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後續(六)
流逝最快的就是時間。
就算是再美麗的女人在歲月的洗禮下, 也會漸漸變得內斂沉靜,眼角慢慢爬上了皺紋。
桐生棗的皮膚狀态很好,白皙細膩, 即使是過了四十歲, 看上了依舊像是三十不到的貴婦,只是一道細細的紋路開在眼角終究是洩露了年齡。
曾經的超級影後褪去了華麗的外衣, 斂去了鋒芒,終歸成為了一個平凡的主婦, 在家裏忙碌。
和樹上了高中之後, 棗基本就退出了演藝圈, 只是偶爾礙不過熟悉的導演的面子臨時客串個角色增加片子的人氣。
但是,在屏幕了待了太多年的棗早已喪失了當初對演藝的熱愛,現在只想安安分分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和樹的成績很好, 網球也是同齡中打的拔尖的,很有當年幸村在立海大在網球部的風采。
幸村的廣告公司在多年的精心經營之下,現在已經成為了當地有名的企業,規模不斷的擴大, 不少人都羨慕棗找了個這麽帥氣溫柔還多金的男人。
棗總是笑笑。天上不會掉下餡餅給不努力的人。
棗知道,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幸村精市, 走到這一步都實在是不容易。
“精市,路上小心。”在玄關處,棗遞上做的飯盒,已經用寬布包好, 柔聲叮囑道。
已經四十的幸村依舊是長着一張漂亮的臉孔,眉眼彎彎,似乎歲月特別眷顧他,并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性子越發的沉穩,做事愈發幹練。
雖然,幸村并不喜歡穿正規的職業裝,但是今天似乎有一個大客戶過來,所以不得不打扮的正經些。
幸村接過飯盒,緩緩攬着棗的肩膀,棗踮起腳尖,下意識依偎在幸村寬大的懷抱裏,絲絲的暖意充盈着身體,棗舒服的低吟,“早點回來。”
“嗯”幸村的尖尖的下巴抵着棗的頭頂,低低應了一聲。溫熱的手掌輕輕摸着棗的頭頂,幸村的眼眸裏一瞬間閃過的光芒意味深長。
幸村突然低低道了一句。
“棗,你抽空去看看他吧。”
幸村并未明說,但是口中的“他”棗心知肚明是誰,心裏一顫,身體僵硬,緊接着瞳孔的顏色緩緩加深,似乎思考了許多,最終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入眼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色鋪滿了視線。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幽幽的光,透着森然的寒意。
雖然,所到之處都是極為的幹淨,但是醫院素來是個不祥的地方。
棗拎着一籃子水果,進入了專屬的電梯直通醫院的最頂層。
推開病房的門,入眼的依舊是刺眼的白色,幹淨的一塵不染的房間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房間的中央擺着一張大床,上面坐着一個的男子,長期的病痛已經侵蝕了他原有的健康,身子有些單薄,因為房間開着暖氣,所以只是穿着一件單薄的病服,陽光下,露出的皮膚格外的蒼白。
聽到門口的聲音,男子下意識轉過了頭,在注意到來人的時候,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眸突然泛起了些許的微光。
“你來了。”聲音淡淡,坐在床上的男子轉過了頭,一張像是神祇般俊美的容顏展現在眼前,只是眼底有層深深的陰影,不容忽視。
跡部的身子比以前單薄了一些,五官因為長期的卧病在床更加的深邃,卻依舊鋒利迷人。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随便帶了點”棗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拿了張椅子,坐在了上面。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呼吸聲變得尤為的沉重。
棗擡起眼眸,對的是跡部凝望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眼眸因為投入了她的倩影,目光亮了起來。
已經是深冬的天氣,但是因為房間裏常年恒溫的空調,非常的溫暖,只要穿着單薄的衣服,便十分的舒服。
跡部并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棗的眼神發怔。
自從棗拒絕了他之後,又是多少年沒有相見了。可能至少有十年的光陰了,在這麽漫長枯燥的時間了,跡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這些難熬的歲月的。
似乎工作成了生命的重心,除了經常睡在公司,就是參加永遠都不會結束的宴會,耀眼的燈光,觥籌交錯間,跡部漸漸地不知道生活是為了什麽。
跡部刻意避開了棗所有的信息,壓抑着随時都會迸發的感情。
可能這一輩子,窮極一生,他和棗注定要交叉而過。
卻沒有想到,在他這麽狼狽的時候,居然會再次相見。
“身體好了些嗎?”望着跡部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密密麻麻的針孔密布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的猙獰,棗垂眸只是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昔日的商業巨子此刻卻不得不躺在床上,接受每一天單調而痛苦的治療,雖然,腦子還沒有徹底生鏽,公司重要的的事情還必須轉交他的眼前進行處理。
但是,曾經風光無限的跡部景吾褪去了華麗的外衣,終歸只是一個脆弱的病人,脖頸被死神緊緊套牢,一點點像死亡靠攏。
即使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但是跡部的精神并沒有有一絲的好轉,反而經常徹夜未眠。
聽着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跡部“啊哼”了一聲,望着棗的目光幽暗,銀灰色的瞳孔似乎流轉着水光。
“你怎麽會來。”跡部可記得生病的消息只有家族中少數的親近的人和熟悉的摯友知道。
畢竟,現在整個公司的領導權還在他的手上,跡部總裁的一舉一動關系着公司的下一步發展。跡部揚起好看的眉毛,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被子上,神情被病情折磨的有些疲倦,語氣不禁有些厭煩,“本大爺可不記得邀請你過來。”
潛意識裏,跡部并不想讓棗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跡部景吾這個名字應該像是耀眼的太陽睥睨衆生,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被跡部冷言諷刺,棗并沒有惱怒,只是格外平靜的看着眼前驕傲的男子,認真道,“跡部,接受手術吧。”
跡部的病情棗知道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是忍足君告訴的。
還記得那天下午,天灰蒙蒙的,下了很多天的雨水,空氣潮濕沉悶,但是忍足卻單獨到家裏拜訪。
“跡部生了很嚴重的病,也許活不了多長的時間,唯一的方法就是手術,但是成功的幾率很小。”
忍足慎重說着,從常年從事醫學事業的他嘴巴裏緩緩吐出這句沉重的話,棗知道病情的是多麽的嚴重。
如果不動手術,可能一年的時間都撐不了。
跡部本人也知道病情的嚴重性,但是,跡部卻拒絕了手術,而在病榻上拖過了一天又一天。
似乎在執拗的等待着什麽。
跡部“呵呵”笑着,眼底的笑意帶着幾分自嘲,他擡起頭手,望着皮膚上粗粗的針孔,一個洞,一個洞的,要是多看幾秒,渾身的毛細孔都能惡心的豎起來。
向來追求極致華麗的他,現在的身體卻是無比的醜陋。“本大爺為什麽要聽你的命令。”“你是本大爺的什麽人”跡部豎起眉,面部扭曲道,刺目的白色光線下,跡部的輪廓變得有些模糊,但是唯獨那雙怒瞪着眼眸,裏面盛滿了怒氣,依舊銳利。
無論是誰也好,他都無法忍受接受棗的憐憫。
棗依舊只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愈發的複雜。
“你走吧,本大爺不想再看到你。”跡部擺擺手,側過臉,把自己的身軀隐沒在耀眼的陽光裏。
當進入醫院的那一刻,棗的心就沉甸甸的。一直到現在,她仍然無法相信曾經英俊潇灑,擁有強健體魄的男人躺在病榻之上。
直到親眼見到的那一瞬間,整個心髒都被揪了起來,緊接着是無法抑制的痛苦彌漫在胸腔,讓人窒息。
心頭湧上了千萬種話語,卻噎在了喉嚨之間。
“求你,不要這樣。”棗垂下了眼眸,聲音哽咽,鼻翼間又酸又漲,眼睛已經開始酸痛,濕潤的涼意在濃密的睫毛彌漫開來。
“本大爺讓你走,你聽不見嗎?”不高不低的聲音響起,跡部的聲音略帶沙啞,背影下,肩膀因為情緒的劇烈變化不停的在顫動。
“你走。”跡部嘶啞這聲音發怒道。
“跡部,求你。”看着這樣自暴自棄的跡部,棗的心裏像是被深深拉了一道口子,新鮮的嫩肉被扒了出來,是硬生生的疼。
棗,曾無數次想過避開跡部,這樣對于他們都好。
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
但是,當得知跡部可能下一刻就不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棗內疚,自責,以及在深深地後悔。
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淚已經模糊,眼眶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幾乎都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但是憑着模糊的影子,棗緩緩步上前,抓住了跡部的手,微涼的肌膚讓棗的身體一顫,跡部也是僵硬着,下意識的想要掙脫,但是長期的病魔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
此刻居然抵不過一個女人的力氣。
棗彎下腰,冰涼的唇緊緊抵着跡部的額頭,親昵的接觸讓跡部安靜了下來。
棗的手覆在跡部的手上,眼睛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喃喃道,“跡部,求你接受手術。”
“然後,繼續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跡部的眼神迷離,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他已經有些厭倦這個毫無生機的世界了。
棗變了語氣,覆在跡部的手上緊了緊,“我希望景吾你活下去。”
“因為,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