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動了
夏日的太陽烈，刺眼又酷熱，張太守跪在外面，擡起袖子，小心往周圍看了一圈，确定沒人，才擦擦汗。
明呈冷漠道：“太守，她認錯了？”
月姑心中暗暗佩服張太守，做了一直她都不敢做的事，道：“認錯了，那名少年也被送回去。”
她看向陛下滿是冷意的臉，不知道該不該提個醒，那名少年是當初遇見的那位。
罷了，或許陛下知道。
明呈想了想，又道：“讓她進來。”
張太守戰戰兢兢進屋子裏面，低着頭，看都不敢看，直接“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幹脆利索，讓月姑嘆為觀止。
站在案桌後面的明呈看着她，淡淡道：“知道你女兒的事？”
張太守納悶擡頭，一臉疑惑，什麽事？
月姑有眼色地把昨天搜集的東西送到張太守跟前，一臉同情。
張太守翻看手中的東西，越看越心驚，冷汗直流，看完直接趴在地上，聲音快要哭出來：“微臣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張寧私下雇傭良家子紡織，觸及大武的律法，冊子裏還記有張寧販賣私鹽各項記錄，這是死罪。
“陛下，我家寧兒定是被奸人蒙騙，懇請陛下給她一次機會。”張太守重重磕頭，心中對陛下的能力有個估量，卻越發心驚，磕得越實誠。
明呈看着地下的張太守，眼神幽深，看不出什麽。
田野間，張寧撩起褲腿，大汗淋漓種植水稻，一個模樣老實的莊稼女靠近她，道：“那批人又來找我，給個準話，你到底幹不幹？”
張寧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依舊停留在水稻上，慢慢道：“也就你們這群蠢的，容易被騙。”她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繼續插秧：“女皇我見過，沒她們想的弱，還有你們，我都沒見過上趕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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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死心，繼續道：“難道你不渴望對方提出的權勢？”
張寧眉頭緊皺：“我有錢。”
“你不想去北方發展？”
張寧又道：“我有錢。”
“好了，別說了，就此別過。”那人不忿地走了。
張寧垂斂微思，對身邊插秧的人，道：“找個人，跟上她。”
遠處經常跟在張太守身邊的女仆秋蓮急匆匆地趕過來，對田地裏的張寧道：“小姐！家裏出事了！大人出事了！”
張寧面上從淡定，立馬變成憂心，道：“怎麽回事？”
等張寧趕到溫泉山莊時，明呈換上木屐正準備去鄉野間看看。
她換上低調的圓領白衣，昨日面上的花钿去掉了，唇上染了普通的朱紅色，頭發簡單用檀木盤起，典雅又質樸。
明呈看到和昨日打扮一樣的張寧，少許狼狽，語氣溫和叫上她，陪她一塊走走，張寧伴與身側。
大武民風淳樸，未嫁男子可露面。今日天氣晴朗，因着連續的陰雨天，不少閨閣男子一起結伴游玩，路上看見兩名氣質卓越的女子，尤其左邊那名白衣女子，容貌精致，衣裳雖不是眼下流行的繁麗之色，卻清雅至極，氣若幽蘭。
偶爾有一兩個大膽的男子目光一直注視她，她擡眼朝那處看去，露出溫潤如風的眼眸，雙眼微彎，男子心跳漏一拍，面紅扭過去。
當真舉世無雙。
明呈發現別人看着自己，會以淡淡的微笑回禮，收回目光，溫和道：“姑蘇民風淳樸，男子也更大膽開放。”
張寧心下擔憂母親，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微微彎腰拱手道：“陛下說得對。”
明呈托她的手，她心下驚訝，擡頭對上明呈溫和的眼神，浮躁的心突然鎮定下來。
明呈緩緩開口：“不必憂心，相信朕。”
張寧心下複雜，她沒想到陛下竟然如此敏銳，下一句卻又讓自己深陷泥沼，她道：“私鹽生意你能插入手，可見不如表面老實。”
“我看了你的賬本，你做得很是不錯。”
張寧詫異，身體先做出一步動作，但被明呈攔下，她下意識道：“此事與我母親無關，私鹽所得贓款全在我名下。”
那年，母親被貶姑蘇，路上奔波，鄰近南方蚊蟲居多，父君身子薄弱，最終病逝壽春。母親哀痛，身形消瘦，南方士族對母親多有打壓，宵衣旰食，每日以淚洗面。她年紀幼小，目睹一切，和母親相依為命，感情深厚。
若不是為了母親，她也不會沾惹私鹽。她早熟，小小年紀知曉實力為上。權勢上被士族把控，她便從最不起眼的商賈做起，幸運的是，她在這方面的天賦确實無與倫比。
近些年，在她的幫扶下，母親漸漸站穩跟腳，但同樣有所察覺。
她擔心母親為了她，會主動認罪，手被明呈扶着，她額頭虛汗直冒，不敢直視明呈，陛下怎麽知道賬本存在？她怎麽查出來的。
明呈低頭看着她笑道：“張寧，朕知道你的想法，現在你好好站在這裏，是朕之前對你的承諾。”
張寧小心擡眸，定格在明呈的眼神中，琥珀色的眼眸看透一切，超然物外，眸中淡淡溫和，讓人心安。片刻怔愣下，她道：“陛下是何意？”
田野間飛蛾相逐，澄澈幹淨的天空。明呈穿着木屐，展開雙臂，呼吸田間清新的空氣，難得不穩重：“你猜猜朕的想法？”
田野盡頭栽的楊樹，白絮飄飄，落在唐俞的頭上，他剛剛在街上看到恩人，回去拿傘，人就不見了。
昨天被恩人的女仆邀請到府中居住，幫他治好了瓊枝的發熱，晚上還去溫泉泡澡，一直沒抽空去看恩人，有些不好意思。
他今日換上暖黃百花圓領袍，頭發用紅發帶紮成高馬尾，懷中抱着油紙傘，睫毛微顫，膚色白皙，精致無雙。
在田野散步享受野趣的男子安安相互比較，唐俞一出現在田野間，引起不少人的關注，他們仔細觀察，忍不住“嗤”了一聲，還是個小娃娃，一身裝扮真是幼稚。
他喃喃道：“到底去哪兒了呢？”
或許上天對他是優待的，繞過這塊地，下一秒熟悉的人印入眼中。
只是恩人站在那裏好孤寂，唐俞愣在原地，不知該不該過去。
似乎察覺到視線，她擡眸看見他，雙眸微彎。
唐俞面上一喜，反應過來冷靜一下，反複告訴自己，男子應當穩重，随後卻邁着欣喜的步子靠近她。
“恩人！”唐俞高呼，幹淨的圓眸充滿欣喜，蹦蹦跳跳來到她跟前。
明呈認出他是昨日見過的小公子，心下詫異，沒想到如此有緣分，看他懷中抱着的傘，了然他的目的。
在唐俞印象中，這位女公子是溫柔的，和別人都不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他道：“女公子，我來還傘了。”
明呈矜持點頭。
唐俞把傘遞過去，站在原地踯躅。
“還有什麽事？”明呈溫和道。
唐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他道：“到現在欠的都無法還清了，您這麽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明呈在想，這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下一秒，他又道：“昨日不僅麻煩您的醫官救治瓊枝，還用了您的溫泉，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
明呈挑眉，詫異看向他，昨日溫泉中的是他！怎麽聽他的意思，昨日那事是她自作多情？
“昨日我不小心把皂角弄進眼裏，疼的都快哭了。後來，又是麻煩您的醫官才不疼。”這麽說，唐俞也覺得自己沒用。
原來他哭是這麽回事，明呈了然。她還以為？
這麽想想，倒是有些尴尬。
不形于色的明呈看他眼睛，的确比昨日見到的紅，想來這吃不了苦的小家夥，定是難受地哭了好久，認真想了想回複道：“既是麻煩我的醫官，應該找他報恩，而不是我。”
“啊？”唐俞驚愕，他不解道：“是這樣嗎？應該找醫官報恩？”
明呈覺得這因果沒毛病，欣慰點頭。
唐俞見恩人這麽說，仔細想想，幫他忙的好像一直是醫官，他看向在場的張寧，張寧連忙點頭，她剛才已經決定做陛下的狗腿子，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
被忽悠的唐俞真打算回去找醫官，走到田埂盡頭，他扭過頭來問：“恩人，你叫什麽名字？”
白絮被風吹到天上盡頭，又順勢滑落，孤零零落在明呈的肩上。
張寧在一旁眉頭緊皺，這公子太過無禮，陛下的名諱豈是他知道的！當下想訓斥。
明呈望着他，不解道：“一定要知道？”是恩人不好喊嗎？小家夥喊恩人挺好聽的。
唐俞點點頭，以後遇見了，總不能一直恩人恩人地叫。
張寧心想，這下陛下該親自訓斥這人無禮了，她到時候要不要攔一攔？畢竟草菅人命不好，傳出去對陛下名聲不好。
明呈粲然一笑，朱唇輕啓：“明呈。”
她伸出想要攔着陛下手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望向陛下，為什麽？臉上表情太過滑稽。
唐俞聽見，高興和明呈揮手，大聲喊道：“我叫唐俞，你聽見了嗎？”止不住臉上露出傻笑。
明呈無奈笑道：“聽見了。”
夏風就在耳邊，貼住他滾燙的心，歡喜就這麽抑不住，突然出現。
唐俞拐回來，飛快跑到她跟前，像是确認心意，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專注看着她，最後不舍道：“我想跟在你身邊。”
明呈：“？”
唐俞在那種地方長大，即使性子單純，但該有的心眼兒也是不少，想起他平日看得那些畫本子，頓時拿出三分可憐兮兮，五分孤苦無依：“我家裏人不要我了，我想跟在恩人身邊，學些伺候人的本領，等着日後再尋分工好養活自己。”
陽光落在他脆弱的脖頸上，牛奶般膚色透着淡淡的粉色，暖黃衣袍襯出他的少年感。
明呈笑着說：“倒也不用這麽誇張。”
唐俞破涕而笑，露出燦爛笑容：“恩人這是準許了。”
對着這張臉，明呈難說拒絕話，點點頭準許。
一邊的張寧嘴角一抽，她莫名覺得，陛下還是有當昏君的潛質，目送唐俞離開，她眼神閃過複雜，陛下喜歡這種調調的？
明呈回頭看她：“怎樣？愛卿想好了？”
“能為陛下做事，相和自是求之不得。”張寧彎腰恭敬行禮，相和是張寧的字。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請欣賞我兒子糖糖的追妻之路，以及他那光明正大的暗戀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