備可足,大姨做的三鮮水餃、二姨做的醬牛肉、三姨做的釀苦瓜……
滿滿帶了半廚房只要煮煮熱熱就能吃的好物,期間宮十一還炫耀他那手三腳貓的廚藝,做了一大盤炸鱿魚圈什麽的——
其實那鱿魚圈炸得挺不錯,只不過因為某些歷史遺留問題,宮十二對宮十一總是更樂意往low裏頭揣測,連一盤香噴噴的鱿魚圈,都更願意相信只是他自己吊起來的材料新鮮,而且為了鬥氣還炫了一把做西餐的技巧。
雖然只做了一籃子三明治,不過雞蛋餅攤得很不錯,宮十二自覺能比宮十一的鱿魚圈勝一籌,吃飯的時候還特意多吃了兩塊。
直把自己撐得打嗝都要小心食物湧出喉嚨口了!
眼看着形勢不好,大家夥兒開始嚴肅起來往身上套救生設備的時候,還被混蛋宮十一笑話“要不要哥哥我先幫你摳摳嗓子眼、吐出來些?可別一會子撐得游不動了”呢。
當然宮十二立即就噴回去:
“當本大爺不知道十一弟你還比哥哥多吃兩個餃子了麽?不過是衣服寬大不顯,倒好意思裝斯文?”
卻理所當然忽略了自己比宮十一多吃半盤鱿魚圈的事實。
但不管怎麽說,宮十二落水之前腹中存貨肯定甚足。
……所以說,這忒麽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一頭暈、一醒神的功夫,從海底跑到陸上還能誣賴說是機器貓的任意門,可滿滿一肚子食物也都給化沒了,難道該說是教授大人的強力消食魔藥在作祟咩?
作為一個不只和小輩、卻年齡相近的侄女博戲,連小了他至少十七八歲的侄孫女兒們都不放過的家夥,嗯,宮十二也确實很有童心。
但再多童心都挽救不了眼下的悲劇。
之前一則太過震驚,二則這人嘛,便是真的縮水了,再看別的正常的人事物時,比起什麽發現自己的手小了多少、身高矮了幾何,應該更可能是錯覺自己到了巨人國。
至少宮十二就是如此,他方才只覺得那青年雖模樣清秀,身量卻甚是高大,可因着一直躺着、連吃雞蛋羹都沒坐起來的關系,對于青年與“自己”的身高差,估計得也不是很準确。
但在終于有了心思仔細琢磨之後,再玩起“大家一起來找茬”的游戲,那疑點就一個個冒出來了:
首先,青年模樣清秀,青年笑容溫和,青年給人的感覺親切無害……
可青年也留着一頭至少及腰的長發!還束着分不清朝代、但仿佛要天朝古裝劇才有的那種發髻!
身上的衣服也是,宮十二沒那麽深厚的歷史常識去分清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服裝,可那種對襟窄袖長衫、布條紮的腰帶、素面老式的布鞋……
到底是在玩兒那個角色的cosplay?
這麽不華麗的古裝真個OK?
——可怕的是這人不只發型服飾古裝,整個人的氣質都很古裝,雖然只是鄉村小清新的那種古裝……
宮十二下意識地打了個機靈,不敢繼續往下想。
接下去打量四周,碗是已經有了個小缺口的陶琬、牆仿佛是泥牆、窗子還是純木頭往外支棱起來才能打開的……
真真兒是無一處不古裝,宮十二還是努力想要相信,一切只是宮十二那群大逆不道的弟弟子侄侄孫兒們的惡作劇。
畢竟能将人瞬間迷暈的藥物不是沒有。
迷暈之後換個什麽影視城,再請個演技不錯的演員,中間為了逼真或許會故意讓他在暈迷中餓個一二天……
要造成眼下情景,也不是不行。
當然回頭給爺爺知道居然有人敢這麽虐待他家寶貝金孫,就是宮十一都免不了一頓家法就是了。
雖然忽然的雷雨風浪很可疑,宮十一居然會在那種天氣下玩這樣危險度過高的惡作劇也不太具有可行性,可比起什麽機器貓外星人的,宮十二還是更願意說服自己相信:
也許只是宮十三那群小混球,連宮十一也給弄暈了呢?
勉力鎮定一下心神,宮十二左顧右盼,開始尋找支持自己論點的論據。
青年看小孩吃了蛋羹喝了水,雖然沒和自己說話,但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那樣子比暈迷之前更加機靈,也着實安心不少。
因家裏頭再沒有勞力,雖大伯小叔堂叔伯們看在到底一個祖宗的份上,必要時還是會給搭一把手,可堂叔伯們隔了房,連大伯小叔也都是分家了的,青年也沒那麽大臉,看小孩情況尚佳,也就放心出去忙活計了。
留下宮十二一個兒,正好下了床,四下裏仔細端詳,必要找出這場惡作劇的破綻來!
#不要給本大爺找出監聽器,不然非得大喝一聲,要那些混球兒知道失聰的滋味何等樣的銷魂!#
宮十二打得好主意,可惜越觀察,臉色越難看。
這屋子別看灰撲破敗不起眼,但若是玩兒古裝農家cosplay,這配置可真太過高級了些。
泥的牆、土的炕,木頭窗子糊着紙也還罷了,炕稍兒上擺着的躺櫃別看顏色暗沉,木頭也辨認不出具體是什麽類型,可那漆卻應該一層層漆上去的,整體組合上頭,用的還是現代十分罕見的榫卯結構!
宮十二猶不死心,榫卯結構雖不常見,現代也還是有匠人能做得出來的。再說要真是那些小混蛋存心惡作劇,找見晚清時期的破舊古董哄人也不難。
咬着牙,推開門走了出去。
然後表情裂了至少半分鐘!
屋頂居然是茅草編的席子……
忍了,存心模仿也不難仿出來。
小院子裏頭沒看見雞鴨,卻一腳就踩上坨不知道是雞屎鴨糞的東西……
也忍了,小混蛋們連那樣風浪裏都不放棄惡作劇,讓他踩一腳屎算什麽?
犧牲一雙工藝還挺像那麽回事的素面布鞋而已。
宮十二努力鎮定臉。
……可忒麽滴,院子之外那錯落的一間間泥瓦房、茅草屋,還有一個個匆忙來去的大人、一個個嘻哈瘋跑的小孩們……
就算是cosplay,可cos到連左邊挂着兩條鼻涕瘋跑過去的小孩兒都渾身是戲、毫無破綻的地步,也太逼真了吧?
小混蛋們縱然使得花大價錢惡作劇,可這麽一個連群演都無一不是影帝級的場景,是有錢都布置不出來的吧?
宮十二有些虛弱地扶着牆回屋,他覺得一定是自己餓過頭導致低血糖眼發花的關系。
拿起缺了嘴的陶壺,宮十二給自己倒了半碗水,捧了半天沒喝上一口。
然後一低頭,看到陶琬之中映出來的那張臉……
雖然不是很清晰,可是……
宮十二臉色大變,驀地摔開碗,隔着衣服摸索身體還不夠,連衣衣襟腰帶都扯開細察。
丁丁,嗯,萬幸還在。
可八塊足的腹肌沒了,左邊大腿內側的胎記也沒了……
宮十二一貫自诩是個心大膽也大的大男人,此時也不禁身心發寒,更兼腦中暈眩,一個轉身急了,居然又暈了!
還十分倒黴的,将額頭砸在摔碎的陶琬碎片上!
☆、阿爹
這一磕委實非同小可。
首先,磕出來原身那倒黴孩子的記憶。
這似乎該算是好處兒,至少宮十二能知道那青年和這身子是什麽關系,更能聽懂此處的語言,比霧煞煞抓瞎好多了。
奈何那孩子習以為常的某些事情,對于宮十二來說,委實太殘酷。
此處名喚小王村,自然是王姓為主,但這孩子卻是姓宮,巧與宮十二同姓不說,這宮氏族人在小王村中也并不弱勢:
雖算不上本地大姓,卻也遷來有小百年,三五代人口繁衍,又宮家祖上據說曾出過一品大員,雖因故沒落,卻是耕讀傳家,近十來年也很是出了好幾個秀才,據說還有個老舉人,是以在小王村中也很說得上話。
這孩子更是他們這一房的第一個孩子,大伯小叔家的其他孩子,最大那個也要比他小半歲,宮十二完全不需要和誰争,便已經是妥妥的大哥。
聽着挺好是不是?
問題是,宮十二這個大哥,當的不是宮大爺的那種大哥,而是宮大哥兒啊!
而且這個“哥兒”,還不是如《紅樓夢》中的琏哥兒、寶哥兒那般的京音,而是特指一類人!
對,你沒想錯,就是漢子哥兒那般完全不科學的性別分類下的一類人!
在這個世界,打遠古神話傳說裏頭就沒出現過胸前養着兩玉兔、腿間深陷芳徑幽的生物。
你要是拿“女人”的定義來和本地土著說,他們很可能:
“啊?那不就是哥兒嗎?原來哥兒還有個雅稱叫女人?您可真是有學問。”
或者你形容得更仔細些,他們又很可能:
“呀?胸前腫起兩團肉、胯.下那處又缺陷的哥兒就是女人啊?”
一副将“女人”和聾子、瞎子、瘸子之類等同了的語氣,有點見識的或許還要嘆兩聲:
“那女人也太可憐了,可比瘸子還更不好嫁呢!”
因為這種一聽着就是打生下來就有的缺陷,很可能導致繁衍下來的子孫也有和他一般的缺陷。
這娶個哥兒不完整也罷了,若禍及子孫,卻是稍微過得去的人家都不樂意的。
——以上那些“可能”,是宮十二一本正經和六姨家的八丫讨論出來的。
可天殺的,當年身處男人配女人的正常世界,見到最稀奇的不過是變性人女漢子之流,宮十二用那樣一本正經的學術語氣和八丫讨論那種話題,不過是純粹拿癖好詭異的八丫玩笑兒的好吧?
當真的有了試一試那些可能的現實條件,宮十二簡直一臉血!
……不,簡直一臉大姨媽!
忒麽滴老子堂堂男兒,八丫眼珠子最是賊兮兮滴溜溜亂轉的時候,也要承認老子是大攻啊!
忒麽滴穿成個類比女人的哥兒了!
忒麽滴到底是哪個混蛋将老子送來這個詭異世界的?
神仙?妖魔??外星人???
你忒麽滴給老子站出來,老子保證不打死你!
必須談談人生啊!又不是QYYM之流,用不用這麽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掀桌(╯‵□′)╯︵┻━┻
這冷酷無情的現實,讓心大如宮十二,也是一連串的噩夢。
什麽長了兩排十個八個咪咪的女人啦,什麽沒了丁丁卻還有喉結的男人啦,又或者是猛獸壓着人類要和諧的重口畫面啦,又或者被一群甩着一圈丁丁的異性或是如放大百倍的蟻後那般兇殘的家夥圍堵住求共度良宵什麽的……
總之各種亂七八糟、光怪陸離。
宮十二在噩夢之中上演奪命狂奔,可表現出來的,就是床榻之上,小小的孩童汗如雨下、呓語不斷,時而面色驚懼,時而拳打腳踢,帶得腦袋也跟着磕磕撞撞,十分可憐。
青年一邊安撫着另一個更小的娃娃,一邊緊張地盯着床上的孩子看,随時準備将他按住,以免真個又撞着額頭上的傷口。
他看護得真的很用心,小娃娃也不難帶,雖然時不時的,就會跑開繞着桌子跑兩圈,更多時候卻是依在青年膝下,或者湊到床前:
“阿爹阿爹,哥哥會好的吧?哥哥快醒了吧?哥哥快能帶我去摘野菜玩了吧?”
小娃娃嫩生生的嗓音滿懷期待,青年眼中憂色更重了,口中卻道:
“哥哥自然會好的。等他好了,肯定會帶栓子采多多的野菜,吃不完還能曬起來,沒菜了做菜幹吃……”
絮絮叨叨的,心神卻不敢絲毫放松,一有不對就将宮十二的身子溫柔按住、扶好,小娃娃也努力踮起腳尖,似模似樣地幫着掖被角,又呼呼吹着氣,口中念叨:
“瘟神病痛都飛走,哥哥快好快醒來。”
看得青年好一陣欣慰,又是好一陣的心酸。
兩個都是好孩子,只恨他沒那福運,帶累了夫君早逝,害得孩子們過得艱難。
小娃娃卻不知道阿爹心思,兀自咧着嘴笑得滿臉期待。
宮十二終于從噩夢中掙紮出來的時候,對上的就是這麽兩張臉:
稚兒天真純粹,青年更是溫柔得甚至帶着幾分母性。
#哦,見鬼的母性!#
宮十二的視線一對上那青年額心的紅痣,就慘不忍睹別開頭去。
可不就是母性?
這身子稱呼青年,明明還是一聲“阿爹”,好像與正常的父親無異,可卻居然是這位阿爹懷胎六月生出來的!
哥兒什麽的,與漢子對應的性別定義什麽的,明明外表看着和尋常男人無異,最多就是身材纖長、模樣清秀些兒,卻一點紅痣就決定了該是雌性、會生娃什麽的……
宮十二覺得這舊式的窗子就是不給力,一屋子昏暗得他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
咬牙,才不是因為想起如今自己用的這身子,也有額心一點痣而發暈呢!
本大爺是什麽人?
豈是區區變故就能打倒的?
別說好歹這個哥兒外觀還和正常男人沒大差異,就是倒黴變成個胯下少了二兩肉、胸前多養倆玉兔的女人,本大爺也有擡頭挺胸面對慘淡人生的勇氣!
大不了做個變性手術!
一遇事就暈倒逃避的,可不是宮家大少宮十二的做派!
……之前那一下,純粹是低血糖低血壓、身體和靈魂還不夠契合導致的!
宮十二心中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
卻還是竭力奮起,說服自己将青年看做一個平胸的寡“母”,忽視“哥兒”一詞在此間的特殊含義,也就不嫌棄那又悲又喜反複絮叨着“大哥兒你可醒了,真是吓死阿爹了!都是阿爹不好,不該放你一個人”的羅嗦,挺耐心安慰:
“……阿爹你放心,我沒事的。之前只是我急着起身,才不小心又跌一跤。”
聞言,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