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封淩坐到沈淮的保姆車裏,看着沈淮把腳放到自己腿上
——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理性分析,他給沈淮塗指甲油還沒有沈淮自己塗好。
沈淮應該也是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他說:“那場戲快要開始拍了。”
封淩知道沈淮說的是哪場戲。
那場原本導演們打算放在第一天破冰的親熱戲,後來因為兩人沒準備好,放回原計劃的拍攝進度裏。
就算在原計劃裏,這場戲馬上也要開始拍了,導演把詳細的分鏡腳本都拿給他們看了。
沈淮:“這次是真的,我們得開始準備了。”
他的大拇趾點了點頭,“就當成熟悉的身體吧,本來腳也是标注的重點部位。”
封淩活了24年,做過很多事,學過很多技能,會開飛機能潛海,就是不會塗指甲油。
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要給一個人塗指甲油。
封淩在心裏嘆了口氣,“你教我。”
沈淮把三瓶指甲油擺放在小桌上,“先用這個透明的護甲油薄薄塗一層,薄塗的話,小刷子上的油少一點,均勻地刷在指甲上。”
封淩是一個很好的學生。
他把蘸了指甲油的小刷子在瓶口刷走多出的油,兩面都是如此,留下落刷時不會濃稠的護甲油。
可當他握住沈淮的腳時,就沒那麽自如了。
沈淮的腳有些涼,冷白的膚色,瘦削的腳骨,握在手裏時腳背如所見的骨感,腳心卻柔軟異常。
腳心是他腳上溫度最高的地方,觸手一片溫軟,讓人懷疑他沒走過路,那裏從沒被使用過。
腳剛被握住時,腳不适地顫了一下,腳背繃直,腳趾微蜷,連同腳踝和小腿勾出緊致好看的線條。
封淩看着手中的腳懵了幾秒,控制住想要摩挲的沖動,努力把呼吸放得更輕。
“它第一次被人握住,有點不适應,請多多包涵。”沈淮低聲說,努力适應封淩的溫度。
封淩放輕呼吸失敗,下颚緊緊繃着。
兩人坐在L形沙發的兩邊,沈淮的腳直立在他腿上,角度不适合塗指甲油。
封淩一手握住他的腳不讓動,拇指壓住他的大腳趾,沈淮的腳趾也長,被他拇指慢慢壓彎,白中透粉的指甲平展在他手下。
腳趾低下頭後,封淩小心給他塗上護甲油。
第一個很成功,薄薄的均勻一層,透明中帶着細微的閃,腳趾便有了晶瑩剔透的感覺。
第一個結束後,剩下的幾個更順利。
保姆車裏很安靜,不知道為什麽,連呼吸聲都聽不太清。
沈淮全身放松,掀開長長的睫毛,安靜地看着封淩給他塗指甲油。
封淩的膚色比沈淮深一點,他的手和沈淮的腳也是一樣的,修長遒勁的手指握住他的腳,手指關節在他腳背上凸起,他能從被頂起的皮膚上清楚地看出關節骨骼的形狀。
手很穩,也很燙。
沈淮的目光從腳上移到封淩的臉上。
封淩在車窗前,背光而坐,側臉半沐在光中。
因為垂着頭,眉尾看起來比正常角度上揚,顯得更張揚,下颌因繃着線條更淩厲,能看出嘴角不是自然輕合,有意識地抿着。
眼睛一眨不眨,喉結偶爾滾動。
面容張揚,神情認真小心。
沈淮眨了下眼,忽然想靠他的臉近一點,近到能和他把同一束陽光折成半明半暗的光影。
想聞聞他身上陽光的味道。
“我可以拍一張照嗎?”沈淮問。
“為什麽要拍照?”
“我也不知道,就很想把這一刻記錄下來。”
“……你拍。”
沈淮拿出手機,調整角度記錄這一幕。
“你覺得我剛才過分嗎,是不是占有欲太強了?”沈淮盯着他問。
封淩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化妝師和餘奕辰的事,在問他只讓化妝師給他一個人化妝是不是占有欲太強了。
封淩又沉默幾秒,問:“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嗎?”
沈淮愣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不是,我就是占有欲強,化妝師這樣,助理這樣,以後男朋友更得這樣。”
“他只能看我,只能碰我。”
說着他的腳動了一下。
封淩:“……”
在劇本圍讀沈淮說“直男賣腐,打入地府”時,封淩就有所懷疑他不是直男,沒想到沈淮會這麽自然又直接地在他面前說出來。
心髒悄然動了一下,他說不清具體是什麽感受,總歸不是不開心。
接着他品了品沈淮的話,眉峰很有攻擊性地挑了一下,情緒不明地說:“你的男朋友只能看你只能碰你,而你随便碰別人是嗎?”
“我是演員。”沈淮一本正經地說:“這是我的職業,為職業犧牲奉獻,不是随便。”
“……”封淩拿出吹風機嗚嗚地吹幹腳趾上的護甲油,聲音被壓在裏面,讓人聽不清楚情緒,“沈老師,可真敬業。”
沈淮勾了勾唇,把輕粉色的指甲油打開放到小桌上。
封淩繼續給他塗指甲油,輕粉色薄塗很自然,不像是指甲油的顏色,像是把他腳指甲裏的天然粉更清晰地印染了出來,自然地給腳增加了一分美感。
本來還有一層護色,沈淮只拍這一場戲不太需要,時間也不多了,他只要封淩塗了兩層。
等指甲油幹了,兩人神情淡定地從保姆車裏出來時,差不多要開拍了。
沈淮看向片場中心,工作人員正給餘奕辰整理衣服,剛經歷難堪的餘奕辰神色看起來還算平靜。
這場戲是他和餘奕辰拍。
沈淮眸光平靜地看着他。
上輩子他被人觊觎,重來一世他從被人觊觎的惡心中走出,卻更厭惡別人觊觎自己的東西和人。
他的助理,他的化妝師,都不能被觊觎。
他甚至想換經紀人,因為他的經紀人是京珀娛樂的金牌經紀人,手上帶了好幾明星,還有更多藝人想簽到他手下。
純粹的喜歡可以,但是不可以用。
沈淮看了他一會兒,擡腳走過去。
這場一戲,沈淮演的朱夜曦和封淩演的程懷霄不歡而散,獨自在房中喝酒,餘奕辰演的宋遲來跟女裝朱夜曦表白。
沈淮身上的是第五套女裝戲服,和前面纖塵不染的淺色不同,為了配合這場戲,衣服裏有一層緋紅雲錦,不像往常那麽輕飄飄的柔軟,有着硬挺的筋骨。
喝酒時寬大的袖擺垂下來,手腕更顯得細瘦。
餘奕辰表白的戲演得中規中矩。
他表白時主鏡頭對着他,等他表白完,鏡頭對上沈淮。
聽完他的表白,朱夜曦氣息綿長地笑了。
在監視器和餘奕辰的眼眸中,在這個笑中他一點點變了,明明還是那張臉,他給人的感覺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變化藏着神色的細微處,卻大得可以跨越性別。
他笑得腰都彎了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歪頭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後又轉身大聲笑了起來,背對他笑得肩膀顫抖。
前一秒在笑,轉身時卻是一揮長長的袖袍,猛地一腳把宋遲踹到地上。
他臉上笑意全無,赤腳踩在宋遲的胸口,用力碾壓地上臉色發白的人。
冷漆漆的眼睛甚至不屑露出嘲諷,在蒼白病态的臉上幽黑陰冷,絕世容顏從明媚走向另一個極端。
如一把淬了毒蠱的劍直插心髒。
酒後聲音啞又重,緩緩道:“喜歡我?你配嗎?”
腳上的力度重得人無法呼吸,身體卻因酒輕輕晃了一下,掩在寬大袖袍中的胳膊輕飄飄的,拿着酒瓶的漂亮手指似乎承受不住酒瓶的重量,輕輕一松,黑瓷酒瓶直墜。
在緊靠宋遲耳朵的地上碎裂,外黑內白的尖銳瓷片在耳邊炸開,細碎的瓷片在臉頰留下一絲紅。
“啪嚓!”
現場安靜得可怕。
餘奕辰仰躺在地上望着沈淮,在震驚的狀态中,只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接下來的心跳又重又快,完全亂了節奏。
封淩斂眉看着自己親手塗了指甲油的腳,踩在另一個男人心口上,白透的皮膚下,紫色的毛細血管和青筋淩亂交纏,深深陷入稠黑的衣料中。
他舌尖舔了舔上牙,心跳快但胸口很悶,因而眼眸又深又沉。
導演晚了幾十秒才喊停。
沈淮收回腳,餘奕辰心口上的重量驟然一輕,空氣順暢地吸入的瞬間,開始咳嗽起來。
他咳着側頭,躺在地上視線正好對上沈淮離開時踩在地上的腳,在層層紅色的衣擺紅中露出又隐沒,白得反光,冷的光。
餘奕辰很想看看他的臉。
可他只看到他的背影,潑墨長發在他身後大面積靜垂着,連他的側臉都遮住了。
助理忙過來扶他起來,餘奕辰站在那裏怔愣幾秒,才走到導演身邊。
沈淮正在這裏看監視器裏的回放,導演激動得腿一直抖,“沈老師,你加的這個動作太好了。”
劇本中只有沈淮踹倒餘奕辰踩在他胸口,那個身體輕晃,酒瓶墜落碎在餘奕辰耳邊的戲是沈淮臨場加的。
導演反複回看,聽着那道“啪嚓”聲音,看着酒瓶在耳邊碎裂的畫面,越看越滿意。
加了這一幕,這場戲的張力又被推高一層。
“沒提前打招呼,我得說聲抱歉,尤其是對餘奕辰。”沈淮說:“你沒事吧?”
聽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心不在焉的餘奕辰如接收到信號的機器人擡起頭。
他如願看到了沈淮的臉,神情淡淡的,早就恢複成平時清冷自持的樣子,沒被剛才的戲影響一絲一毫。
餘奕辰張了張嘴,嗓音啞啞的,“沒事的,沈老師。”
他捏捏耳朵,咽了口口水,感受不到其中的味道,喃喃又重複了一遍,“沒事,沈淮。”
作者有話要說:
封淩:這一刻,我遇見了未來情路的艱難(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