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顆星
有時候湯貝也覺得自己有些欠抽……
如果讓善善知道她跑到季家吃飯，沒準都要影響母女感情了，可是她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後頭季叔叔跟季柏文打完了電話，語氣抱歉地對她說：“你哥今晚有個很重要的飯局必須到場，但是他說會盡快趕回來。”
湯貝轉着腦袋，朝季叔叔點了點頭：“沒事兒。”然而她內心的呼喚卻是——千萬不要盡快趕回來啊！
她完全可以一個人，一個人在季家吃完晚飯，再一個人到處瞎逛一番，再一個人遇到沈時……然後獨自說上兩句話也好啊。
這樣就很美了。
湯貝滿肚子小算計，唇角忍不住微翹了起來，臉頰笑意擴散，連眉眼間都透着一團喜氣；轉頭看看車窗外建築，心情很妙。
……
快要一個小時，賓利車終于駛入了紫金花園，停在了某幢獨立小樓前面。湯貝拿出手機查看上次為沈時付車費的賬單信息，好像最後沈時到家的地址就是——紫金花園。
湯貝坐在副駕駛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又中了一個大彩蛋。
季子珊實在有些不明白湯貝一臉愉快的模樣為哪般，難道她不覺得別扭麽？季子珊回頭看了眼湯貝貝，只見她轉着腦袋，像是打量這些別墅。
季子珊開口說：“我們家房子買得早，紫金花園都是老別墅。”
噢。湯貝誇贊說：“但是一點都不老，很漂亮呢。”
“嗯。”季子珊點了下頭，任何贊美都是受用的。
下車之後，湯貝便提着她的相機包，跟在季子珊旁邊。沒辦法，她畢竟是季子珊邀請來做客，當然跟着季子珊了。
季林森走在後面，進屋的時候像是長輩對小輩那樣，聲音親切地說：“貝貝，就當自己家一樣，別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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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貝搖了下頭，不拘束。
事實，季林森心情十分微妙，百感交雜一點也不輸自己的女兒。作為東道主，貝貝要來S市讀書的時候，他就跟自己兒子柏文提了幾次，意思就是周末有空可以帶貝貝來家裏吃吃飯；怎麽說當年老湯照顧了他兒子好些年，現在老湯女兒來S市他不能沒有任何表示……當然這些都是情面上的事情，事實貝貝除了是老湯的女兒，也是善善的女兒啊。
然而，柏文怎麽會允許貝貝來季家玩或吃飯，畢竟他自己都很少回來吃飯。只要他一提議，柏文就冷嗤一聲：“貝貝很挑吃，不會随便亂吃別人家的東西。”
如果……如果湯貝知道季柏文說過這種胡扯的鬼話，無論如何她也不會來季家吃飯的！畢竟作為妹妹，她也不想把自己哥的臉打腫。
季家除了季母王曉春在家，今天剛好還來了王曉春的弟弟，季子珊的小舅舅王曉軍，進門之後，一口一個姐夫地叫着季林森。
“我的大小姐，你們終于回來了。”王曉軍又對季子珊說起熱絡話。
季子珊客套地叫了一聲：“小舅舅。”
王曉軍又看向湯貝，嬉笑着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王曉軍。”
湯貝十分“矜持”，沒有伸出手。
這位王曉軍被自己姐夫瞪了一眼，悻悻地收回了手。廚房裏，王曉春和阿姨一塊下廚，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将所有的拿手菜都做出來……然後客客氣氣地端到善善的女兒面前，“好好”招待一番。
季林森在回來的路上就告訴她等會善善女兒要過來吃飯，随後王曉春一顆心就高高地提了起來。事實她嫁給季林森的時候季林森早和善善離婚了，然而二十年來，她卻覺得自己無時無刻不活在善善的陰影之下，如同那個沒辦法更改的“森善藥業”馳名商标，森善不僅是一個品牌，更是一段難忘的往事。
季家阿姨切菜的時候，嘆了口氣說：“季太太，你就是太操心喽，哪有董事長夫人的樣子。”
王曉春蹙眉，有些不滿地反問阿姨說：“你見過幾位董事長夫人？”
季家阿姨呵呵一笑，端起鍋裏的湯說：“我也就在……電視上見過幾位。”
同樣，湯貝也只在電視裏見過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夫人，見到季子珊媽媽的時候，心裏還是暗暗地對比了下她家善善。善善當年是南航空乘小姐，無論臉蛋身材都是當年出了名的大美人，湯貝也看過她家善善當空乘小姐時候的老照片，的确可以用“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去形容。用老湯的話來說，你媽當年去競選香港小姐都可以奪冠。
“那敢情好呀，如果善善當了香港小姐……我說不準還有機會成為香港富豪千金呢。”然後，她的玩笑話被老湯嗤之以鼻——“你媽才沒你這樣庸俗。”
對，她家善善身上好像真有一種不愛錢的氣質，那樣的氣質也襯托得她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樣。
所以一番對比後，湯貝反而覺得季子珊媽媽很有董事長夫人的範兒。圓圓的臉，圓圓的鼻子，還有福氣下巴，面帶着和藹又貴氣的笑容。
不過，季子珊和季柏文，好像都比較像季叔叔一些。
季家雖是老別墅，總歸是大別墅，餐廳位于後面，朝着一大扇圓弧的落地窗，外面是後花園。在過去，隔着一條馬路，對着另一幢紅瓦白牆的三層小樓。
新春過去不久，對面小樓大門貼着一對朱紅色春聯，看着像是手寫的……為什麽她會觀察那麽仔細，因為她實在很無聊啊。
有些後悔過來蹭飯了。
“那個……貝貝，你嘗一嘗這道清蒸桂魚。”季叔叔對她開口。
湯貝嘗了一口，閉着眼睛吹捧：“好吃。”
王曉春面露滿意的笑容，主動盛了一碗湯，又放在她面前：“喝湯。”
“謝謝阿姨。”湯貝道謝，又嘗了一口，“好喝。”
旁邊季子珊：……
王曉春看着善善的女兒，心裏也忍不住同自己女兒對比一番，自己家女兒到底是出身大家，從小在S市長大，一路念的都是最好的學校，不管是教育還是家庭因素造成的區別，她家女兒比善善女兒更有氣質一些。
“你今年畢業了對嗎？”王曉春再次詢問，以關心方式打探一些信息。
湯貝點頭。
“我聽柏文說你在戲劇學院學習，學得是什麽呀？”說到戲劇學院，王曉春盡量藏起自己的偏見。
湯貝如實回話：“我修的是導演系，所以學得比較雜，攝影編導藝術欣賞都有涉及。”
“哦哦哦。”王曉春連忙笑了笑，“藝術生好，而且多學樣技術總有好處。”
湯貝有時候心大，但是耳朵靈着呢，季子珊媽媽話裏的意思很顯然，她這位藝術生和技校生沒什麽區別，她所在的高等藝術院校跟藍翔技校也沒太大區別。
不過她也無所謂，優秀的人向來不需要解釋太多，用老湯的話來說做人還是要謙虛一點，免得招人羨慕嫉妒。
“沒錯。”湯貝回話季子珊媽媽說，“多學個技術，找工作就比較容易，現在社會競争大，我這種社會新人都比較難混。”
湯貝這樣一說，王曉春就不接話了。因為擔心自己丈夫直接替善善女兒安排工作……如果真這樣，她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王曉春的兩句問話，已經讓季林森心裏不快，事實上他對湯貝貝有些了解，畢竟他有一位很愛秀妹的兒子，當年貝貝考入戲劇學院導演系，他也問了問情況，柏文直接蹙眉說：“一般人可考不上導演系。”
季林森在餐桌有意提了提自己兒子當時的話，一方面真心贊美善善和老湯的女兒确實優秀，另一方面也增加雙方關系，畢竟柏文是雙方的聯系點。
……季柏文真的說過這樣的話麽？湯貝立馬樂了，笑嘻嘻地說：“我哥就是不會當面誇我。”
季林森也笑了：“你哥就是那樣性格，人冷心熱。”
湯貝彎了下唇，才不是人冷心熱呢。
從頭到位，季子珊沒有說話，尤其聽到剛剛湯貝貝和他爸如此順口的我哥你哥，握着筷子低下了頭。
……終于，這頓飯吃得差不多。外頭夜幕已經降臨，小區花園歐式的路燈也亮了起來；昏暗的燈光照着別墅外的樹影花草，像是一副虛虛籠籠的畫面，透着淡淡的光影。
“貝貝你就家裏玩會。”季林森開口說，“等柏文回來，再讓他送你回學校。”
呃。湯貝一時沒接話。
她拿出手機，才發現一個小時前沈時回複了她的微信，對于她來季家做客這事，他沒有什麽話，只是對她說：“我回家吃飯。”
所以……呢？
湯貝收起手機，明明沈時也沒說什麽，她一顆心卻有些躁動，好像她特意制造兩人見面機會，然而真的被她得逞了。
“季叔叔，我想去小區外面逛一逛——”湯貝開口說，話音還未落下，她已經透過窗戶看到對面的小樓，只見裏面走出一個修長孤拔的身影。
夜色彌漫的花園，人和影都有些不分明。沈時立在門庭外面的臺階，頭頂是一盞亮起的門庭燈，然後沈時的臉在暗淡光線裏漸漸清晰起來。
他身姿磊落，面容清隽。不知道是不是夜幕籠垂，只穿着襯衫西褲的他顯得有些涼意，又十分清俊。
然後，沈時也看到了她，擡着頭，視線緩緩地同她交彙。
沈時朝她走了過來，他沒有來季家，只在季家外面的窗戶輕輕敲了兩下，随後她手機響起，外面沈時拿着手機對她說：“吃好了嗎？出來走一會吧。”
湯貝立馬有了借口，對季家人說：“沈醫生說帶我出去走一走。”
季子珊回過頭，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等着的沈時。
季林森和王曉春都反應了一下，随後季林森對她說：“好，等會回來再讓你哥送你。”
……沒問題！
湯貝幾乎雀躍心情走出了季家，沈時等在了季家花園外面，待她走近，開口問她：“那麽快就吃好了？”
湯貝有些不好意思，點了下頭：“嗯。”
沈時轉了下頭。
湯貝看着對面的小樓，問出聲：“沈醫生，你就住在對面嗎？”這話她簡直是瞎問，沈時如果不住在對面剛剛怎麽會從裏面走出來？不過真沒想到，季、沈兩家住得這樣近。
“嗯。”沈時簡單地回她，然後像是招待一位臨時撞面的朋友，客套地問她，“要進去坐坐嗎？”
清冷僻靜的小區路邊，沈時面色淡然，一句要進去坐坐麽？卻帶着一份悠閑意味，仿佛一把小刷子，在她心口輕輕刷了一下。
湯貝大腦沒多想，已經點了下頭：“好。”
結果沒走兩步，腳步又有些發虛，她對沈時說：“還是不要了……”
沈時停下來，視線在她面龐一轉。
湯貝摸了下後腦勺，直接說出原因：“上次你來我家帶了那麽多東西，我今夜兩手空空，不太好。”
“沒關系。”沈時說，随後簡單地交代一句，“今天我家裏也沒有人。”
啊，家裏怎麽會沒有人？
那就更不用進去了，原本她還緊張見到伯父伯母。
一時之間，沈時也沒有繼續邀請她進屋，湯貝轉了轉腦袋，耳邊是沈時略帶清涼的聲音：“我母親已經去世十多年，平時就我父親一個人在家……還有一個照顧他的阿姨。不過，這些天我父親邀請去了寧城開講座，阿姨也回了老家。”
原來沈時母親已經去世了啊。
不過沈時這樣一說，她就有話題了，比如阿姨為什麽回老家了。沈時也沒有繼續邀請她進屋，直接帶着她走起了小區花園，像是帶着她飯後散步。
他腿長，腳步放得很慢，湯貝走在旁邊，吹着徐徐夜風，覺得今天來得太值了。春天的S市，一陣冷一陣熱，今天天氣就很暖和，她穿着薄款風衣都不覺得冷。
沈時應該也不冷吧。湯貝看向上身穿着襯衫的沈時，領口落在第三顆紐扣，露出若隐若現的鎖骨。此時此刻，微風吹動着他的襯衫，她的風衣，她的頭發……還有她的心。
她問沈時他家阿姨的丈夫得了什麽病，聽到回答後，原本輕飄的心又有些沉下來：“……為什麽現在得癌症的人那麽多？”
她的話沒有理論依據，完全是她最近的主觀感受，也不知道和環境污染、生活飲食有沒有關系。她就是有意跟沈時讨論與他專業相關的問題，不管問出的話題有多淺薄。
沈時也像是告訴小朋友似地告訴她：“癌症同年齡關系最大，基本40歲之後發病率是指數增長——”
“所以不是得癌症的人多了，是因為人壽命長了。”沈時看向她說，給她轉換了一下概念問題。
湯貝能聽懂沈時的話。
“今天丁醫生帶你去病房了？”沈時也問她，“都聊什麽了？”
聊很多啊，尤其是影視制作方面。不過湯貝撿了醫學相關的提起來，“丁醫生也跟我說介紹了MDT診療模式，以及MDT診療模式的好處。”
“是麽？”沈時回他，“他怎麽說。”
湯貝如實說了丁醫生下午跟她說的一件事，他說以前一些醫院如果病人先看內科，那病人就進行內科化療，如果病人先看外科，就進行手術治療。所以MDT診療模式就可以減少科室之間争搶病人，可以真正以病人為中心……
沈時一時沒接話，頓了下，說：“現在醫院管理趨向正規，争搶病人的情況應該很少了。”
湯貝心裏哎了一聲，好像她和丁醫生聊天就是一個憤世嫉俗貝貝，同沈時聊天又是一個雲淡風輕的貝貝。
她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想法了！
事實湯貝對醫院這些事不太了解，然後她問沈時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沈醫生，你回國這段時間，還适應嗎？”
沈時側頭看向她，湯貝回視着沈時，眼底藏一絲緊張。
回國以來，不管是他以前美國的同事，還是他父親都問過他适不适應這個問題，他都沒有那麽想要具體地比較一番，倒是現在，他想好好回答湯貝貝。
湯貝擡了擡頭，聽着沈時說着MDT模式在美國那邊的發展，每周的讨論會模式……這些內容同她生活或專業完全無關，但不影響她聽得津津有味。
“我的宣傳片應該沒問題了。”湯貝笑着說。
沈時的确有意提供一些思路。
湯貝仰了仰頭，嘴角不經意翹起，突然她感到眼睛落入了什麽東西，她停下來揉了下眼睛，有些難受。
“我進沙子了。”她對沈時說。
“不要揉。”沈時拿住了她手。
可是好難受……湯貝眯着濃秀的眼睛，雙眼皮的深痕被她揉得越發顯然，透着微眯的眼睛，她看着沈時臉越靠越近，心跳不小心就加快了。
還越跳越快。
然後，明明她心髒都要變成一只小兔子跳了出來，她還是不忘借機要好處，低垂着眼珠子，微微打轉了一圈，低聲對沈時請求說：“沈哥哥……你能幫我吹一吹嗎？”
“嗯。”沈時溫柔地答應了她。
她耳朵泛着紅，藏于朦胧的夜色裏。
随後沈時一手按着她肩膀，一手捧住她的腦袋。兩人靠得很近，湯貝緊張将雙手放進兜裏，她覺得兩人這個距離似乎比接吻還要近，還要暧昧。
緊張，令她眼皮輕微顫動，不知道沈時能不能察覺她的故作鎮靜。
湯貝在心底偷偷吸了一口氣，就在她等着沈時給她吹一口仙人之氣，一道強光直直地打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車裏季柏文：……
湯貝：……
沈時：……
為什麽這章沈時沒有去季家找湯貝，大珠的理解是沈醫生心裏覺得他同季家也沒那麽熟……所以，更不會主動去吃飯了。接受大珠的觀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