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麻将大賽 “狗能進,道文枸不能進
永安縣常去街上逛悠的人最先發現奇怪之處。
南北東三條路上, 柳氏棋牌室旁邊一夜間多了家道氏棋牌室!
南街那家直接開在對門!
好家夥,他們紛紛道好家夥。
這是有人要跟聞不就叫板啊!
聽說今個道氏棋牌室開業,他們飯都不吃, 甩着膀子前呼後和跑到南街看熱鬧。
啊, 為啥是南街?
因為今天聞大東家今日去南街棋牌室巡店啊!
聞不就慢悠悠走過來, 見棋牌室門口圍着一大幫人,不知誰喊了聲“聞不就來了”, 百十雙眼睛一個個睜得提溜圓, 目不轉睛盯着他。
“喲豁。”
聞不就挑挑眉, 拱手道:“諸位早上好啊。”
“聞東家好。”
衆人嬉皮笑臉模樣, 沖他作揖。
“諸位這是作甚呢?”聞不就懶洋洋地問, 擡手将插在褲腰裏的兩幅卷軸抽出來,交給迎出來的王掌櫃。
“把這兩幅挂三樓窗外,對着街, 一會我讓放再放。”他小聲交代。
王掌櫃得了令,挺着大肚子邁開腿, 呼哧呼哧往樓上跑。
“聞東家,您咋還不着急, 您看這對面,人都打你臉上喽。”嫌熱鬧不夠大的人指着道氏棋牌室拱火。
聞不就背着手, 輕笑道:“是嗎,請叫我看看, 誰想打我聞不就的臉?”
路人連忙讓開一條道。
聞不就沒有過去,反而走到自己店門口, 倚着柱子抱着手。
看熱鬧的人連忙散到兩邊,将路堵得嚴嚴實實,只有兩家棋牌室之間空空蕩蕩, 一眼瞧見對面。
“去去去,別擋路,舞獅的來啦!”
道家下人推開擋路的人,叫兩只舞獅進來。
道文枸走出門,拉拉領子,人模人樣,他展開扇子,對着衆人哈哈大笑。
“今日我們道氏棋牌室開業,一樓一個時辰八文,二樓十五文,三樓四十文。不拘規矩,随便玩,随便鬧哈哈哈!”
他扯下紅綢,“道氏棋牌室”五個金色大字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好!”圍觀群衆鼓掌叫好。
道氏下人點燃鞭炮,唢吶鑼鼓震天響,兩頭金紅色舞獅興高采烈地追球。一時間街上熱鬧非凡,越來越多的人跑過來,湧進道氏棋牌室。
“哎呀,聞東家,您今天生意如何啊?”
道文枸走過來,臉上帶着虛僞的表情,問聞不就。
聞不就歪歪頭,看了眼沒幾個人的一樓,說:“挺好的啊。”
道文枸伸得老長的脖子縮回來,拍拍他的肩膀,“別傷心,這生意場就是這樣,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客人嘛只選對的,不選貴的。”
聞不就躲開他的手,道:“道掌櫃說的是。”
他拍拍手,高聲道:“把條幅放下來。”
門內王掌櫃扯着嗓子往樓上喊:“東家說放條幅。”
三樓窗邊,夥計嗷了一嗓子,松開手。
“嘩——”
紅底金字條幅從三樓窗戶滾到一樓樓頂。
道文枸張着嘴仰着腦袋往上瞧。
“柳氏撲克牌百變花樣等你前來!”
金字好像人拿着拖把寫的,又大醜,不少客人瞧大半天才認出來。
“柳氏撲克牌?柳氏棋牌室又有新花樣了?”一嗓子嗷嗷的不少人出來看。
道文枸這才發現柳氏棋牌室二樓三樓還坐着不少人,奇哉怪哉,他道氏棋牌室明明價格比柳氏便宜這些,這些人怎麽不來他家,家裏有金礦?
道文枸沒把撲克牌當回事,麻将他們都制出來了,這撲克明天不也是道氏的了。
但是這客人……一個也不能給柳氏留!
聞不就瞧道文枸的眼盯着二三樓穿着光鮮亮麗的客人不放,嗤笑一聲。
“還有一條呢?”
王掌櫃站在三樓往下喊:“東家,您這幅條幅系的可忒緊,我們解着呢。”
“可算解開了!”
王掌櫃擦擦汗,親手把這條幅放下去。
“嘩,噔。”
條幅撞在牆上,左右晃晃。
看客腦袋跟着左右晃蕩。
識字的念道:“柳氏麻将大賽一月正式開賽。縣內獲勝者白銀十兩,郡獲勝者白銀五十兩,州獲勝者白銀百兩。各州勝者三月于京城競賽,第一名白銀五百兩并金字名帖,第二名白銀四百兩,第三名白銀三百兩,第四名白銀二百兩!”
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各縣新開業的柳氏棋牌室,代理掌櫃們将同樣的條幅垂落,驚得還在疑惑麻将是何物的人們頭皮發麻。
“五百兩?”
那是多少銀子!
永安縣,南街如同卡住的畫。
條幅上的字只有拳頭大,衆人心裏卻像被拳頭錘過,捂着胸口指着條幅字渾身哆嗦。
大冷的冬天,雪堆在路兩旁,他們身上卻因興奮激動冒出一身熱汗。
“看到沒看到沒,給銀子!贏了給銀子!”
“我看着呢,你別拽我領子,喘不過氣了……”
“縣裏贏了給十兩,郡就五十兩了!”
“真給假給?別騙人玩,這麽多錢。說給就給?”
“柳氏棋牌室什麽時候做過假,他們家積分榜,每月第一名花銷全返,等于免費玩一個月!”
“哈哈哈,對,沒錯!我就是上個月的第一名。我們永安縣可是麻将的祖宗地,這最後的勝者,必将是我們永安縣人。”比王掌櫃肚子還大的酒樓掌櫃拍着肚皮大笑道,“我看,我就很有希望獲得這第一名!”
“放屁,我那是瞧你年齡大讓着你!”二樓一男人揮着拳頭道。
“臭小子,你今天別想進家門!”
一時間,南街成了歡樂的海洋。
聞不就放下手,對仰着頭變成木樁的道文枸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
開棋牌室嗎,你開就是,無妨。
但你偏要開在他面前,眼底下,什麽意思?
覺得他好欺負,就別怪他欺負回去。
你既然想讓我沒生意做,那我便教教你,怎麽樣才是沒生意做。
道文枸微微睜大眼,眼裏閃過一絲畏懼,這人太可怕了,十兩也就罷了,五十兩五百兩……贏了難道真的給?
聞不就這麽有錢?
聞不就的錢袋子們一把推開擋門的道文枸,只聽“哎喲”一聲,道文枸在栽進旁邊的雪裏。
“誰呀!”
道文枸怒氣沖沖,擡起頭尋找推他的人,卻見聞不就站在門邊,居高臨下望着他。藍衣烏發,玉白的臉上一雙眸子如深澗古潭,冷冷得盯着他。
道文枸的聲音頓時縮回去,鹌鹑般收緊羽毛。
乖乖,這人怎麽比他發脾氣的爹還可怕。
聞不就瞧他那副慫樣,擡起嘴角,“小老弟,俗話說得好,真金不怕火煉,大家只選對的。”
“就看看咱們兩家,誰是那個對的。”
他轉過身,忽然想到什麽,摸摸袖子,抽出又一條幅。
這次,他親自動手,挂在柳氏棋牌室門上。
趕着練麻将,好在比賽中大展身手的客人進門就能看到,撲哧一樂,搖搖頭走進柳氏棋牌室的大門。
道文枸從雪堆裏爬出來,嘟嘟囔囔罵罵咧咧拍拍衣服,擡起頭來往門上瞧,想知道他又搞什麽花樣。
這一看,道文枸的臉如吃了酸杏,又難看又僵硬。
只見那條幅寫了這麽幾個字。
“狗能進,道文枸不能進。”
“該死的聞不就,你個王八蛋!我才不進你們棋牌室!你給我等着!”
他在門外跳腳罵道。
柳家夥計笑嘻嘻得伸出頭來。
“對啊,您可不是狗都不如,才不進的嗎?”
“哈哈哈,你怎麽說出來,多不給狗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聲四面八方傳來,道文枸氣的面容扭曲,捂着臉跑進自家棋牌室。
二當家一只手拽着幾個人。
“我們這便宜,來這玩。”
他一臉橫肉,眼含戾氣,被他抓着的人一個個縮着肩膀,不滿道:“不玩不玩。我是見這店開業進來看熱鬧。我前兩天在柳氏充了好些錢呢,搓麻去對面,不在你們這。”
“柳氏又是柳氏,柳氏有什麽好!”
道文枸急中生智,攔着這些人道:“我們道氏可以賭錢,你們在柳氏花了多少,一會就賺回來!”
“賭……賭牌,這不好吧?”有些老賭徒眼裏閃過驚喜,手搓在一起。
道文枸恨死聞不就,見他們猶豫,連忙道:“有什麽不好,打麻将不就為了爽,不賭錢有什麽意思!”
他随手抓過一人,道:“你去勾欄院叫兩……不!把勾欄院所有的姑娘都叫來,給這些客人唱曲跳舞!”
李虎看了眼二當家,“哦”了聲跑出去。
他又對人道:“柳氏棋牌室那個麻将大賽你們不就是想贏嗎。現在柳氏都坐滿人了,你們去也沒地方,這到一月還有好久,你們先在道氏棋牌室練着。”
“是這個理。”那些人一聽心道也罷,打麻将,在哪都是打,便找個位置坐下來。
道文枸見多少坐了些人,嘆了口氣,拍拍二當家的肩膀。
“我寫封信,你去遞給我爹。這聞不就太狠了,這個月不知道能不能賺回本。你問我爹,是不是也辦個大賽?”
聽到他說賺不回本,二當家握緊手,眼頓時沉下來。
“我家在蔚縣,最大的那家就是。”道文枸嘟囔着,“不就是五百兩嗎,真以為我們家拿不出來?”
二當家聞言,抱拳笑道:“是,我這就去。”
李虎攥着銀子,抄小路往勾欄院走去。
他越過溝渠,拐進巷子,迎面突然撞過來青色人影。
“啊。”
“呀!”
檀香撲面而來,李虎神經抽動,瞳孔緊縮。
“是你?”
柳芽趴在他身上,聽到他的聲音不禁毛骨悚然,眼裏嫌惡還未消失,餘光瞥見散落在地上的銀子,眉頭微動。
李虎瞧趴在自己身上柔軟清瘦的人,握緊拳頭。
帷帽打着旋落在溝渠中,雪白的紗被黑水染透。
李虎看着她脖子上青紫痕跡,心中又怒又恨又……心痛。
“你……你沒事吧。”他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