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懷善意
第38章 心懷善意
林立夏坐在公交車上,這條線路他十分熟悉,坐了好幾年。
連公交車都換了,從原來晃蕩晃蕩的小巴士,變成現在簇新的,還有液晶電視的新公交。
可它的終點依舊是沒有變,蕭索的終點站,旁邊有家常年都無人關注的孤兒院。那裏的大人小孩,好像都住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個,自己長大的地方。
林立夏到了孤兒院,孤兒院裏面的生活還仍舊是那樣的。孩子們眉開眼笑地圍着他說話,幾個行動不便地坐在一旁,靜靜地聽林立夏講話。
院長婆婆拉着立夏的手,一直問,其實每次都問得差不多,不外乎就是工作身體之類的,偶爾打探下感情。
以前林立夏覺得問道有沒有談戀愛這些事時,可以理直氣壯地跟婆婆說,阿婆你怎麽又問,沒有啦,現在還是工作要緊。
和趙明瑄在一起之後,林立夏要是被問到這些問題,腦海中先是冒出趙明瑄笑眯眯的臉,其次是幹淨溫暖的擁抱,然後,自己就臉紅地支支吾吾了。
不過,今天當林立夏依然按照慣例拿出自己的工資時,婆婆卻一把攔了下來,并且說道:“哎呀,立夏,不用了,不用了。這次孤兒院啊,得了很大一筆捐助呢。”
婆婆又說道,“捐了錢,衣服,用具之類的,還給聯系了醫院,說可以從幾個能治療的孩子去治病,小東的兔唇,還有孩子裝假肢什麽的,馬上可以治療的,已經檢查身體了。”
“這麽好,難得有好心人。”林立夏也替孤兒院裏的人感到高興。
“什麽好心人啊,立夏,你不是應該知道麽,你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個朋友啊,人可真好。”婆婆感嘆道。
“朋友?”立夏疑惑了。
“是啊,不是你朋友麽?其實是他助理過來的,說是他老板的交代。問了半天,也不肯說,最後我們說接受每一筆捐助都要記錄在案的,他才說,只是林立夏的朋友。”
“什麽時候的事情啊?”立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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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次你來了之後的隔天就過來了。”
林立夏不用想都知道,這個人會是誰。
自己認識的,除了趙明瑄,誰還有這個大手筆。
他到底,想要如何。
人人眼中的鑽石王老五,金錢,地位,他可以用手中的錢財理所當然地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卻可以這麽大方地幫助一家孤兒院。也不是那些為博名聲而刻意張揚的所謂善行。
婆婆見林立夏沉默不語的樣子,“怎麽?不是你朋友?可是他明明說認識你啊?”
林立夏嘆了口氣,無奈道:“算是朋友吧。”
等他快要從孤兒院出來時,原本還十分晴朗的天氣,居然瞬間烏雲壓城。明明五點鐘的時間,看上去好似六七點。
婆婆擔憂地說:“看來要下很大的雷陣雨,這麽回去,有傘也會濕的,立夏,今晚就在孤兒院住一個晚上吧,明天早點趕回去上班也來得及啊。”
要是以前,林立夏可以毫不猶豫地留下了,又不是沒住過,可是他昨晚已經答應趙明瑄了。那個人說等他回家吃飯。
林立夏沒法再一次拒絕趙明瑄,只好跟婆婆說:“沒事的,而且我跟朋友約定了今晚要見面,不好不去的。”
眼看着暴雨就如天空缺了口一樣傾瀉下來,打在地面上,屋頂上,樹木間,啪啪作響。林立夏還是堅持,從阿婆手裏接過傘。
開了門,卻看到,趙明瑄已經等在門口了,也撐着一把傘。
大雨下得起勁,天地間都彌漫了一陣白蒙蒙的水霧。
趙明瑄撐着傘勉強擠在孤兒院門口的屋檐下,雨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肩膀,無數的小水珠覆在結實的手臂上。
林立夏楞在門口,這樣突然見到趙明瑄,當然是十分驚訝。
他撐着傘,略微擡起頭才能對上趙明瑄的視線,“怎麽來了?”
“想到你一個人要坐這麽久的公交車回來,我就覺得舍不得。”趙明瑄擡起手,拭去林立夏眉毛上飛濺到的雨水。
“幸好來了,你看,雨下這麽大。”
不遠處,雨水打在不遠處趙明瑄那臺黑色的車上,一股股水流沿着車身留下。
林立夏看着他肩膀濕掉的地方,說道“怎麽也不在車裏等。”
“從門口走到我停車的地方,還是要幾步路的,我的傘比較大,怕你淋濕。我們回去吧。”趙明瑄不假思索地說道。
雨很大,從這裏開回去也要一定的時間。
林立夏出于職業敏感,對趙明瑄說“要不,等會兒再走吧,雨太大了,開車有點危險。”
趙明瑄将立夏拉到自己身邊:“都可以。”
林立夏沒有帶趙明瑄去孤兒院,反而帶着他繞到孤兒院後面。
居然有座小小的,看起來有些年代的教堂。
大雨滂沱中可以望見那凝重的身影,灰白色牆體砌成的教堂,整個呈十字形狀,尖尖的塔頂,輕靈欲飛。
進去的時候,彌散已近尾聲,守堂的老人在門口為散去的人群盡量提供雨具。
整座教堂只有上下兩層,磚牆木地板。趙明瑄和林立夏踩在地板上時還有“咯吱”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堂裏響起。
擡頭就是拱形穹隆的頂部,綴以星辰日月,窗門裝有彩色花玻璃,沒有開燈,顯得幽暗深邃。
林立夏跟趙明瑄從一排排座椅中穿梭,往前走去。
“我小時,經常躲在這裏看書。”林立夏說。
“尤其是這樣的下雨天,整個教堂暗暗的,有時候有唱詩班的歌聲,下着雨,教堂裏潮濕的木板發黴的味道。”
林立夏的目光停留在最角落的一個位置。
走到教堂的最裏部就是主祭壇了,打開的石制聖經架在木架子上。
頭頂就是耶稣釘在十字架上的雕塑,高高懸起。
“我也不信神,但是還是很喜歡來這裏,看書,睡覺,甚至發呆。最喜歡聖誕節了,阿婆會帶我們幾個出來,教堂裏的牧師會給我們發糖果和果凍。”
林立夏伸手撫摸那本永遠不可能翻得動的聖經。
“人類有滔天罪行,耶稣受難,用鮮血洗刷罪惡,以獲得神的憐憫,可以通過禱告與上帝對話。這是我小時候問神父為什麽有這麽個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時,他告訴我的。”
林立夏擡頭望着頭頂的耶稣。
“我不信教,但是當時我就知道,無論如何,一個人要心懷善意。”
林立夏回頭看着自己身邊的趙明瑄:“明瑄,我知道以我的立場無法指責你什麽。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工作方式,行為道德準則。我知道孤兒院的錢是你捐的,你看你,可以用錢掩蓋罪惡,助纣為劣,也可以用錢幫助別人。”
“可是,我總希望,你能以最大的善意去對待別人。”林立夏說道。
趙明瑄去過很多教堂,巴塞羅那的聖家贖罪堂,君士坦丁堡的索菲亞大教堂,甚至是薩納河畔的巴黎聖母院。無不華美優雅,哥特式的建築風格,令人傾倒。
然而,他沒有一次是去做禱告,或者祈求贖罪什麽的。
僅僅只是欣賞其建築風格,在他眼裏,那些歷史悠久的大教堂,與西安的城牆沒有什麽兩樣。不同的,但是值得欣賞研究的建築罷了。
而于今天,林立夏帶他來這個偏居在喧嚣角落的小教堂,兩個人站在耶稣前面,聖經正對着他們攤開着。
林立夏說,希望自己能以最大的善意去對待別人。
罪行,惡劣?自己有麽,也許吧。
趙明瑄伸手輕輕擁住立夏,“不要擔心,我是壞人,禍害遺千年的。我答應你,以後做事,會有所顧忌。”
趙明瑄放開林立夏,站在攤開的聖經前,他的頭上就是耶稣受難的十字架,卻毫不在意地說:“我趙明瑄從不信命,包括上帝。但倘若真有天堂,那我也能去。因為我愛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屋外的雨聲,回蕩在木質結構的教堂裏,細細簌簌,空氣裏彌漫着潮濕的味道,偶爾傳來不明所以的幾句人聲,讓林立夏有種時光回溯的感覺。
仿佛又回到小時候的下午,他坐在最角落的那個位置上,靜靜地聽唱詩班的歌聲在拱形穹廬上回響。
而這次,卻是趙明瑄低低暗啞的聲音。
我愛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等他們離開時,雨終于小了一點,教堂樓頂上的大鐘開始撞擊,揚聲悠遠。
趙明瑄對林立夏說:“再開回市中心太遲了,我們去碧海青天吧,我買的食材都在後車廂呢,可以去那裏做飯。”
“嗯。”林立夏輕輕應了一聲。
趙明瑄終究還是忍耐不住,笑笑着,摸了摸林立夏的頭,有無法遏制的溫情上湧。
果然,還是順毛的林立夏比較可愛。
趙明瑄之前就已經搬到了立夏附近的那套房子裏,這個別墅自然是空了下來。有人定期來清理,房子還是很幹淨的。
趙明瑄開門的時候,沒有塵土飛揚的感覺,裝修簡約的房子,幹淨地根本不像是閑置了很久的樣子。
娴熟地将別墅的壁燈都開了起來,趙明瑄對燈具很有講究,尤其是壁燈。碧海青天這個小別墅的壁燈,都是他有次在土耳其旅游時買的,一眼就看中了。
昏黃的燈光從雕飾精致的壁燈裏打出來,柔軟如薄紗,籠罩了房間的角落。
兩個人都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裏。
第一次在這裏見面,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第二次出現在這裏,兩個人已經是可以親密到黑暗的晚上緊緊擁在一起分享呼吸的人。
瞧,這多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