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路中間挖什麽坑
001.
軍營裏頭牛羊是宰了, 但事情還沒就這樣結束。
現在這東西暫時是不用愁要養在什麽地方了, 但來年開春, 他還是照樣得買一批牛羊回來,所以照樣得苦惱到底要養在什麽地方。
如今他們的營地最多的東西就是山, 視線所及之處所有的山頭都歸他們, 可是這山頭雖然看着寬廣,卻沒什麽用處。
牛羊倒也能放養在裏面,可是很不方便, 這種到處都是阻礙物的地方視線不好, 很難看管。
山裏頭牛羊不好養, 許君便打起了其它的主意,反正這山裏頭空着也是空着, 他想着要不要在山裏養點兒啥?
許君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有了這樣的打算之後, 他立刻就行動起來,開始關注起附近幾座山裏的情況。
陶馳從士兵口中得知,許君開始打附近幾座山裏的主意要找他們要地圖時, 他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陶馳拿了地圖,親自去找了許君, “聽說你想在這山裏頭養東西?”
看着許君,陶馳的嘴角更加忍不住狠狠抽動起來。
即使山裏頭他們現在還沒有什麽其它明确的用途,可許君這主意未免也打得太大。
他很難想像許君把這整個營地都養滿了什麽家畜的模樣, 更加難以想像萬一哪天敵軍攻過來, 竟發現他們營地滿山遍野的都是飛禽走獸的場景。
“這地方種地又不方便, 不想點其它辦法營生,朝廷又不肯多撥糧,你們吃什麽?”許君理所當然。
陶馳說不出話來,但他一想到許君準備把營地搞成養殖大戶,他就嘴角抽搐。
見和許君說不通,陶馳又去找了鬼面将軍,把這件事情如實告訴了他。
聽說這件事情是許君的主意,鬼面将軍想了想後道:“他說了算。”
Advertisement
陶馳欲哭無淚,“可是将軍,這裏是軍營,總歸不大好吧?”
他并不排斥許君為營地做點什麽,如果只是‘一點’。
但他現在已經能夠想像到,之後他們大榆邊關軍全軍隊在許君這個小地主的帶領下,全部轉職搞農業養家畜,把這本應該嚴謹無比的邊關搞成一片祥和的農家樂的場景。
依照許君這一年比一年更加財迷的性格,這絕對有可能。
且若真的成了,那時許君的尾巴怕是要翹到天上去!
“山裏現在不是沒有用途?随他吧!”鬼面将軍不甚在意。
陶馳苦笑,知道說不通,轉身離去。
許君那邊得到了附近幾座山的地圖後,琢磨了一番,心中有了大概的主意,決定開春的時候買一批家畜回來暫且試一試。
打定主意,許君放好了地圖,心情大好的準備去廚房那邊看看。
現在已經十二月中,馬上就要過年,廚房那邊在他的安排下早就已經忙碌起來,一切按班就部。
許君去時,正是午飯之前忙碌時,他本是心情大好,直到遠遠地看着那冒着黑煙的廚房時吓了一跳。
應該是廚房的位置不斷的冒出濃濃的黑煙,竟像是着了火!
大冬天的又是這樣過年的時候,如果廚房着火那必定麻煩,許君連忙向着那邊跑去,跑近之後他才發現廚房并未着火。
本該在廚房當中忙碌的一群人,此刻都依舊在一絲不茍的忙碌着,仿佛對那濃濃的黑煙毫未察覺。
許君靠近後立刻抓住門口旁邊一個擇菜的士兵,詢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許君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一旁被他抓住的那士兵已經淚眼汪汪的反手抓住了他,一副看到了救星的模樣。
“小先生,你可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們就……”
“出什麽事了?”許君望着正不斷從廚房當中冒出來的黑煙。
那些黑煙太過濃郁,不光從煙囪裏面冒出,就連窗口都不斷有黑煙溢出。
煙很濃,許君站在外面都被嗆到。
“您快進去看看吧!”那士兵對着許君抱了抱拳,然後趕忙把許君往門口推。
許君莫名其妙,捂着口鼻,進了廚房。
進了門,他發現屋內那些忙着的大廚竟然還在忙着,一個個的被煙熏得淚流滿面,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濃郁的黑煙,淚流滿面的大廚,手上不停的動作,這分外怪異的一幕讓許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們這是在幹嘛?”
“小先生!”
聽到許君的聲音見到許君,幾個大廚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扔下了手上的動作,跑了過來把許君團團圍住。
“你可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們……”
一旁一個小廚想說話,旁邊的大廚一手拐打了過去,直接把那人打得捂着肚子趴了下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麽回事?”許君越發不解。
幾個大廚不敢說話,只是臉色萬分怪異地拉着許君,把他往旁邊帶。
片刻之後,許君被推到了煙霧最濃郁的竈膛前。
漆黑的黑煙不斷的從那裏冒出來,把整個竈膛都籠蓋在其中。
隐約之間,他看見竈膛前方似乎有個黑影正在動着,但因為煙霧太過濃郁他看不清是誰。
一旁的大廚不敢說話,只是瞪着被煙熏得猩紅的雙眼,他們站在後面推了推許君的背把他往前推。
已經被吓得有些毛骨悚然的許君被他們推到了黑煙裏,他手腳僵硬的慢慢靠近,直到走近那團煙霧後,他才認出坐在竈膛前的那團黑影。
“将軍!”許君震驚,“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在他面前躲在黑霧裏面制造黑霧的罪魁禍首,赫然就是七八十萬大軍負責人的鬼面将軍。
對方依然穿着一身漆黑的铠甲,帶着那醜陋的玄鐵面具,此刻正坐在竈膛前顧着兩個竈膛的火,制造着濃郁的黑煙。
“有何事情?”
見到許君,整個人都被黑煙籠罩的鬼面将軍有些驚訝,他眼中有驚慌一閃而過,但被黑煙掩蓋。
許君不語,他看了看鬼面将軍,又看了看塞滿了各種各樣柴火正冒着黑煙的竈膛,“将軍你在這裏幹嘛?”
黑煙太過濃郁太過嗆人,許君不得不捂着自己的口鼻,可即使是如此他的兩只眼睛也被熏得通紅,眼淚跟着冒了出來,氤氲在他眼中。
“燒火。”
“……”鬼面将軍在這裏燒火?
許君愣住,直到他身後的大廚又偷偷摸摸推了他一把,許君這才回過神來。
他上前拉了鬼面将軍,把他拉到了門外。
直到離開那黑煙,許君放下捂住口鼻的袖子咳了一會兒,這才又回頭看向莫名其妙出現在廚房的鬼面将軍。
也是這時許君才發現,鬼面将軍比他狼狽多了。
他一直呆在黑煙最濃郁的地方,兩只眼睛早就已經給熏得通紅,他的手上身上更是被弄滿了竈灰,除此之外,他那一頭修長漆黑的頭發上還挂着些草屑。
許君替他把頭發上得草屑撿了,“你怎麽會想到來這裏燒火?”
“幫忙。”
幫忙?讓鬼面将軍在這裏給幫忙燒火,這群廚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許君回頭看了看旁邊那哆哆嗦嗦的一群人,他們明顯不像這個膽子。
許君被鬼面将軍弄得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旁邊正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那些大廚,拉了人便往無人的地方走。
鬼面将軍一邊任由許君把他拉走,一邊念念不舍地望着竈膛,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冒着黑煙的地方,他才回頭。
走到遠處,許君回頭看鬼面将軍,“你如果喜歡……燒火,下次我們地裏東西收了的時候可以叫你過去。”
每年地裏收獲時,都會燒掉一些不必要的草根或者農作物,然後再把灰塵埋到土裏育土。
鬼面将軍點點頭。
看着如此模樣的鬼面将軍,許君一臉的茫然,鬼面将軍喜歡燒火?他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還有這種怪異的喜好?
“将軍,燒火是不能放那麽多柴火進去的,竈膛太小,如果放太多柴火進去,空氣不流通,是生不起火的。”許君孜孜教導。
對于鬼面将軍這有點詭異的小愛好,許君選擇默默接受。
聽了許君的話,鬼面将軍一臉認真地點頭,默默記下。
他就說為什麽他生不起火來,他明明都放了那麽多柴火進去,可火苗卻一直很小,還冒很多熏人的黑煙出來。
“将軍沒燒過火?”
“沒有。”
鬼面将軍突然擡起手,他的手向着許君的眼睛而去,許君吓了一跳,但還是乖乖站在原地想看鬼面将軍到底想幹嘛。
鬼面将軍擡起的手落在了他的臉上,他手指輕輕摩擦,想把許君臉上的竈灰擦掉。
可他的手一動,許君的臉上沒有變得幹淨反而是變得更髒了。
鬼面将軍看了看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整個變得漆黑,剛剛他一直在用火鉗掏火,整個手上都是灰塵。
“怎麽了?”乖乖保持不動的許君看着鬼面将軍。
“髒了。”
許君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把自己的臉擦幹淨。
這一擦之下,本來還白白淨淨只有一個地方髒了的臉,瞬間變得整個都花了。他把鬼面将軍摸到他臉上的灰,蹭得一張臉都是。
“好了嗎?”許君擦完又看向鬼面将軍。
鬼面将軍眼中有笑意浮現,看着面前變成花貓的許君,他心情不錯。
“還髒?”許君又連忙擡手抹了抹臉,把自己徹徹底底抹成了個大花貓。
鬼面将軍見狀擡手拉住了許君的手,不讓他再動作,他擡手想要替許君擦,看到自己髒兮兮的手後,他從袖口的位置拿了幹淨的布,輕輕地替許君擦拭起來。
許君乖乖的給他擦,一動不動。
看着許君這乖乖的模樣,鬼面将軍不禁想到了許君養的那兩只兔子,那兩只兔子乖乖給摸的時候也是這模樣。
“還沒好嗎?”許君等了有一會兒後問。
見着許君這乖巧的模樣,鬼面将軍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認四周無人,他掀起了自己面具一角湊了上去。
他輕輕含住許君有些冰涼的唇瓣,細細描畫,并沒有過深的深入只是淺淺的觸碰,但僅是這一點觸碰卻讓兩顆心逐漸沉淪。
直到把自己唇間的溫度渡到許君唇上,鬼面将軍才放開。
被吻,許君眨巴眨巴眼睛,緊緊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具。
清淺的一吻結束,兩人分開,許君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正準備說話,在他面前的鬼面将軍已經微微瞪圓了眼。
許君剛剛才讓他給擦幹淨的臉,又被他那滿是灰的面具給蹭得更花了。
這下花的更厲害,鼻子上和額頭上都是一團灰,特別是他鼻子上那一團,讓他看着就像是個小花貓。
002.
“怎麽了?”許君看不到自己的臉,擡手便摸。
一番亂摸下來,許君看到自己掌心多出來的灰後,瞬間就明白過來,“好呀,你使壞!”
許君抓着鬼面将軍,在他身上蹭了一手灰後就要去抓鬼面将軍的面具。鬼面将軍哪裏會讓他得逞,他轉身就逃跑得飛快。
逃命這件事情上許君那可是個中好手,本事大着,鬼面将軍雖然戰場上厲害單打架許君未必能敵,可要和許君比劃這逃命的功夫,那他還差了一籌。
沒片刻,他就被許君拽住了衣角,強拉住。
許君拽住他的衣領要去掀他的面具,鬼面将軍一個矮身從他手臂下方鑽了過去,又逃走。
“你給我站住!”許君不依不饒連忙追上,兩人一跑一抓,像是小孩一樣在林子裏玩開。
兩人都已經在前線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前也曾一起學過防身術,可是像這樣真正的比劃還從未有過。
一開始兩人只是追着玩,慢慢的便變成了比試,再後面就變成了許君單方面的抓人,鬼面将軍一直狼狽逃跑。
鬼面将軍在打架的功夫上是要勝許君許多,可是他并不會對許君動手,哪怕是玩也亦是如此。他學的功夫是用來對敵的,自然不會也舍不得用來欺負許君。
許君也差不多,若他盡全力未必抓不到人,可兩人這會兒更多的是玩笑的心思。
等兩人都氣喘籲籲的停下,兩人已經在林中追了好一會兒。
抓不到人,許君一屁股坐到了雪地裏,歇了一會兒後他想要起身,可他身上穿的衣服太多整個人圓鼓鼓胖乎乎的,一時片刻竟有些爬不起來。
一旁的鬼面将軍走上前來要和許君和解,他伸手過來要拉許君,就在這時許君突然變得靈活,他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在鬼面将軍毫無防備時,他用手指勾了鬼面将軍的面具轉身就跑,等鬼面将軍臉上一涼回過神來時,許君早已經跑到遠處。
“還我。”
“不給。”許君遠遠的拿着面具比劃了一下,然後帶到了自己的臉上。
鬼面将軍的面具是按照他的臉設計的,帶在他的臉上剛剛好,帶在許君的臉上就有些窄了,不過許君并不介意,帶得還挺開心。
“別鬧。”
“你先使壞的。”許君隔着面具看着鬼面将軍,看着并不寬廣的視線許君有點兒上瘾,他開始好奇鬼面将軍平時看東西的視界。
又與鬼面将軍說了兩句話後,許君這才讓他先回去把自己身上的灰洗了,然後不等鬼面将軍開口轉身就跑。
與鬼面将軍分開,許君又向着廚房那邊而去,他再回去時那濃濃的黑煙已經被驅散。
見到許君回來,衆人先是一愣,随即連忙扔下手裏的事情圍了過來,詢問許君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詢問他臉上的面具。
從許君口中得知鬼面将軍只是想幫忙,衆人都是一副活見鬼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鬼面将軍哪裏是想幫忙,純粹是想把他們給嗆死!
不過鬼面将軍這人一直都讓人琢磨不透,這個理由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衆人也并未一直追問。
比起這個,他們倒是對許君臉上的面具更為好奇。
衆人一直追問,許君一直神秘兮兮,吊足了衆人的胃口。
許君在廚房呆了一會兒,和衆人确定了過年食材的準備後,回了賬房。
他一進賬房,一旁就有一群人圍了過來,那群人是之前替軍隊養牛羊的士兵,因為這段時間羊被殺了許多,他們空閑了下來。
見到許君臉上帶着的面具,衆人均是一驚,但他們并未多問。
自從軍隊開始在這邊駐紮後,營中就有奇怪的傳言,說鬼面将軍和許君之間有暧昧關系。
這件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基本上大家都在暗中說道,只是誰也沒有勇氣去詢問兩個當事人。
如今見許君竟然帶着鬼面将軍的面具,衆人心中萬分驚訝,神色也變得怪異,但也不敢問許君是否就是那麽一回事。
這種事情在軍隊中,是不被允許也被人厭惡恥笑的。兩人的身份都不低,若落實真的,怕是……
“小先生。”
“怎麽了?”
“山裏頭有狼,我們過來是想問問小先生應該怎麽辦。”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現在是冬天,又是大雪漫天的時候,他們的大部隊轉移到這邊來之後,牛羊因為找不到地方放牧所以都被圈養起來。
前段時間宰殺了一批羊後沒幾天,衆人驚訝的發現羊群裏又少了羊,一開始衆人還以為是記錯數了,後來仔細點了幾遍後才發現真的是少了。
這些牛羊是公家的東西,丢了那可是大事,所以衆人連忙查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一番檢查下來竟然在羊群的籠子外發現了狼的腳印。
山裏頭有狼,這并不奇怪。
他們營地現在駐紮的地方是一處深山野林,原本這邊屬于夏國的時候,這裏是沒有人居住的。
他們來了之後,大批的士兵把山裏頭的野獸都逼到了更深的山裏,但這次大概是前段時間斬殺羊,太過濃郁的血腥味把那些餓慌了的野獸又吸引了出來。
“我們仔細檢查了腳印,發現狼的數量不是很多,所以我們想弄些陷阱把它們殺了。”幾人把最終目地說明。
“可以,你們看要些什麽東西,我讓賬房的人給你們送去。”許君應下。
他對這件事情也挺有興趣,因為長這麽大他還沒見過活着的狼。
得到許君的允許,衆人連忙把之前就已經想好的幾樣東西說了出來。
狼的數量不多,他們羊群的籠子卻挺大,挖陷阱的方式倒也不錯可效率很低,所以衆人決定下毒。
幾人跟着許君從廚房那邊弄了些羊雜碎後,又拿了些藥,與許君一起去了羊籠那邊。
費了些時間簡單的布置好一切後,許君和幾個人在旁邊蹲了一會兒,沒等來那群狼,他興致缺缺地回了營地。
等那邊再傳來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
那些餓慌了的狼果然上鈎,吃了那些放了毒的肉,一共七、八只狼全部都被藥倒。
許君聞聲過去時,那群人正把所有的狼都堆在一起。
“這下短時間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其中一人道。
他們這幾個幫着養牛羊的都是些有經驗的,對付這樣的情況也算是經驗十足。
狼這種東西如果不能一次性把它們弄死,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會有更多的狼來,那時候才真的麻煩。
聽着衆人的話語,許君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地上那些狼身上,“這些皮可以剝下來嗎?”因為是下毒藥倒并沒有傷口,所以皮毛很完整。
“小先生要?”其中一個人拔出刀來。
許君想了想,點了點頭。
看着這些狼皮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他曾經答應過他爹要送東西給他,可他卻一直忙着,都忙忘了。
如今正好是新年,他完全可以把這些東西弄了送回去給他爹爹做皮襖。
打定主意,許君詢問了旁邊幾人皮毛的處理方法。
聽說許君準備把皮毛弄去做襖子,衆人倒是熱心,讓許君過段時間去取就好,他們會把那些皮處理好。
羊群這邊的事情解決時,年關就更近了。
臘月二十幾的日子,賬房這邊的事情基本已經忙完,現在重點就是年夜飯的事。
廚房那邊早就已經忙碌起來,因為人手不夠,他們還央求許君給調了一部分人手過去幫忙,就連賬房中的人也全部都過去了。
許君在臘月二十六的時候,帶着一群人進了山裏,砍了一些枯死的樹回來,在稍空蕩些的較場上壘起了篝火堆。
往年營地都是這樣過年,只去年大年三十的天大雪紛飛,所以衆人才改為在自己的宿舍內吃東西。
今年的天氣格外的好,冬日的暖陽照在白皚皚的大雪上,讓所有人心情都随之變得放晴。
二十七的時候,壘好了篝火堆的許君重新回到廚房那邊,再次回到廚房,他才發現鬼面将軍居然還在廚房裏!
鬼面将軍親臨廚房,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大廚們還是趕緊找了舒服的椅子放在了廚房的中間,讓鬼面将軍坐在那邊,末了,還不忘給搬了個茶幾給他溫了一壺暖茶。
許君沒來之前,他已經在這邊呆了兩天。
每天天一亮就來,每天直到衆人忙完他才走。
他倒也什麽都不做,只是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四處忙碌的人,俨然一副監工的模樣。
見鬼面将軍沉默不語卻一直盯着他們,廚房的衆人都忍不住的一陣頭皮發麻。
暗地裏衆人甚至還在琢磨,是不是他們廚房裏有什麽人犯了事,所以鬼面将軍才來?但衆人沒有那膽子去詢問,所以也只好乖乖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認真做事。
一開始,鬼面将軍一直盯着旁邊打下手的那些士兵,讓衆人大冬天的一身冷汗。
過了一天之後,他開始盯着做幫手的副廚,看着衆人切菜準備。
第二天時,鬼面将軍就開始盯着看那些大廚了。
他玄鐵面具下那雙幽幽黑眸一直黏在幾個大廚身上,幾人的一舉一動他絲毫不漏,全然看在眼中。
他時而皺眉時而沉思,愣是把一群大廚看得膽戰心驚,連做飯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被盯着看了大半天後,有個大廚膽子稍大些,他見鬼面将軍看到他試嘗菜的味道後皺起眉頭,大着膽子端了些菜過去讓鬼面将軍試嘗。
衆人全身寒毛豎立的注視着那邊,誰知鬼面将軍竟真地拿了筷子嘗了嘗,他也不發表意見,只是嘗了嘗就放下了筷子。
衆人莫名其妙,想不通鬼面将軍到底要幹嘛,低頭就又繼續忙自己的。
可就這一下之後,衆人發現但凡是他們做完一道菜,鬼面将軍那一雙幽幽黑眸就會盯過來。一直盯着他們直把他們盯得毛骨悚然。
衆大廚頭皮發麻,很想表示他們不會偷吃的,可都沒那勇氣說出口。
003.
後來衆人慢慢的就發現,做完了菜只要給鬼面将軍先來一小碟,他就不會一直盯着你看。
衆人學到之後,無論做點什麽都會立刻給鬼面将軍來上一小碟。
許君從外面回來,走到廚房這邊來看情況的時候,鬼面将軍旁邊的茶幾上已經壘了七、八個碟子,每個碟子裏都裝着一些冒着熱氣的菜,而鬼面将軍坐在屋裏頭已經吃得半飽。
“将軍你偷吃,卑鄙!”許君一見鬼面将軍如此立刻就急了,他都沒吃到呢!
往年決定大年三十的菜色時,做出來的東西都會先給許君嘗嘗味道,他今年都還沒嘗到,竟然讓鬼面将軍搶了先。
原本死一般寂靜的廚房中衆人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都是一抖,敢說鬼面将軍卑鄙的大概也就只有許君了。
許君的到來讓衆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他們也顧不上其它人,連忙向許君投去求助的目光。
許君倒好,他搶了鬼面将軍的筷子,搶了他的位置,搶了他的茶,還搶了他的菜,他把鬼面将軍趕到一旁站着,自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開始大快朵顧起來。
直到許君吃飽了,滿足的打了個飽嗝,他才看向站在面前的鬼面将軍,“将軍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許君已經第二次對鬼面将軍說,也已經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第二次看見鬼面将軍出現在他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路過。”
廚房中衆人哽咽無語,鬼面将軍已經在他們廚房路過了三天……
許君狐疑,不大相信。
上次鬼面将軍說他喜歡燒火,許君就覺得奇怪,這次又路過,是不是有些太巧?
許君想到了什麽似的站了起來湊到鬼面将軍身旁,偷偷問,“将軍,你是不是餓了?”他餓了的時候就會‘路過’廚房,順便偷吃點東西。
鬼面将軍看着面前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的許君,沒解釋。
臘月二十七、二十八,很快,臘月二十九便來臨。
今年的天氣大好,沒有絲毫要下雪的跡象,這讓衆人都十分興奮,因為不下雪就代表他們可以在露天的校場一起吃東西。
二十九時,除了巡邏隊伍的人,營中的工作基本也都停下,除了許君賬房這邊的事情、營地裏重建的那些工程隊,還有其它一些工作也都跟着停下。
營地裏,年的氣氛越來越濃烈,衆人早早的就已經開始拜年,熟悉的不熟悉的,這時候都不再是問題。
許多早就已經認識的老鄉,更是早早的就約好了三十夜裏要在什麽地方聚首,大家也好趁着這機會喝上一杯。
更是有人早已經在校場那邊占了位置,就等着三十來臨。
衆人鬧騰着,準備着,就連許君都有京城那邊來的人找了他,問他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喝一杯。
許君自然未拒絕,定下來後又問了他們大概在什麽地方聚首,便多留意了些。
二十九那天,許君也收到了不少拜年。
除了他們營地當中那些士兵和賬房的人之外,就連附近幾個其它營地的人也都早早安排好,一到二十九賬房拜年的人便絡繹不絕。
不少人都早早準備了好吃的小零嘴,讓在這邊營地常駐的人代為送給許君,要收買許君,因為許君好說話。
其中不少是賬房的人,因為他們和許君來往多,所以更加想要搞好關系。
對于這些,許君都偷偷摸摸收下,只一天下來他就得了滿滿一大箱的零嘴。
這件事倒并不是什麽秘密,就連營地的士兵都有不少人給許君帶小零嘴。
對許君公然受賄的事情,鬼面将軍縱容。
因為在二十九那天早上,他無意撞見許君收別人的零嘴時,許君為了收買他,也給了他一包許君他自己最喜歡的零嘴——一包超級甜的蜜餞。
既然收了別人的賄賂,那就要做好事,所以鬼面将軍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奈地看着許君在營中如同倉鼠一般的到處儲食。
許君自己儲食也就算了,還連他那屋子也塞滿了零嘴,讓他睡在屋裏仿佛都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過年這段時間許君是高興的,有吃不完的零嘴,還有其樂融融的氣氛,讓他整個人好幾天都處于興奮狀态。
臘月三十那天早上,食堂就像去年一樣,不斷有食物的香味飄散出來。
有了去年的經驗之後,今年的衆人早早的就興奮起來。
大清早天一亮,衆人一起床就開始往廚房那邊跑,試圖從廚房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今年的年夜飯都有些什麽好東西。
他們早就已經聽說許君早早的就已經開始宰羊,而且宰殺的比去年更多,這也就代表着今年的年,将會是一個充滿了肉香的年,這是比任何事情都讓一群饞肉的大老爺們更興奮的事。
廚房這邊卻早已經在許君的安排之下,讓衆人做好了保密的工作。
所有去詢問的人都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這并沒有打擊任何人的熱情,因為從廚房那邊不斷飄出的香氣,讓衆人越發的興奮。
晌午之後,一群盼着晚上的年夜飯而食不知味的士兵央了許君,讓陶馳帶着他們又去了一趟附近的山裏,砍了更多的枯樹回來放着,一副準備鬧個通宵的架勢。
今年對大家來說都有些不同,不只是因為廚房的肉香,還因為今年是個打了大勝仗的好年頭。
打了勝仗,衆人高興,但更讓衆人高興的是,接下去的一、兩年裏他們一些老兵可以退役回去了。
在這營地當中的士兵,有些人已經在營中呆了四、五年的時間,之前因為大戰他們無法離開,如今大戰停歇他們也該回去了。
這件事情,年前的時候鬼面将軍這邊就已經有了結論,年後到服役期的人可以申請退伍。
動作快的話明年上年就能夠有結論,就能夠讓一批人回去。
因為這個事,營中的氣氛雖然因為過年而高漲,但也多了幾分離別的惆悵與不舍。
屍體堆裏活下來戰場上下來的人,即使平時互相看不順眼,現在知道接下去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見,也都難免要念對方幾分情誼。
而那些被老兵護着才活下來的新兵,則是早在這個消息傳開後,就一直紅着眼眶沒停過,看着這群新兵蛋子如此,一群将要離別的老兵也不免有幾分動容。
所以這個年,便呈現了詭異的一幕。
有人紅着眼眶,有人興奮異常,更甚至有人紅着眼眶卻興奮異常。
看着這鬧騰着的一群人,即使不關心這些的人也難免有幾分動容,陶馳便是如此。
他已經決定退伍離開,他并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也沒臉說。
臘月二十九營地已經沒有事情可以做,所以陶馳便選了個安靜的地方,爬上了屋頂,拿了半壺酒坐在那裏看着讓他思緒萬千的這個軍營。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食堂那邊開始排隊,陶馳才收拾了自己多餘的躊躇從屋頂上下來,準備去食堂那邊。
走過鬼面将軍屋後時,他心情越發複雜,他迎着夜色搖了搖頭,不想讓自己再想下去,他腳下步伐加快正準備快速離開,腳下就一個踩空。
腳下踩空,陶馳沒能反應過來,咚的一聲摔了下去。
等他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半圈,穩定住身體時,才發現地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大坑。
漆黑的夜幕之下,雪地之中,一個半人深的大坑就在鬼面将軍居住的屋子後的空地中間,看那痕跡顯然是才挖沒多久。
“誰那麽缺德?!路中間挖什麽坑!”摔了個屁股墩的陶馳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破口大罵。
這地方在鬼面将軍居所的後面,雖然少有人走過,但因為在那片不大的空地的中間,是個讓人極其容易着道的地方。
“哪個不長眼的挖的!”陶馳心情本來就不好,這突然結結實實的摔了一下,心情頓時更加不好。
陶馳一邊捂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一邊四處張望,試圖找到罪魁禍首,要讓他找到人他非揍死他不可,好好的沒事在地上挖個坑幹嘛?
他正動作,就見拐角處一個人站了出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那人又站在拐角處,陶馳眯着眼睛,好一會兒後才勉強認出那人,“将軍,你怎麽會在這裏?”
陶馳捂着屁股向着那邊走去,靠近之後,陶馳才發現鬼面将軍正幽幽地望着他,他手裏正拿着一把鋤頭。
見到那鋤頭,陶馳一張臉都扭曲起來,他看了看不說話的鬼面将軍,又看了看身後那個大坑……
“……”
鬼面将軍扛起還帶着泥巴的鋤頭。
那瞬間,陶馳不止屁股痛了。
“将軍你這是?”陶馳苦笑。
“挖地。”
大過年的,在這裏挖坑?
陶馳覺得自己理解不能,與鬼面将軍告辭之後陶馳顧不上其它,轉身便狼狽地逃走。
陶馳落荒而逃,鬼面将軍卻是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大坑,默默握拳,鬥志昂揚。
這段時間,他為了讓自己變得有用,為了讓自己不再什麽都做不了,他跟着廚房的那些人學了燒火,跟着那些人學了擇菜,學了做飯,也偷偷練習了挖地。
他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能做好一切,變得能幫上許君忙。
不,他不止要幫忙,他還要把許君養的白白胖胖的!
面具之下的那雙眼冒着幽幽的黑光,鬥志昂揚的他扛着鋤頭走到了那大坑旁邊,他拿出上陣殺敵的氣勢挽起袖子決定再挖個坑,以證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