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二聲汪
神社的開契禮,啓了。
只是,産屋敷真沒能來到犬山。
随年歲漸長,鬼王的詛咒如跗骨之蛆,一點點蠶食着他的健康。十四歲之于任何人都是最具活力和生氣的年紀,可之于産屋敷真已是走過半生。
他還剩十六年……
即使心頭很想見一見友人,他的身體也經不起長途跋涉。從奈良到黑川,委實太遠了。
為此,産屋敷真只好備一份禮,随一封信,令鬼殺隊的呼吸劍士交給緣一,以示歉意。
“是我疏忽。”緣一握着信,“忘了當主還病着。”又回劍士,“一個月內,我會親自拜訪他。”
一個月內?
劍士倍感疑惑,他們帶着手信和書信,從奈良開始緊趕慢趕,足足花了兩個月才來到犬山。且,這還是呼吸劍士的腳程。
期間,他們怕趕不上時間,本想先讓鎹鴉把書信送到。誰知年長的劍士笑罵道:“你們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哪能先送信再随禮?一定要一起送到才行。”
“可是……”
“犬夜叉大人邀請了主公,還送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主公無法前往,心裏很愧疚。所以才寫了致歉信,并備了禮。”
“要是信先到犬山,這薄薄的一張紙,歉意未免太輕浮了。哪怕兩位大人的情誼不會因此改變,我們也得讓它顯得重起來啊。”
重起來啊——重到一個月內就能抵達奈良?
有點離譜。
劍士猜緣一是說錯了話,正想提醒,卻聽緣一道:“快的話半個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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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士:……
好吧,原來不是說錯話,而是他低估了這位大人。
緣一在千春的幫助下穿上公家用的細長,待劍士告退後,他垂袖步出,邁向待客的侘茶室見五條流。
明障子半開,緣一朝裏看去,就見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規矩地坐在客座上,脊背挺直,白發成束。約莫是抽條太快,導致體重沒有跟上,少年顯得有些瘦削。
他穿着大紋,閉着眼睛,直到緣一來時才轉向他,緩緩睜開藍眸。
一瞬,如見蔚藍大海。
五條流禮貌道:“久疏問候。”
緣一直球出擊:“好久不見。”
大抵是不習慣別人的自來熟,五條流頓了頓。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見緣一态度和善,五條流也頗為放得開,更何況——
幾年不見緣一仍是孩子的模樣,五條流難免把自己代入“兄長”的位置。
別說,假設有弟弟的感覺……很新奇,特別好!
但五條流面上毫無波動,說話也是一本正經:“我的兄長還沒到嗎?”
“嗯,倆月前放飛的鎹鴉昨晚才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信送到?”緣一稍事小坐,“但它似乎受了些驚吓,問不出什麽話。”
五條流:“鎹鴉能在外活過兩個月,很厲害。”
“确實。”緣一颔首,“不過,五條兄長沒有與流在一起嗎?”
五條兄長?流?
為什麽要叫不靠譜的大哥為“兄長”,而他是平輩叫法呢?還有,他們關系沒好到可以直接叫名字吧!
但跟五條蓮幹的破事比起來,這些都不是重點。
“兄長把我扔在五條家,跑了。”五條流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緣一:……
“肯定是要去的地方太危險,才不帶着你。”緣一溫和道。
“不。”流無情拆穿,沒給兄長留一點顏面,“他是因為被逼婚才離家出走的。”
鐮倉時男女成婚很早,男子十五歲算成年,很快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像五條蓮這類二十出頭還死活不結親的人十分罕見,稱得上稀有。
且咒術師夭亡率極高,五條蓮還是家主。他外出的機會多,自然面臨的風險也大,這讓五條家上下都很着急他的婚事。
誰知,他們剛起個頭,五條蓮就連夜爬上牡丹山,單身即平安。
跑路了還不忘留書一封,大致意思為:流也是六眼,你們抓不住我,總能抓住他吧!弟弟再養養就能宰了,你們別光顧着禍害我啊!
彼時,流見信即懵逼。
這狗東西是他哥?
他對兄長的最後一絲崇拜蕩然無存。
“把我扔在五條家天天處理瑣事,真是糟糕的兄長。”流吐槽道,“或許等我再大一些,他會讓我當家主,再逃之夭夭吧。”
“我才不會讓他得逞,我一定要逃得比他更快!”
來啊,互相傷害啊!
緣一:……
一經對比,他發現兄長真是靠譜。
至少等他成年,重視血脈的兄長也不會把白犬一族的傳承任務交給他。在這塊,他比五條流自由得多。
只是,一個兩個都要逃走,五條家這樣下去真的不會完蛋嗎?
緣一正想說些什麽,然而開契的時間到了。他與五條流簡單結束敘舊,之後随神官的指引前往三島武家的中屋,走在衆人的最前方。
開契儀式非常繁瑣,尤其針對新供奉的神明。
緣一需要領着衆人從三島家走向鳥居,在入口處的手水舍淨手。再沿着參道一路走到神門的位置,扣門三次以示“信衆來了”,再直入本殿進行參拜。
屆時,還有更多的規矩。
緣一心下嘆氣,只覺得今日注定心累。
不多時,他按部就班地走出三島家,在兩側巫女的祈祝舞中穿過鳥居,再淨手上山。而身後,犬山的住民彙成長長的人流,慢騰騰地跟上來。
參道很長,緣一走得很穩。道路兩側林深,只餘鳥鳴陣陣。
在清冽的風中,他放空了頭腦。一步步邁過臺階,仿佛是重新踏過曾經的一生。
樹影斑駁,搖曳輕動。緣一經過兩尊高大的狛犬像,站在了赤紅配月白的神門之外。仰頭的剎那,他似見時空流轉,像是在直面兄長衣飾上的花色。
伸出手,緣一扣上了神門。
“咚咚咚!”
悶響三聲,沉暮如鐘。他推開神門,身後的神官與巫女忽而加快腳步越過他身邊,沿着空色的石路分列兩邊,垂下頭顱。
緣一跨過門檻,後方的人湧入其中。
接着,他瞥見五條流混在神官一列,正透過人與人的罅隙沖他暗示着什麽。看那口型似乎是——
你快跑?
嗯?
眨眼,五條流的身影被人群淹沒。緣一覺得自己看錯了,終是大事為上,接過巫女遞來的據說有一百歲的柳條,開始做除穢事項。
不多時,他又在人群的夾縫中看到了五條流探出的腦袋。
他正張大嘴,無聲傳話:你快跑!我哥快拖不住你哥了!
緣一很是疑惑。
是五條蓮來了,所以流要下山去接嗎?
如是,會錯意的他微微颔首。
五條流長舒一口氣,既然緣一馬上跑路,他哥就不用被殺生丸追着砍了。五條流趕緊退到空地處,以只有六眼才會的咒術秘法向五條蓮傳訊。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術式與術式鏈接的那秒,五條蓮把自己傳送到弟弟身邊,因為他實在跑不動了!
被惡犬追了一宿的他吐着舌頭挂在傻眼的弟弟身上,大口喘息:“殺生丸……沒收到犬夜叉的信,我……收到了!他就……呼呼呼!他就想砍死我!”
流:“哥,殺生丸怎麽知道你收到了犬夜叉的信?”
五條蓮:“近一年我都跟着他!”
流:……能忍你一年現在才砍,他真是好脾氣。
不,不對,犬夜叉沒給殺生丸送信?
思及開契日,這信的內容只能是“邀請觀禮”。換言之,犬夜叉沒有邀請殺生丸來犬山觀禮?
流:……
他猛地回頭,發現緣一還是沒跑!
很快,兩個敏感的六眼同時看向天際,察覺到一股可怕的妖氣正由遠及近飛來。這一刻,五條兄弟覺得緣一要完。
“哥,大妖怪生氣的話,會傷及無辜嗎?”
“放心,殺生丸對不耐打的家夥沒興趣,只要別招惹到他。”
只是,犬夜叉慘了。
大抵是災難面前衆生平等,人與狗的悲喜終于相通。在嗅到五條蓮的氣味突兀出現時,緣一已心生不妙的預感,尤其是五條蓮身上泛着殺生丸妖力的味道……
電光石火,靈感乍現。
他想到了被吓壞的鎹鴉,想到了被忽略的氣息,想到了給五條蓮送信時——殺生丸在場的可能!
是什麽讓兄長近三年不來犬山?
是什麽讓兄長完全忘記了弟弟?
是什麽讓兄長因被忽視而感到憤怒?
只能是朋友啊!
兄長兩百多歲才有一個朋友,想來他們相談甚歡,會一起行動。結果,他給五條蓮送信卻沒邀請兄長同往,仿佛是忘了兄長的存在。
丢了這個臉,他的兄長連朋友都揍,哪還能放過他?
緣一:……
他能感覺到,殺生丸的氣息越來越近,即将飛臨他的頭頂。
“呼——”緣一吐出一口濁氣,在危急關頭覺醒了強大的保命技能。
在匠人佐賀掀開犬神像紅布的瞬間,在兄長的氣息靠近他身後的那秒,緣一垂下頭,看也不看一眼犬神像,就這樣直挺挺地、标标準準地跪了下去!
态度誠懇且真摯,語氣尊崇且敬畏。
“啪嗒”一聲,大妖落在他身後,周遭的人堪堪擡眼,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緣一立刻沖神像行大禮,憑狗狗的警覺性,說出情商爆表的自救臺詞:“兄長,請保護我吧!”
正一臉冰渣的大妖微微一頓。
“請庇佑我,請庇佑我所在的犬山。”
他擡起頭,真心實意地許願:“請讓犬山風調雨順,請讓我免受痛苦,請……”
“啪!”
緣一:……
事實證明,殺生丸雖然有神明般的容顏,卻沒有神明寬厚的脾氣。
“愚蠢的半妖。”
作者有話要說: PS:殺生丸表面:愚蠢的半妖!
殺生丸內心:哼,你說不打就不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