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夜遇流星
世界上便是有這樣的事發生,一個小小的契機,如永夜遇到流星,深淵上偏落驚虹。
該來的總歸是會來。
一陣木吉他的音樂響起,打破了車裏的沉靜。
林立夏撥通了那串號碼,只嘟嘟幾聲,便有人接了起來。
“你好”
“你好”。對方是個聲音略帶低沉的年輕男子,在林立夏的手機裏聽起來,仿佛還有微微的共鳴聲。
“請問你是叫KEN麽?”
“是的”。趙明瑄已猜到對方為何打來這個電話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頗有些意外的收獲,聲音不禁提了一個調,帶點上揚的感覺。
連前頭的小張都注意到了,看了一眼後視鏡,不覺得凝神傾聽。
“你是不是有條狗走丢了。它在我這裏。”
趙明瑄難掩內心欣喜“啊,是的,淡黃色的,體型比較大了,脖子上有條銅扣的黑色皮帶,是條一歲多的金毛。”
這頭的林立夏略放了心,聽起來他的确是狗狗的主人,這下小狗可以回家了,不必流浪街頭了。
于是沉穩地回答道:“你住在哪裏,我給你送過去吧。”
出于禮貌,又或者本來應該就是這樣,趙明瑄似乎覺得自己應該開車去接燒餅,可是就那麽一瞬間的猶豫之後,他輕快地答應下林立夏:“好的,我住在碧海青天……”
非常簡短的一個電話結束了。
空氣中仿佛有一種不明所以然卻溫柔的波紋慢慢蕩漾開來,這樣一通電話,反而讓趙明瑄難得的悵然若失起來。就像意猶未盡得文章少了最後一句話,随即吩咐小張直接開車送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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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夏放下電話,就決定立馬帶燒餅回家。
地址是不遠的,碧海青天,長洲市出了名的別墅區,有錢人的聚集地。雖然是別墅區,可是就在長洲市的西南角,臨着一片粼粼的海,寸土寸金。
林立夏完全是秉着護送燒餅回家的執着信念去的,為此,為了照顧活潑地有些過分,見誰撲誰,見着吃的就不動的燒餅,特意打了一個的,一路奔過去,趕緊把這只狗送回去要緊。
長洲市東南沿海的一座城市,在中國已經是南方得不能再南了。
所以在這座城市裏,身高一米八的林立夏,長得還挺好看,的确是比較引人注目的,特別是穿上制服以後,他都為自己挺拔的身板感到那麽點點的自豪。當然,好朋友薛濤還是比自己高上那麽三公分。
林立夏帶着一臉雀躍明顯是高興過頭的燒餅抵達它熟悉的活動範圍,在一棟精致的二層樓小別墅前面停住。
大門開了之後,林立夏的第一反應是,這人居然比我甚至比薛濤還高,起碼一個頭。所以他稍微楞了那麽一下。據說當一個人由于吃驚而往上看時,嘴巴是微微張啓的。
林立夏的審美其實是很不錯的。他看人看物的分類只有這麽三種——平凡,還可以,挺不錯。
所以當他再次看清楚面前的趙明瑄英俊分明的臉之後,自動地将他歸為挺不錯的那一類。
而當那天門鈴響後,趙明瑄開了門,見到林立夏的第一個感想是——用紅樓夢裏那句被人說爛了的臺詞是——天下掉下來個林妹妹。也許林弟弟更合适。
真真正正地诠釋了什麽叫令人眼前一亮。
他打量着林立夏,身後是夕陽餘晖潑潑灑灑地流淌了整個世界,映紅了不遠處別墅區前的海灘,仿佛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從那片金紅色的海中走來,走到了自己面前。
連肩膀發頂的邊緣都還遺落了餘光。
一雙溫潤清澈的眸子,好似從某個沉重的黑暗中掙脫出來,背着光線,卻有無數熠熠閃亮的星塵。
兩個人的語言與肢體動作,都有那麽一瞬間的滞後。
反倒是愣頭愣腦的燒餅沒有多大覺悟,只聽見它“嗷嗷”幾聲,便從開了一半的門裏擠過去,輕車就熟地跑過鮮花一路的小院子,進了樓裏。
趙明瑄迅速地反應過來,将門徹底打開。此時他的茶褐色眼睛帶着欣喜,越發的澄亮有神。
他熱情又不失禮數地對林立夏說道:“真是太麻煩你了,讓你跑這麽一趟。”
林立夏向來是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有些僵硬與局促,連忙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反正晚上剛好也沒事,就送過來。”
趙明瑄聽罷最後一句,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更亮了。
立即客客氣氣地扶住林立夏的手臂,稍稍使力往裏帶。還略帶七分感激三分無奈地說道:“可是多虧了,這狗今天早上丢了,我真是心急如焚啊。也是的,當初就是因為它好像不怎麽伶俐腦子不是很靈才買的,就怕它沒人喜歡一直窩在寵物店裏。要不是你,這狗恐怖要流浪街頭了,它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林立夏是多單純的人啊,當時聽到這句話,立馬覺得趙明瑄這個人是個,挺不錯的人了。
完全忽視無辜可憐的燒餅君在前頭咬牙切齒,龇牙咧嘴幾欲抓狂。
林立夏只能出于禮貌和同情,稍微有點違心地為燒餅辯解道:“呃,我看,它還是挺可愛的。”
趙明瑄已是按耐不住地對林立夏說:“來來來,進來喝杯水再走吧,哪有到了門口不進來的道路。倒是顯得我沒禮數了。”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時連那雙茶褐色的眼睛都帶上了笑意,笑得無風無雨卻又不嫌突兀,就像沒有一絲雲彩的晴朗天際。有一種格外包容人的空明。
說罷,也不管林立夏,放開他的手,自顧自地走進去,好像門外的那個人就會跟進來一樣。
林立夏也不好再推辭什麽了,也只能随着他進了房子裏。
坐在沙發上,林立夏環顧了下房子,寬敞明亮,裝修得也十分的好,他自是說不上這是什麽風格的設計,也不知道這些家具是什麽牌子的。但總歸給人舒服的感覺,燒餅回了家,很是歡快,窩在立夏腳邊,便自娛自樂地玩起地上屬于它的玩具來。
趙明瑄站在吧臺後面,看着沙發上沉靜并且略有些局促的青年,特意帶着熟悉的意味沖他說道:“喝點什麽?咖啡?茶?還是冰鎮的橙汁?”
林立夏連連擺手回答:“謝謝,不用這麽麻煩,随便都可以。”
手腳麻利地端了水過去。林立夏接了水,又是一聲客客氣氣的“謝謝。”
趙明瑄假裝不悅地皺皺眉頭:“這麽多謝謝,跟我太客氣了,我還沒謝你呢。還不知怎麽稱呼我叫趙明瑄,明亮的明,王字旁右邊一個宣布的宣。”
“趙先生好,林立夏,雙木林,二十四節氣的立夏。”
“叫我明瑄就好”,說罷頗有意味地“喔”了一聲,問道:“是在立夏那天出生的吧。”
心裏卻想着,整個人看起來反而不像是個夏天出生的孩子。
林立夏卻不置可否地一笑。
趙明瑄了然地望了他一眼說:“看來也有我猜錯的時候。”
林立夏這才發覺,趙明瑄有雙漂亮且特別的眼睛,淡淡的茶褐色,幹淨剔透不帶一點陰翳。于是乎多看了兩眼。
趙明瑄立即猜透他的心思道:“我的外婆是俄羅斯人,所以我眼睛的顏色不太一樣。”
林立夏被人這麽點破了心思,臉微微有些紅,抓了下短短的頭發,怪不好意思的。
此時,廳裏只有某些角落開着壁燈。
柔柔的燈光透過銅制的镂空燈罩散發出來,而天還未黑透,一切都是那樣的平和柔軟。
趙明瑄端着自己的那杯橙汁,淺笑着眯眼,肆無忌憚地盯着對面的青年。他不僅有雙清透的眼睛,還有烏黑的看上去十分柔軟的頭發。
據說,這樣的人,都會有一副好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