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知道魚和熊掌怎樣才能……
屋內的桑眉與白明洲并不知道, 屋外的樹上有人被他們震碎了三觀又飛速的為了自家小姐黏上來。
桑眉講自己那日在山腹密室裏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白明洲,宛如祭臺一般的石柱火焰,那口藏着心魔的井, 用來封鎖井蓋的鐵鏈,以及鐵鏈的突然斷裂, 甚至是幻境中見到的冰雪。
白明洲嘆息一聲, “你應當知道, 你的體質無論是豢養妖魔還是封印斬殺,都是最好的容器。”
桑眉點點頭, 她看着白明洲, 微有些遲疑。
白明洲拉着她在桌邊坐下, “不用顧忌我,我和夫人的關系并不好。”
他們的關系,從白明洲對冉霁雪的稱呼中就能夠可見一斑。
白明洲以為桑眉是想說一些因他與冉霁雪的關系而有些難以啓齒的話來,卻聽桑眉說,“我覺得, 冉霁雪不是在養魔,而是為了封印心魔。”
白明洲眼神微動,桑眉能這樣說, 絕不僅僅是她的感覺與猜測。
他問, “你發現了什麽?”
桑眉道,“那日兩個黑衣人帶我進山腹密室的時候, 念的是伏魔的咒法,是正宗的玄道心法。”
更重要的是,冉霁雪看着她的眼神,太過坦蕩。
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正道與魔道的區分也從不會因為個人的心法而界定, 而是從人的心性與己身罪孽來判斷。
凡間常有話本将修者分為正道與魔道,也有正道英豪被人陷害入魔而被追殺的劇情發生。
可實際上,這樣的事情,是根本不會發生的。
修真界中的确不乏有嫉賢妒能搶奪機緣甚至是殺人奪寶之事發生,可修仙證道本就逆天而為,這其中的艱難險阻本就在天道默許之下。
不能因修行方式離經叛道就判定其人為邪魔歪道,同樣的,一個真正入了魔道的人,眼神中的渾濁與邪惡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白明洲沉默了。
雖然早就對母親沒有了期待,可畢竟生他養他予他溫飽與遮風擋雨的庇佑。
少年時的冉霁雪是何種模樣,他本以為自己的記憶早就模糊了。
可直到入了這幻境,才知道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比起明澤來,夫人對他并不算好。
可若是心狠一些,為了以絕後患完全可以在他出生後就殺了他。
她只是不愛他而已。
白明洲撇過了頭,“不說這個了,你就不想知道你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桑眉當然想知道。
心魔逃脫不知去向,始終是個隐患。
她微微養着下巴,凝神看着白明洲,清透的眼中漾着光,吹彈可破的肌膚雪一樣白的透明。
白明洲忽然覺得心癢癢的。
小仙女這樣認真的樣子太乖了,乖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
他道,“你摔進了我懷裏。”
桑眉耳尖動了動,神色越發認真。
白明洲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你好可愛……”
桑眉:“……?”
她茫然的看着白明洲陡然湊到近前放大的臉,脊背貼在桌沿上,兩側是白明洲伸出來的兩只手臂,她只能仰着頭來拉遠與白明洲的距離。
她被白明洲完全困住了。
眼前人唇角漾着愉快的弧度,淡色的眼眸中藏着漫天星河,盛着對她的情深似海。
桑眉睫毛顫了顫,就聽到白明洲近乎呢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仙女,我可以親你嗎?”
“咚”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旖旎氣氛。
白明洲眼眸微微眯起,側過頭看向窗外的一瞬間目光陡然變得冷漠起來。
他直起身,伸手想要将桑眉拉起來,卻被斜靠在桌沿的桑眉反手抓住了袖口。
“窗外有人。”白明洲喉結滾了滾。
桑眉偏過頭,臉側的步搖随着她的動作晃了晃,她看着牆上挂着的壁畫,抓着白明洲袖口的手卻緊了緊。
支着窗戶的玉杆一歪,木窗落了下來,發出“碰”的脆響。
白明洲眼神微動,就聽到桑眉緊張到微微顫抖地小聲說,“這下沒人了。”
白明洲差點笑出聲。
怎麽能這麽可愛。
他抓着桑眉的手,手指從縫隙裏插了進去,十指相扣以後,他将人按在桌上,看着桑眉眼底細碎的光,忍不住問,“什麽時候恢複力量的?”
桑眉微微抿唇,“在傷了心魔之後,只恢複了一點。”
白明洲眉峰一揚,“這麽早就恢複了?你還往我身上倒,是不是早有預謀,就想占我便宜?”
桑眉看了他一眼,然後腳下用力,猛的踹了過去。
白明洲沒躲,只在桑眉踹過來的一瞬間,整個人壓了下去。
溫軟的唇瓣相觸碰的一瞬間,桑眉似乎聽到了一聲似歡愉似得償所願的喟嘆聲。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底倒映着白明洲變得幽深的眼。
腳下踹過去的力道一瞬間松懈了下來,輕飄飄的踩在白明洲的膝蓋上。
……
宣桃第一次馬前失蹄從樹上摔了下去。
她爬起來之後,茫然的看着眼前緊閉的窗戶。
理智告訴她,此時應該沖進去阻止小姐和這個陌生的男人。
可方才掉下去的一瞬間她望進窗中,卻看到小姐望着那個男人眼中時遮掩不住的情意。
這是小姐她這樣喜歡的人,她怎麽舍得進去打擾她。
情感與理智不斷的在腦海裏拉扯。
宣桃又猛的想起在城主府的時候小姐提到少城主的時候眼底溢出來的光。
無論是之前還是方才,小姐臉上的鮮活與愉悅,都是她從未見過的。
小姐在病床上躺了這麽多年,哪怕她不說,宣桃也知道,小姐是活的不開心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小姐找到了她的光。
雖然是兩束。
宣桃忽然有些發愁,少城主的地位不必尋常,他能接受跟其他男人一起伺候小姐嗎?
“宣桃姐姐……宣桃姐姐!”
宣桃擡起頭,“有什麽事嗎?”
小丫鬟指了指一旁放溝渠,“宣桃姐姐你快走進溝裏了。”
宣桃一愣,這下回過神來,認真向小丫鬟道了謝。
小丫鬟腼腆的笑了起來,“沒關系的,不過宣桃姐姐,你在想什麽這麽認真呀?”
宣桃惆悵的一嘆,“你說,魚和熊掌,怎樣才能兼得呢?”
小丫鬟擰着眉想了想,她常看話本,主角經常會在做選擇的時候說他都要,因為他是主角。
于是代入其中道,“有足夠的的錢,或者有足夠的力量和地位。”
宣桃眼睛緩緩的亮了起來,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中的方向一般,抓着小丫鬟的手歡快的晃了晃,“你說的對!多謝!”
說完宣桃扭頭就往回走。
與來時的茫然不一樣,這次她找到了方向!
只要足夠強,城主都能當禁脔!
……
雖然很想和桑眉做沒羞沒臊的事情,可他還記得這是在桑府。
小仙女臉皮向來很薄,對外從來都要維持自己的清冷仙子形象,方才抓着他的袖口不讓他走怕是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白明洲愛憐的看着一旁臉頰紅紅的桑眉。
桑眉被他這樣一看,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濕潤的眸子快要淌出水來,她小聲抱怨着,聽在白明洲耳邊卻更像是撒嬌,“好好的說着正事,偏要做這不要臉的事情。”
白明洲唇角還沾染着桑眉的口脂,他渾然不覺的挑眉笑道,“不是你拉着我不讓我走的?”
桑眉眼一瞥,頓時又羞又氣,“你快擦擦嘴!”
白明洲握着桑眉的手腕,兩指捏着桑眉食指,在她莫名的眼神中慢慢的湊近自己的唇角,“夫人幫我擦擦。”
桑眉:“……”
她惡狠狠的在白明洲唇角一扯,白明洲嘶的倒吸一口涼氣。
“心魔在我劍下逃了。”
白明洲摸了摸嘴角,他覺得可能被揪腫了,他對心魔一點也不關心,随口道,“沒跑,被我殺了。”
桑眉一見他這漫不經心的樣子就氣,一連追問,“被你殺了?真沒了?”
白明洲見桑眉有些生氣,也不敢再開玩笑,認真的點點頭,“我保證,一點氣息都沒能留下。”
桑眉怔然的坐在桌邊,指尖按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心魔都滅了可為什麽我們還沒出去?”
白明洲随口逗她,“也許有人舍不得我們走。”
桑眉忽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白明洲內心不由忐忑起來,湊到她身邊小聲問,“怎麽了?”
桑眉抓着他發冠上垂下來的系帶,忽然道,“我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
“……”
桑眉沒等到他的回應,疑惑的看向他,“怎麽了?”
白明洲輕咳一聲,伸手拉住桑眉的手握在掌心裏,“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一針見血,我正在想該怎麽感謝你。”
桑眉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不信?”
“怎麽會呢,我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謊。”白明洲笑着攬過桑眉的肩膀,在她側臉上親了親,嘆道,“是你正好點醒了我,不過不是有人舍不得我們,是我舍不得這裏。”
只消一瞬,桑眉就想明白了。
“心魔以你為宿體,雖生于外域卻長于你心,這個幻境的根本不在心魔,而在你的心。”
白明洲扯了扯唇角,“我都不曾知道,我這輩子最難以釋懷的竟然是我以為早就忘記的過去。”
“你真的忘了嗎?”桑眉看着他,通透的眸子讓白明洲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苦笑道,“是我以為我忘了。”
“你有父有母,卻無法道于人口。父不知,母不慈。”桑眉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斂下了眼中的心疼。
白明洲攬着桑眉,聽她如樂吟一般輕柔的嗓音輕緩的在他耳邊道,“你最想要的,是讓父母承認你,能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身份行走在外,還是從此一刀兩斷徹底隔絕親眷往來?”
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少年時,最想要的是母親的承認。
入九闕,最想要的是證得大道飛升成仙。
再後來,他遇到了桑眉。
只一眼,他就知道,他找到了這世間最想要的珍寶。
他嘆氣,十分無奈,“我覺得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桑眉眼波微漾,“那看來白仙君真當是要飛升了。”
人都有欲望,沒有欲望的只會是飛升與塵世斬斷一切的仙人。
白明洲知道桑眉是在促狹自己,他只得解釋,“這世間,唯一能成為我最想要,能讓我生出獨占之心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而你已經在我懷中。”
他的聲音淡然,似在說着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卻讓桑眉心頭如小鹿亂撞,一股熱氣只騰上臉頰。
又聽白明洲話音一轉,“不過或許是因為我在遺憾你第一次穿上嫁衣不是為了我。”
桑眉心亂如麻,只覺得這人過分的緊。
分明是個冰冷劍仙,卻偏偏要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惹她心煩。
她從白明洲身邊跳開,背對着他,似是不滿的抱怨,“那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也虧得你吃了這幾百年的醋,傾倒下來怕是整個幻境都該被淹了。”
白明洲雙手抱在胸前,鳳目中滿是笑意,他看着桑眉的背影,輕輕一笑,“你只消說,嫁,還是不嫁。”
桑眉回頭怒視他一眼,“要嫁也是你嫁!”
白明洲無聲大笑,正欲開口,卻忽然轉過頭看向門外。
桑夫人一邊推門一開開口,“什麽嫁不嫁?”
忽然,她眼神一凝,狐疑的視線在白明洲和桑眉的身上來回移動着。
就在桑眉提着心想要上前解釋之前,桑夫人卻忽然粲然一笑,“俠士是我們桑家的恩人,怎麽也沒個人伺候。”
她對着桑眉招招手,眉眼溫柔,“眉兒可是向這位俠士道過謝了?”
桑眉一愣,慢吞吞的走到桑夫人的身邊。
“說來頗有些失禮,這些天我忙着照顧我家這不省心的丫頭,都忘了問俠士叫什麽。”桑夫人不動聲色的走到桑眉身前,恰好将她整個人遮擋在身後。
白明洲淡然點頭,“人之常情,夫人不必介懷。在下姓白名明洲。”
桑夫人面色不變,長袖遮掩下的指尖卻倏然收緊。
白明洲。
不就是眉兒最開始要入府時說的那心上人的名姓嗎?
她笑容不免變得有些勉強起來,“只不知白公子與我白水城城主府是否有什麽關系?”
白明洲無奈一笑,“實不相瞞,這個問題我從小到大聽過很多次了,雖然名字很像,可我确實與城主府沒有關系。”
桑眉站在桑夫人後面,沖他眨了眨眼。
大騙子,就知道騙我娘。
白明洲眉眼彎彎,看着她的眼神溫柔又多情。
桑夫人回頭瞪了桑眉一眼,轉頭的瞬間也沒了與白明洲交談的心思。
在她的眼前也敢眉目傳情,她女兒這胳膊肘都快拐上天了!
她是過來人,知道年少慕義少女情思,也知道她現在多說一句都是惹人嫌。
若非這人是真的救了桑眉的命,否則她早一劍斬了這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登徒子!
心中越氣,桑夫人笑得就越甜,“今夜我家大人欲宴請白公子以感謝公子對小女的救命之恩,還望公子屆時能夠賞臉。”
白明洲拱着手,萬分認真垂首回道,“固所願也,不敢請尓。”
他彎下腰,只能看到頭頂天玄玉做的發冠,兩條系帶從耳側垂下來,晃晃悠悠的蕩在空中。
桑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轉過身。
順便一把扯住了還想往屋裏走的桑眉的胳膊,狀似親密實則惡狠狠的湊到桑眉耳邊,“跟我到你爹那兒去,跟我們倆好好談談關于你這救命恩人的事!”
桑眉眼珠子一轉,小聲說,“女兒覺得,救命之恩,或許當以身相報。”
桑夫人倒吸一口涼氣:“?”
随即冷下臉。
我看你應報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