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2章
小張慶幸自己跟了出來,這個狀态下的趙明瑄要是開車,不是把別人撞到就是要自己撞護欄去。趙明瑄臉色鐵青地坐在車上,只短短地說了句,“再開快一點。”而這句話在從酒樓出來到醫院短短的十五分鐘之內,被趙明瑄重複了四次。
宴會當時進行了不到一半。趙明瑄正耐着性子,保持着标準的微笑跟到場的人寒暄敬酒,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自己的這個私人號碼,除了母親和立夏,知道的人,幾乎就沒有幾個。所以趙明瑄立即接了起來,走到了包廂外面。
仔細一看,好像是薛濤的,上次有打過。剛剛接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薛濤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又沉穩地傳過來,“趙明瑄,你要冷靜點。立夏被車撞了,現在在醫大附屬搶救,你感激過來。”
趙明瑄的第一直覺是,自己好像沒有喝很多酒,怎麽就出現幻聽了?
“趙明瑄,你聽到沒有?傻了還是,他媽的,回個話!趕緊過來!”薛濤的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顫抖和驚怒。
人在受到巨大沖擊的時候,腦子會暫時的無法運轉。趙明瑄當時只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然後是眼前一片暈眩。他甚至必須在牆上靠上幾秒,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形。
随即打開門進入包廂,鎮靜地跟大家說自己有事必須先走一步。握着手機的手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趙明瑄發現自己還是可以的,等小張問自己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他還可以十分鎮靜地跟小張說立夏出了車禍。
甚至在車上,他還可以迅速找到沈麗華的電話,通知立夏的母親。
等趙明瑄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外只有薛濤和許悠揚,兩個人都坐在椅子上。薛濤一擡頭就看到趙明瑄和另外一個男人。
趙明瑄完全沒了平時一副淡然溫和的斯文摸樣,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甚至可以稱得上陰郁了。西裝敞着,領帶也解開了,有些衣冠不整的風塵仆仆。
“怎麽回事?”
許悠揚聽到趙明瑄略帶嘶啞的問道,薛濤靠在牆上,垂着頭,不是很願意搭理他的樣子,只好自己說了,“在孤兒院前面被撞的,剛好接案子的人都是一個系統的會認識……”
許悠揚還沒說完,薛濤卻突然蹿了起來,揪住趙明瑄的衣服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趙明瑄,你他媽不是最有錢了嘛!你也好意思讓立夏一個人那麽晚了坐公交,你他媽好意思!”
小張和許悠揚趕緊将兩個人拉開,許悠揚皺着眉頭對薛濤說:“好了薛濤,你冷靜點,立夏還在裏面呢,你們可先別吵架!”
薛濤也知道自己沖動了,這事情說起來的确怪不到趙明瑄頭上去。可是,當他接到同事電話,聽到立夏出車禍時,整個人血液就好像被凍住了。他還記得立夏大二那年生病住院的情景,那個家夥,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将一個冬天的感冒折騰到肺炎。薛濤當時就下定決心,要把林立夏當親弟弟一樣疼愛,幫着他完成大學學業,甚至還為了方便自己照顧他,慫恿林立夏考公務員,和自己一樣當個小交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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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小聲地問了句,“趙哥,你沒事吧!”
趙明瑄将襯衫的領子扯松,長長地嘆了口氣,閉眼不語,擺了擺手。
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沈麗華。
“言言怎麽樣了?”沈麗華也早已失卻了往日的從容不迫,原本還好好的人,今天突然說出了車禍,她甚至驚恐到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讓立夏突然多災多難起來。
慌亂只會徒添麻煩無濟于事,趙明瑄盡量穩定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林立夏能夠依靠的只有他一個人。
“還在手術室裏,我也是剛到,要等醫生出來,才知道具體情況。您不用擔心,立夏我會照顧好。”趙明瑄說到最後一句話才知道自己其實有多麽自大,之前也是這麽說的,立夏,我會照顧好他。結果,現在人卻躺在醫院的手術室裏,急救中。
“我怎能不擔心,有什麽情況馬上通知我。我已經訂了淩晨的機票,早上就可以到長洲了。”沈麗華根本無心再去交代這邊的事情,現在對于她而言,沒有什麽比沈言更加重要的了。
她失而複得的兒子。
而對于趙明瑄而言,沒有什麽比見到心愛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更可怕的事情了。手術室的燈變成了綠色,門外的四個人趕緊上前,醫生只是說了句:“幸好搶救及時,斷了肋骨插到肺裏面去,差點威脅到生命。”
薛濤許悠揚雖然心急擔憂,但明天兩人都要上班,沒有辦法只能先回去,再後來,趙明瑄就是連小張也打發了回去。只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
林立夏還戴着呼吸罩,長長的睫毛散在禁閉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陰影。臉色雪白,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盡了。趙明瑄一動不動地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貼着他的臉頰,涼涼的。然後低下頭,把立夏的手輕輕地舉起來貼在自己臉上。
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懸在自己頭頂的劍已經被移開了。
随即将他的手用自己的雙手裹住,放到自己的唇邊。
幸好,你沒事,幸好。
趙明瑄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趙明瑄一直守到第二天早上,其實半夜林立夏醒了一次,麻藥過後被痛醒的。
林立夏醒過來時還只當睡了一覺,只是胸口和大腿疼得發緊,讓他難以忍受。
趙明瑄在他手一動也就睜開了眼,本來他就沒有睡着,只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眼。高級病房裏面自然有給他睡覺的地方,但是趙明瑄已經經不起吓,他怕自己一不留神,林立夏又有什麽意外。
趙明瑄打開了床頭燈,見林立夏伸手想要摘下氧氣罩,“不要動,我幫你弄下來。”
林立夏其實愣神了好久才稍微有點意識,之前全被痛楚所占據。燈光一點一點驅散了意識裏的朦胧,林立夏只見趙明瑄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輕輕地笑了笑,“原來被車撞,是這種感覺。”
只這一句話,就覺得胸口又跟着疼了起來。
趙明瑄摸了摸他的額發,觸手都是汗,房間裏溫度适宜,他還流汗成這樣,肯定是疼得不得了。
他最怕他受苦,因為,這樣的苦自己根本不能代替。
“不要亂動,不要說話了,是不是覺得疼?傷筋動骨了,左小腿粉碎性骨折,還好,幸虧你沒事。”趙明瑄摸着立夏的臉,喃喃自語。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林立夏有個萬一,自己該怎麽辦,這個命題,只是個萌芽而已,就讓他有世界崩塌的絕望。
林立夏忍着痛楚對趙明瑄笑了笑,試圖安慰臉上餘驚未消的趙明瑄。看了看被吊起來左腿,各種各樣的車禍現場他都見過,還好,自己還算福大命大。
趙明瑄強裝作輕松的樣子,他知道林立夏不願意看到他不高興,看了看手表,對他說道,“現在才三點多,你再接着睡一覺,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痛,但是試着睡一睡,精神也會好一點,好麽?”
林立夏只覺得此時趙明瑄說話的語氣,輕得他好像會碎掉一樣,很想說些什麽,但是實在是疼,于是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睡吧,沒事了,我守着你。”
早上七點不到,沈麗華已經趕到了醫院,一夜未睡,淩晨的飛機,她一刻不敢耽擱地趕到長洲。等她到了病房門口,見到躺在床上的立夏,懸而未決的巨大恐懼終于落了下來。趙明瑄回頭,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沈麗華秉着呼吸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趙明瑄小聲地說道,“剛睡着不久。”她克制住很想撫摸兒子的沖動,掖了掖被角,轉身對趙明瑄說道:“明瑄,出來下。”
沈麗華的臉上是無法克制的肅穆與嚴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地出了車禍?”趙明瑄皺着眉頭,“昨天晚上立夏,他要從孤兒院回來,我本來是要去接他的,可是臨時有事,沒想到……”
萬分後悔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沈麗華絕對沒有料到,自己前腳剛走,後腳兒子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短短一段時間,似乎災難結伴而來。雖然她覺得以立夏之前的職業背景,并且他本身就是個性子溫和做事仔細認真的孩子,不可能發生這種粗心大意過馬路被撞的事情。
也怪不到趙明瑄頭上去,自己雖然不是很能猜到趙明瑄這個人,但是他對沈言怎麽樣,自己還是知道一二分,否則也不可能幫他的忙。然而,事已至此,只能說飛來橫禍。
沈麗華奔波了一夜,也只能無力地坐到了套房外的沙發上,無力地點點頭。
趙明瑄又接着說道,“警局那邊已經立了案了,不過,當時天色比較晚,出事的地點又挺偏僻的。具體的還是要等立夏好點了再說,他肋骨骨折,現在說話都疼。”
沈麗華只這一眼,就可以感受到趙明瑄的心痛與內疚,一向不露聲色的人,此刻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心意。估計也是一晚上都沒睡,顯得有些形容憔悴。于是,嘆了口氣對他說道,“你公司還有事情吧,先回去收拾下,忙你的去吧,言言,我會來照顧的。”
趙明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叫助理把重要的文件帶給我了。在醫院做也是一樣的。”
到了醫生進來檢查換藥,趙明瑄倒是不得不叫醒了林立夏。
林立夏一醒來就看到自己的母親居然也在,第一個念頭是,她不是已經回美國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還在自己床邊。等再看清楚趙明瑄旁邊的醫生和護士,才想起來,自己是被車撞了進醫院了。
跟做夢似的。
高級病房配置的小護士倒是挺漂亮的,就是技術不怎麽樣,林立夏本身血管就細,消炎防感染的針在手背上紮了好幾下都沒找準地方。趙明瑄頗心疼地只是皺了下眉頭,沈麗華卻是直接火了起來,怒着臉指責道,“你這是什麽态度,不紮你身上不疼是吧,陳醫生,麻煩換個進來。”
在安靜的病房裏聽起來格外心驚,漂亮的小護士直接吓了一跳,手一抖,又紮錯了。林立夏倒是不甚在意,抱歉地對人家一笑,這下倒是由害怕轉為臉紅了。
但凡能住得起這樣病房的人都是得罪不得的,唬得主治醫生趕緊親自動手,這才将點滴挂了起來。沈麗華又是心疼又是後怕,已經顧不得林立夏仍舊對她的閃避,就着兒子的頭跟臉摸了又摸,差點心疼得直掉淚。
趙明瑄倒是站在一邊心下暗自感慨,女強人變臉的速度可這是快,又想到那個遠在北京的李修遠,強烈懷疑,這樣的父母,怎麽就生下了林立夏這樣的兒子。基因變異挺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