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輕風,斜陽。
城市郊區的柏油公路。
一輛疾駛而過的黑色汽車揚起一陣風,吹得道路兩旁的杏樹葉洋洋灑灑的落下。
常幸言第二次坐進王以舜的車,可是這一次,她坐在他的身旁。
偷偷的瞄着他的側面,那張臉嚴峻得沒有一點表情。
可是,她感覺他并非真的在生氣。
因為他的嘴角,好像有一絲揚起,有一點點那種得意的神情……
頹廢的胡渣,從側面看去,也似乎并不長。
真是的,十八歲的大男孩,總是蓄着胡渣,令人以為他的年紀很老很滄桑,曾經害得學校來的新女教師被迷得七昏八素。
不過,這樣看來的他,倒似乎真的滿帥的……
頹廢、不羁、玩世不恭,好像這一刻,都成了褒義詞。也只有這樣的詞語,才适合他……
不知道他把胡渣刮幹淨,會是什麽樣子?好好奇噢!
“一直在偷看什麽?你暗戀我?”
猛然的聲音,吓得常幸言魂飛魄散,她飛快的将自己的腦袋轉向窗外。
“怎麽不答應韓小吟哥哥的提議?”
“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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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和韓熠的所有談話,都被王以舜聽見了?
“五十萬,契約戀愛,怎麽不答應呢?”
她看了他一眼,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那笑容,更似幸災樂禍!
常幸言瞪了他一眼,嘟哝道:“我不想答應,要你管啊……”
“是嫌錢太少了嗎?”
“喂,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是那樣為了錢什麽都可以做的女人嗎?”她生氣的沖着他大吼。
王以舜滿意的看着她的憤怒,臉上大大的扯出了一個笑容。
頑皮,又帶着喜悅。
“你是一個錢迷!不過,拒絕那個契約戀愛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五十萬人民幣太多,把你吓得退卻了吧!”
“你……”
真是要被他氣死了,這樣的推理也能想象得出。
“難道不是嗎?哈哈,你看,你不是作保姆,就是酒店侍應。”
“懶得理你!”她負氣的扭頭,不去看那張自作聰明還笑得很惬意的臉孔。
“被我說中了吧……”那家夥得意的不行,只差沒有手舞足蹈。
“才不是,我怎麽可能因為錢出賣自己的感情!”常幸言申辯道。
說完,才發現被這家夥套出了實話來。
他以為他會諷刺她,卻沒想到他雖然有片刻的訝異,卻又立即笑着說:“這樣也好啊,安分守己的在家做我的小保姆,不要去相親,也不要妄想結識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那些有錢人家的男孩子啊,是不會認真對待像你這樣窮困人家的女孩子的。你拒絕了他,很聰明嘛……”
“你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我不同,我對你又不感興趣!”
常幸言瞪了他一眼,不說話。
“失望了?”
“我才不失望!我應該向觀音菩薩玉皇大帝燒香磕頭,謝天謝地你對我沒興趣!”
“這個語氣……啧啧……”
王以舜的笑容更深了,像個孩子那樣,他笑得好開心。
“真沒想到啊,只有在韓劇裏才會有的劇目,居然發生在你的身上了!”
“人生本如戲,你真是孤陋寡聞,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好,那麽,你現在是否應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私自同別人去約會?”
“我……”常幸言啞然,難道向他解釋,一切都是因為小吟強行拖走她嗎?
她不可能這樣講啦!
所以……只有用一雙無辜的眼神,深深的注視着王以舜。
被她看得不自然了,王以舜側頭瞪了她一眼,說:“喂,不要用這種小白兔似的眼神看着我。這次暫時饒恕你,沒有下次了!”
“是!”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寬容了?常幸言有些驚訝,可是只要他不追究,就已經好幸運了。
知道了她不接受韓熠的提議的真實想法,王以舜的心裏,豁然開朗。
他恢複不羁的狀态,戲谑的說:“錢迷,罰你今天晚上做飯給我們吃?”
他忽然很想嘗嘗她做的菜。
“你剛才不是有吃過嗎?”
“我還能吃!”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剛才只顧着偷聽他們講話了,哪裏有吃下什麽呢!
“那好吧,今天回去我做菜好了,正好昨天有準備一些菜在冰箱裏。"
“嗯,做的認真一些,不要半生不熟,也不要味道很奇怪,否則你一定會完蛋!”
“是,大少爺,我知道了!”應完他的話,她側臉看向窗外,嘟哝:“要求那麽多!”
雖然是埋怨,可是臉上,分明的挂着微笑……
那種甜蜜的,幸福的微笑……
現在的他,竟然一再的,令她心底擁有這樣奇怪的甜蜜感覺,并且是那樣的濃烈……
為什麽……
車窗的玻璃被搖了下來。
窗外的銀杏樹,一片片的,随着秋風優雅得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
一片小小的,糖果大小的,金黃色的小杏葉,輕輕的落在她微翹的睫毛上,然後飄落指尖,最後落在她的領口。
從她的恤衫領口,隐約有一條銀色的項鏈,項鏈的中心,有一片翠綠的,水晶般透明的,指甲蓋大小的四葉狀葉墜。
夕陽紅得很豔麗,那溫暖的金黃色的光,照射在領口上那片小杏葉上。
領口裏的項鏈,歡快的閃爍着光芒。
※※※※※ ※※※※※ ※※※※ ※※※※※
夕陽落下許久了,天空迷迷蒙蒙,夜幕已經降臨。
寬闊的餐廳裏,燈光暖暖的,十分溫馨,餐桌上,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菜肴。
王以舜拿着筷子,有些訝異的挑挑眉。
蜜雪兒坐在他的對面,小小的臉蛋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全是他們沒見過的菜肴哎。
母親為了均衡蜜雪兒和他的營養,找了營養師搭配他們的飲食,所以無論哪一位保姆,都只能按部就班的按照食譜來做。
以往的保姆,都要按照食譜去思考,他們一餐要吃多少顏色的蔬菜,更要褒一些據說很有營養,可是他們卻覺得難以下咽的各種所謂的靓湯。
而這一次,桌上的食物沒有特別搭配,顏色更是亂七八糟,而且氣味,也有些奇怪……
他擡眼看了一站在一旁的常幸言。
“你做的?”除了這樣以外,還有什麽原因?
常幸言有些難為情的站在餐桌旁,絞着手指頭,探試的說:“是啊……這些都是以往我和姑媽很喜歡吃的菜,不知道是否合你和蜜雪兒的胃口。”
王以舜夾起其中一盤青青的菜,放進嘴裏。
澀澀的,卻又很清新,就像大自然的味道,立即溢滿口腔內……
“這是什麽?”
味道真的很奇怪……
“長命菜!”
“嗯?”
“是一種野菜啦,學名叫馬齒苋,營養價值很高的噢!”
她笑嘻嘻的夾了一根蕨菜放進蜜雪兒的小碗中。
“蜜雪兒,多吃一點蔬菜,身體就會長得好強壯,将來啊,要是有壞人想欺負我們的蜜雪兒,蜜雪兒也能夠保護自己呀!”
她揮了揮手臂,做出一個加油的動作!
小小的蜜雪兒圓圓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碗裏的菜,手中的小筷子輕輕的撥了一下,然後擡頭詢問的看向哥哥。
王以舜對她微笑着說:“快吃吧,不過要先謝謝幸言姐姐。”
看着哥哥的微笑,蜜雪兒遲疑了一下,擡起頭,對身旁的幸言說:“謝謝姐姐。”
稚嫩的聲音,讓幸言的心裏仿佛灌滿了蜜糖一般。這是到王家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聽見蜜雪兒和她講話呢。
終于,她同蜜雪兒之間的隔閡被消除了!
眼睛裏有些濕潤了,她感動的看着蜜雪兒,輕聲說:“不客氣,姐姐最喜歡蜜雪兒,以後都要做蜜雪兒喜歡吃的菜!”
她不斷的往蜜雪兒的碗裏夾菜,很快,那個小碗就裝滿了。
蜜雪兒笑眯眯的小心吃着。
王以舜好笑的說:“你要把她撐壞了!”
“怎麽會呢!”常幸言指着滿桌菜說:“你看,都是素菜呢,很容易消化的。”
“是啊,全是素菜!可是,為什麽呢!”王以舜正想問呢。以往的餐桌上,總是按照母親的要求,擺滿了各種珍奇的菜肴,雖然也有素菜,可是肉食才是最主要的。母親認為,肉食可以讓他和蜜雪兒的身體,更加強壯。
常幸言笑着說:“食素對身體很有好處的!有專家統計過,食素者比肉食者的壽命會長很多呢。”
“……?”
“不明白麽?”
對方還是一臉茫然。
常幸言一本正經的說:“有科學家研究過,我們人體的腸胃構造和食草動物消化系統的構造是驚人的相似呢,所以人的天性本來應該就是素食。并且啊,所有的動物,在臨時前的一刻,不管是豬頭,還是小魚兒,都會感到恐懼。動物的恐懼,會使它們在瀕死前,釋放出一種毒素,這種毒素滲入到動物體內,然後被人們吃掉。毒素越積越多,終于有一天會爆發,所以,肉食者的壽命才會比素食者的短!”
“是嗎?”
王以舜淺淺的笑笑,為了哄他們食素,她的道理倒還滿多的。
見他不太相信的樣子,常幸言問:“不相信嗎?這是真的啦!還有,你們知不知道一個故事?關于英國小豬的故事!”
“……?”
兩張寫滿大問號的臉,十分茫然的表情。
常幸言得意的說: “1991年啊,有兩只被關在英國曼茲柏立一家屠宰場的小豬,為了改變自己成為豬排大餐的命運,它們密謀逃跑。聽起來好像是童話對不對,可是它們真的是有策略的噢。它們先是在屠宰場的圍牆下面挖了地道,然後從地道逃出了屠宰場,後來遇到了冰冷湍急的小河流擋路,可是沒想到,它們竟然游過河去了呢。最後,它們就成功逃脫啦!”
蜜雪兒驚嘆一聲,小臉蛋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常幸言撫着她的小肩頭,接着說:“這件事情引起了英國媒體的關注,并且進行了密切報道。後來,大家找回了兩頭小豬,然後在公衆的注視下,将它們放回到了大自然裏去了,自此以後啊,為了解救更多可憐的小動物,歐洲掀起了素食狂潮,并且食素也成為了歐洲貴族們身份的象征……”
“是這樣的啊……”王以舜明了的點點頭,說:“可是,對于我來說,是什麽樣的身份,并不重要啊!食物的口感,似乎更重要一些呢!”
常幸言絕望的看着他。
她早應該知道,王以舜才不會在乎“素食者貴族說”的。
她有些懊惱的低下頭,原本以為他們會喜歡的,可是卻是這樣的結果……
“姐姐……”
垂頭喪氣的常幸言看向怯怯的蜜雪兒。
“姐姐……往後我們都吃素食好不好?”
“嗯?”
這是蜜雪兒在講話嗎?
“小動物們都好可憐噢……往後,我們都不要吃小動物了,好不好……”小家夥眨眨眼睛,懇求的看着哥哥。
“好啊,往後,我們都聽蜜雪兒的!”王以舜的臉上綻出溫柔的笑容。
蜜雪兒擡起頭,望着常幸言,露出勝利的笑容。
真是好可愛的小家夥啊。
激動萬分的常幸言又開始了夾菜攻勢。
蜜雪兒一塊,王以舜一塊……
“喂,我不要吃竹筍啦!”
“竹筍很有益健康的啦!”
“毛茸茸的很恐怖……”
“哪裏會有毛啊,有毛的是竹筍的外殼!你不要挑食啦,會給蜜雪兒做壞榜樣的!”
“喂,都說了不要的嘛……”
王以舜快速的閃開。
常幸言緊追不舍,手中的筷子裏,夾着鮮嫩的竹筍。
“咯咯……哥哥要挑食,哥哥不是好孩子……”蜜雪兒淘氣得嘲笑不斷閃躲的那個人。
暖暖的餐廳裏,燈光溫馨得照耀着。
聽着外面的嬉鬧聲,廚房內,常媽擦碗的動作頓了頓,長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顏。
※※※※※※ ※※※※※ ※※※※※※ ※※※※※
愉快的晚餐過後,蜜雪兒被哥哥帶到客廳去了。
常幸言和姑媽,收拾完桌子之後,就在保姆房裏。她做功課,姑媽織毛衣。
秋風帶來的寒意,令常媽不适的咳嗽。
常幸言放下手中的筆。
“姑媽,是不是感冒了?最近一直在咳嗽呢!聲音也嘶啞了呢!”
她從保溫壺中倒了一杯水,送到常媽面前。
常媽接過水杯,搖搖頭,臉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沒事,天氣涼了就會這樣。”
喝了一口水,她低下頭,繼續織着手中的毛衣。
白色的毛線,在常媽靈巧的手中,立即變幻成美妙的紋理。
常幸言注視着姑媽,小小的心裏,充滿了感激。
從小,就沒有父母的她,是被姑媽撫養長大的。因為她的原因,姑媽一直未能出嫁,也是因為她的原因,姑媽才會這樣辛勞,以至身體如此虛弱。
看着姑媽頭上依稀的絲絲白發,常幸言咬咬唇,鼻子酸酸的,眼睛裏,盈上一層水霧。
“傻孩子,快做你的功課啊!”常媽沒有擡頭,手裏不停的織着。冬天快要到了,她要趕在冬天之前,織好這件毛衣,否則,幸言小小的身體怎麽受的了呢。
幸言隐去淚水,轉過身子,埋頭繼續溫習功課。
臺燈的光芒将小小的保姆房照得通明。
“咳咳……”常媽再次咳嗽起來。
幸言擔憂的看着她:“姑媽,要不明天我們去看一下醫生?”
緩了一口氣,常媽擺擺手,說:“姑媽的身體強壯着呢,是天氣變化的原因啦!”
“真的嗎……”
“你不要擔心我。我到客廳裏去織,你自己在這裏溫習功課吧!”
常媽欲起身,門口卻傳來一個低沉卻又輕淡的聲音。
“讓她去我的書房吧!”
幸言和常媽望向保姆房的門口,一個修長的身子,站在那裏。
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雙手悠閑的插在褲袋裏。
看了一眼常幸言,他對常媽說:“常媽,我和幸言是同學,書房那麽大,可以讓她一起共用。”
“這……這是真的嗎?這真是太好了!”常媽感激的說:“謝謝你啊,以舜少爺!”
王以舜有些尴尬的低咳一聲,說:“還是叫我以舜吧,常媽!”
“是,是!謝謝你啊,以舜”
“不用客氣!噢,還有,常媽晚上早點休息吧,今後,她和蜜雪兒睡一間房!”說着,他走進保姆房,拿起常幸言的書包,也不看她一眼,低聲說:“走吧……”
然後,就出了門。
常幸言怔怔的站在那裏。
這個人的變化,未變又太多了一點啦……
“丫頭,快跟着去啊!”
姑媽将她推出了門。
合上門,常媽的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
一陣惡心的感覺湧了上來……胸口仿佛有什麽沉沉的壓着,隐隐的,還有些疼……
“咳咳咳……”
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 ※※※※ ※※※※※ ※※※※※
淺灰色的牆……
深棕色的地板……
密密麻麻的CD架……
整面牆的書……
一個長長的躺椅放在書架前面,它的側面牆上,挂着幾幅裝裱好了的字畫,還有一些攝影作品。
書法的字體優美儒雅,又不乏男子的剛勁。
而國畫,則精細傳神。
其中有一幅畫,是常幸言最喜歡的。那幅畫挂在王以舜的書桌後面。
畫中,秀石下面,壓有一簇靜若處子的蘭……
攝影作品也顯得頗有深度,有曠達富饒的原野,貧瘠卻又充滿詩意的土地,還有弱小卻充滿着堅韌靈魂的花與草。
不知道這些字畫和攝影作品是誰創作的,落款處的毛筆字太潦草,顯得那樣輕狂不羁,常幸言完全識別不出來。
她來過這裏很多次,可是每一次都是打掃衛生。
還有一次,是偷偷到這裏來用電腦。
這是第一次,被王以舜領進來,并且告訴她,從現在開始,她擁有書房一半的使用權!
這怎麽可能呢……這種感覺,好像一個小乞丐,忽然被人告知,原來她是一個公主,真的令人受寵若驚!
“喂,你這樣會打擾我的!東張西望的,像個鄉巴佬似的……”
埋怨的聲音,從躺椅上傳來。
常幸言歉意的向他笑了笑,好奇的說:“那些國畫和書法還有攝影,是誰的作品呢?”
“噢……怎麽?”
“畫得很有意思,字也寫得很漂亮,照片看起來攝影技術也滿好的呢,是誰的作品呢?名家嗎……”
她注視着王以舜。
卻發現,那家夥的臉上忽然騰起紅暈,有些害羞起來。
他這樣的表情,令她有些驚訝。
試探的,她問:“難道……難道這些全部是你的作品?”
王以舜竟然有些難為情的點點頭。
“哇……我一直沒看出來呢!”她啧啧的贊嘆!
像王以舜這樣痞子一般的少年,居然寫有一手精彩的書法,會畫蘭草,并且還能拍出意境很深的照片!
天哪……
“你可以媲美王羲之,文征明還有洛蒂了呢!”
(王羲之:東晉官吏,我國著名書法家,有"臨池學書,池水盡墨"的典故。文征明:明代中期最著名的畫家,大書法家。畫史上将他與沈周、唐寅、仇英并列,合稱"吳門四傑"。喬而焦·洛蒂:當代國際享有盛譽的意大利著名攝影家,出版過許多本攝影集,他在1973為周恩來總理拍攝的肖像作品,在中國家喻戶曉。)
聽見她的贊嘆,王以舜笑得有些窘迫:“喂,馬屁拍得太過了,就顯得太虛僞了!”
“沒有啦,我全是說真得呢!其實我好羨慕像你這樣的小孩……”
常幸言的臉上,充滿着對夢想的憧憬。
“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寫一手好字,有繪畫的基礎,還有很好的審美視覺,這樣,大學考上設計專業的時候,就可以更加輕松的學習到更多的東西!”
“設計專業?你的夢想是……”
“成為一名出色的服裝設計師或者建築設計師呢!”她微笑着說。
“呵……小姑娘的夢想可真是充滿浪漫色彩啊……”
“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沒有你們那樣充滿五顏六色的原因來設計自己的夢想。”瞪了他一眼,她又滿懷憧憬的說:“因為,只有服裝設計師和建築設計師,才是現在收入最高的人啊!啊啊啊,還有還有,造型師也是高收入人群啊,只要能夠成為專業的造型師,為明星做造型,也可以賺到好多好多銀子……”
常幸言雙眼放光,仿佛已經看見了眼前一大把一大的紅色鈔票。
王以舜嗤然一笑。
常幸言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忙說:“哪,你看大街上,櫥窗內的衣服,好薄好薄的一件,都要幾千塊;還有啊,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每一平米的價格都是幾千到幾萬呢,天哪……”
王以舜笑而不語。
她憂傷的感嘆說:“按照我和姑媽的薪水,合計起來,不吃不喝一年,也買不到一兩個平米的房子呢!所以,我才要選擇比較有經濟價值的專業啊!”
“啧啧,錢迷啊,錢迷!”他故作輕蔑的感嘆。
“你當然不會在乎錢啦,要是像你這樣好命,我還需要操心嗎?呵呵,不過,只要等我大學畢業,就可以賺到好多好多的錢,就可以買一套屬于我和姑媽的房子了……真好啊……”
“大學畢業就可以賺到很多錢了呀?你太天真了吧,現在滿大街都是大學生呢,一個廣告牌掉下來,也可以砸到七八個大學生!盲目的幻想,也不想想中國國情!”
他忍不住嘲笑說。
可是,被稱為錢迷的常幸言,還繼續在自己的幻想中暢游。
她的臉上,因為幻想帶來的幸福,在臺燈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
王以舜不禁靜靜的,深深的注視着她。
這個女孩子,小小的幻想也能夠令她那樣的滿足……
心,忽然有了微微的,異樣的顫動。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忽然轉頭看向他。
王以舜一驚,目光立即逃逸到手中的書上。
常幸言沒有發覺他的驚慌失措,還一本正經的問:“王以舜,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他擡起頭,看着她,卻忽然說不出話來。
“你沒有夢想嗎?”她的表情很吃驚。
她讓他感覺,此刻的他,仿佛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皮囊。
他有些窘迫,尴尬不已。
發現了他的難堪,常幸言抱歉的說:“對不起……”
“沒關系。”他釋然的笑了笑,說:“很可悲對不對,像我這樣的人,除了按照父母設定好的軌跡走下去之外,還能夠有什麽樣的夢想呢!”
他的語氣那麽的消沉……
常幸言抿抿嘴,問:“不要這麽沮喪嘛,你有沒有特別想要得到的東西呢?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你的夢想了!”
可是,對方卻很茫然的樣子!
她可真是笨蛋呢,像王以舜這樣有錢人家的小孩子,哪裏會有特別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呢……
只有她才會有源源不斷猶如長江之水一般的夢想呢!
她讪讪的笑笑,說:“好像這句話問得很多餘呢……”
王以舜沒有說話,第一次,他深深的思考自己的夢想。
從小,按照母親的要求,學習國畫,學習書法,學習鋼琴,每一次,他都認真的學,然後做出最好的成績來換取父母多陪在身邊一天作為獎勵。
他難道,就有沒有特別想要做的事情嗎?
他還在苦苦思索。
常幸言有些于心不忍,安慰的說:“你看,你寫了一手好字,會畫國畫,還能夠拍出那麽美好的照片。你的夢想可以是書法家,可以是國畫家,也可以是攝影家啊,更或許,你可以做導演啊,因為你對色彩有那麽敏銳的觸覺!”
看到他那麽沮喪,她感到很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提出的問題,他也不會感到那樣的難堪。
王以舜的目光投向牆面上的那些作品。
有些猶豫的,他說:“國畫和書法,都是母親要求學習的……至于那幾張照片,是和普峻去內蒙古的時候,偶然拍下的,然後覺得還比較漂亮,就裝裱起來了。”
“啊……”常幸言原本興致勃勃的一張小臉,頓時失望的垮了下來。
她還以為,自己能夠幫他找到夢想。
王以舜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笑了起來,說:“不過,那一次去內蒙古,看到了大自然最鮮明的色彩,被震撼之餘,曾經有過想用鏡頭捕捉人世間最美好的事物的想法,而且,從那以後,就特別鐘情色彩。剛才你講的洛蒂,其實,他是我很喜歡的一位攝影家,他曾經說過,色彩就是生命,有生命就有激情;激情是強烈的感受,是愛與恨極至的表達。所以,或許我明白我的夢想是什麽了……”
看着他的微笑,常幸言原本還擔憂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輕松的笑笑,說:“那就太好了!那麽,未來的,偉大的攝影家,我們繼續溫習各自的功課吧!在溫習功課的時候聊天,不太好的!”
王以舜聳聳肩,眼睛繼續落在自己手中的書上面。
常幸言也埋下腦袋,繼續看書。
可是……怎麽能夠全神貫注呢,他和她在同一個空間啊,而且,還離的那麽近。
她小心的卷起睫毛,那個像樹一般修長偉岸的男子,正躺在長椅上,手中捧着像多孔磚那樣厚實的一本書……
總是不正經的那張臉,居然那麽淡定怡然……
即使下巴上那不羁的胡渣依舊存在,可是,這個時候的他,竟然看起來那樣的溫文儒雅。
天哪,她居然用溫文儒雅來形容他,要是被旁人知道了,肯定會笑暈倒地。
但凡是在德築公學念書的小孩,都知道王以舜是個浪子一般的人物啊……
然而此刻,對于這個說法,幸言卻有些動搖了。
浪子會有桀骜不馴的氣質,可是浪子會擁有濃厚細致的書卷氣嗎?
王以舜,他該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哪……
會畫國畫,會寫書法,還懂得攝影……
陷入沉思的常幸言,怔怔的盯着躺椅上的那個人。
直到那人忽然起身。
幸言飛快的低下頭。
繼續看書,繼續看書!
王以舜的嘴角勾勒出一條微微的弧線,他來到書桌前。
常幸言的頭,埋得更低了。
那雙修長的手,按在了桌上。
“這一次,你又在偷偷看我做什麽,我到你面前來,讓你細細的看,好不好!”
輕佻戲谑的聲音,自她的頭頂傳來。
真是好糗,她的偷看,居然被他發現了。
“我哪有偷看你……少臭美了……”
真是一段心虛的回答,底氣很不足哎。
她只恨不得将臉嵌進書桌裏。
“是嗎?那麽你是想問我什麽,對吧!”
想問他什麽?對喔,她确實有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想問呢!
常幸言猛然擡起頭,看着與自己對望着的王以舜。
“是啊,你還沒有有告訴我,為什麽忽然之間,會改變主意,讓我和姑媽留下來,還對我們這麽好!”
這個疑問在心裏千回百轉過很多次了。
王以舜看着一本正經的她,忍俊不住悶悶的笑了起來。
“笑什麽呀,真是的!”
“好吧,不笑了,回答你!我喜歡這麽做,而已!”
“而已?那哪天要是不高興了,又一腳踢走我們……”
“不會有那麽一天!”
“除非你告訴我,否則我才不會相信你。”
“沒有任何理由。”
好吧,就相信他是一時興起的讓她和姑媽留下吧。
更或許,是這個家夥忽然良知發現,終于認識到了以往為難保姆的行為有多麽幼稚可笑了吧。
她瞄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好奇的問:“是什麽書?”
他沒有回答,她從他手裏接過。
全是英文……
還好,她的英文也不是太爛!
“Jonathan Livingston Seagull?”她擡起頭,愕然的看着他:“你在看原版的《海鷗喬納森》?”
這個家夥,不會有這麽厲害吧!
看出了她眼中的猜疑,王以舜很低調的說:“其實,我是在看後面的中文譯版啊!”
這是美國作家理查德·巴赫的著名作品,他原本就是個飛行員。他筆下的喬納森是只很平凡的海鷗,可是它卻不願意重複祖先們千篇一律的平凡生活,一心想象鷹一般飛翔的他,通過不懈的努力,最終成為飛行天堂裏最優秀的飛行員。
聽說過這本書很久了,可是卻沒有看到過原本。
沒想到,在王以舜這個書房裏,居然被她發現了。
“我們飛得越高,視野就越廣越遠,我們才能看見每個選擇,每個交叉點,每個十字路口。我們飛的越低,視野就越窄小。一旦着陸,我們的洞察力和其他所有選擇的視野都消失了。我們只能注意細節,日常生活的每小時每分鐘的細節。平行交錯的各種可能的生命世界就被抛到九霄雲外了……”她随手翻閱了幾頁,驚嘆的喊道:“勵志寓言啊,你也喜歡看這樣的書嗎?你的英文竟然這麽好啊?”
看着她越翻越遠,王以舜忽然緊張起來,向她伸出手:“把書還給我!”
“我看看可以嗎?”她沒有打算還給他的意思。
“不可以!”
他欲搶回她手中的書,常幸言不斷的移動着身子,躲閃着。
“看完就還給你嘛……”
“不行!”
王以舜來到她的身旁,那書就近在眼前,他伸出雙臂……
忽然,身體的重心不足,他向她的身體撲去……
“啊——”
書落在地上。
他和她,靠得很近。
他可以感覺到她清甜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臉上……
她可以看清楚,他胡渣的每一個根部……
BLUE樂隊的音樂,從書房隐角處的音箱裏傳來。
看書的時候,放點音樂,是王以舜一貫的習慣。
可是現在,他們卻仿佛什麽也聽不見……
眼裏,只有彼此。
那張呼出清新氣息的小嘴,正半張着……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卷起,眼神那樣迷離……
看着那張俊逸的臉孔,她忽然想起多日前,那個淡若清風般的吻……
他有些意亂情迷,腦子裏,某些東西在作祟,令他想要探索,想要得到某些……
“Every time you see me ,what do you see? I feel like I’m a poor man and you’re the queen,Oh baby ,you’re the only thing that I really need……”(blue樂隊的《u make me wanna 》)
節奏輕快的音樂聲忽然湧入耳朵。
也擊醒了他的理智,他猛然起身。
“抱歉……”
常幸言還很茫然,她還傻傻的看着他。
王以舜竭力控制着自己,飛快的轉身,向書房外走去。
那扇門輕輕合上。
“Baby I’m tired of being friends. I wanna 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