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個人坐在河邊的長椅上，頭頂是綠蔭，身旁是依依的柳樹，柳樹柔軟又細長的枝條伸到了水面上，撥弄出陣陣漣漪來，陽光落在水面上泛起來粼粼的波光。何煦閉上眼靜靜享受着微風帶着孟喃耳後的發香吹來。
何煦沒有說話，安靜地坐在一邊，雖然孟喃沒有說，但是他知道她戴耳機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在外面是公共場所，還是因為那是孟言笑的心事，是對她信任的姐姐說的話，他這個不怎麽熟悉的姐姐的男朋友是沒有必要知道的。
電話那頭的孟言笑大概是哭累了，情緒也終于平複了下來，微微啞着嗓子說：“姐，不聰明難道就這麽不可原諒嗎？可是我不聰明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情，明明已經不聰明了十幾年了啊。”
“把事情和我說說吧。”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沒有想着非要考上什麽名牌大學，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是那塊料。我運氣好，家裏條件還不錯，我沒有生存的壓力，所以我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要求就是盡力做就好，盡自己最大努力考一個我喜歡的學校，我喜歡的專業。可為什麽一定要逼我呢？就剩下一個多月就要考試了，現在來逼我也沒有什麽用啊？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複習上面，也不可能突飛猛進出現奇跡啊。”
“是你媽媽？”孟喃心裏有了答案，以前孟言笑就跟她說過她媽媽一直跟她念叨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學之類的話，不過那時候孟言笑一直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對自己的能力有很清楚的認知。
“嗯。”孟言笑把沾滿了淚水已經皺成一團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前些天你不是回來了一次嗎，就是那時候有一天她回了家，好像突然一瞬間就看我不順眼起來，我做什麽都不對。她看見我模拟考的成績，突然就大發雷霆，說我沒有用，這個分數連海大的門都夠不上，可是我喜歡的學校不是海大啊，我不想去海大啊，我為什麽要去夠海大的門？我的分數完全可以去我想去的學校學我喜歡的專業啊，我明明做得很好了，我怎麽就沒有用了啊？”
“海大？”孟喃想了想，大概明白周婉華為什麽突然這樣了，大概是那天跟她起了沖突，讓她受到了刺激，所以把那莫名其妙的希望放到了孟言笑的身上，可能覺得孟言笑考上的大學比自己考上的海大要好，她就勝利了。孟喃覺得很可笑，她周婉華一個人的戰争，卻牽連到了孟言笑。
孟喃不喜歡周婉華的做法，這不是寄托希望，這是以父母之名對孩子發起的壓迫，這是枷鎖。孟言笑已經成年了，所以有權利知道事情始末，所以孟喃把那天在商場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不過當年周婉華插足了林妍和孟明迎的婚姻這件事情她沒有說：“我想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會出現這些舉動。”
“呵，怪不得，所以我的存在，難道是為了滿足她的虛榮心？我要超過你，我要成為她可以誇耀的人，那我呢？我就不重要了嗎？”孟言笑有些心涼。
“你要相信，你是你，你永遠都只是你自己，你用不着超過我，也用不着成為別人口中誇耀的那個人。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去找你們學校的心理老師，和他聊一聊，他們是專業的，可以給到你更好的幫助，畢竟你很快就要高考了，我不願意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到你，你努力了這麽久，應該得到一個好的回報。”孟喃看着遠處泛着波光的水面，繼續說，“我會把事情跟你爸說，讓他去跟你媽媽聊一聊，或者讓他幫你在學校附近租一間房子，讓你暫時住在那邊，有一個安靜的環境複習和休息。”
孟喃又陪孟言笑說了會兒話，才挂了電話，轉頭有些歉意地跟何煦說：“你得繼續自己玩一會兒了。”
何煦點了點頭，看向手機裏剛才拍下的孟喃的側顏照片，她忙她的，自己玩自己的。
孟喃給孟明迎撥了電話，把孟言笑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才繼續說：“一切都是你和周婉華之間的糾葛，我曾經以為受傷的只有我和我媽，可現在看來，全然不知情的孟言笑也沒有逃過。她馬上就要高考了，這些糟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如果不能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那你就給她在學校附近租一間房子吧。”
挂了電話，孟喃嘆了一口氣，轉頭看見何煦一手撐着腦袋靠在長椅的椅背上看向自己，清澈的眼睛就和身邊的河水一樣，把腦袋靠在了何煦的肩上：“你說如果真的有時光機，人回到了從前，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如果這個人對自己如今的生活是滿意的，那可能就不會選擇改變了吧。”何煦摟住了孟喃的肩。
滿意？他應該是滿意的吧，事業有成，嬌妻愛女，事業家庭他都有了，怎麽會不滿意呢？
“可是沒有如果，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往回看，不要去設想如果，也不要回頭。”
孟喃原本的計劃是暑假的時候回去陪外婆，不過老太太這段時間在林妍那兒住的挺好，不僅交到了新朋友，暑假也不打算回去，想着和新朋友去附近旅游去，所以孟喃就改變了計劃，決定假期不回去了，留在學校，在這兒找個實習的工作。
因為想着假期要實習，而等期末又是考試周，那會兒應該會沒有什麽時間，所以孟喃打算在期末之前把文章完結掉。說說容易，實施起來卻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的。除去平時的上課、作業的時間之外，剩下的時間本來就不是很多，工作跟何煦，她哪個都放不下，所以最後決定把工作跟何煦放在一起，空餘的時間兩個人不是一起在圖書館，就是在何煦租的房子裏。
兩個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擾。孟喃最開心的時候是每次忙碌告一段落，伸個懶腰，一擡頭就能看到何煦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然後跑過去揉揉他的腦袋。
就這樣，孟喃順利地在期末來臨之前完結了這篇小說，之後也沒有閑着，找工作、複習，時間一晃就考完了試。
最後一場考試的時候，蔡翼和顧雨微是拖着行李箱去的，走出考場就拖上行李箱去趕車回家了，所以孟喃和兩個室友只來得及說一句再見，然後就跟何煦一起去食堂吃晚飯了。
兩個人在去食堂的路上，就看到了不少拖着行李箱的人，食堂果不其然沒有什麽人，連打飯的窗口都減少了幾個。兩個人一起在窗口點了菜又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何煦喝了一口湯，很鄭重地對孟喃說：“放假了，你要實習了，宿舍只剩你一個人了……”話說到這兒，何煦沒有再往下說。
雖然何煦沒有往下說，可孟喃一下子福至心靈，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來那次兩個人在小樹林的時候，他說到的當室友的事情，不過孟喃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對啊，就剩我一個人了。”
“整棟樓應該也沒有多少人留下吧？晚上一個人會害怕嗎？”
“沒事，我害怕了就給你打電話。”孟喃笑眯眯地說。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辦法的。”
“另外的辦法？”孟喃低頭裝作思考的樣子，“對哦，有別的辦法啊，我們班的陳九這個假期也留在學校不回去，我跟她一起住去。”
聽到這裏，何煦原本彎起來的嘴角有些僵硬。孟喃看他的表情，就想要笑，不過還是努力控制住了，把笑憋了回去：“快吃飯，一會兒涼了。”
直到在女生宿舍樓下兩個人分開，孟喃都沒有再回應何煦的這個問題，她回到宿舍，就立刻跑到了陽臺往下望去，果然何煦還站在那兒，孤零零一個人，看着總有些落寞，給他發了信息：“快回去吧，早點睡，你明天一大早還有考試呢。”
看着何煦走了，孟喃才回了房間裏坐下，找了班長，把之前交上去的留校申請撤銷了。解決完手續問題，就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起了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麽缺漏的，又把過年時候何煦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還有林妍送的項鏈都放進了行李箱。
月色正濃，孟喃想象着明天何煦驚喜的樣子，開開心心地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