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親吻 “下次留下來陪我
別院藏在深山裏, 二進院,背靠樹林,面朝遠山, 薄暮冥冥之時, 瑰麗的霞光鋪滿前院, 暮風都仿佛鍍了一層金。
戰長林威脅成功, 拿到兩封被居雲岫揣在懷裏的信,先拆開恪兒的那一封, 看完後,咧嘴一笑。
居雲岫想不到他真能讀懂那畫上的秘密,道:“畫的是什麽意思?”
戰長林收起信,道:“不告訴你。”
居雲岫颦眉。
這一刻,竟想到了恪兒畫完這封信的那副自信神色。
戰長林收起恪兒的信後,拆開居雲岫的那一封,神情明顯比剛剛緊張了一些。
居雲岫眼眸微動, 移開目光。
戰長林揣着一肚子期待,打開信後, 發現居然有三頁之多, 眼睛裏盛滿星輝, 認真捧着信閱讀起來。
然而,越讀眼裏光芒越黯。
讀到最後,戰長林一張臉徹底拉下來,不滿道:“怎麽全在給我安排事情?”
居雲岫望着院外暮色,道:“哥哥久病不醒, 奚昱忙于幫你處理軍務,這些事,不安排給你, 安排給誰?”
戰長林百口莫辯,又不甘心被安上一樁“不作為”的罪名,反駁道:“茂縣縣衙救趙霁,趙府大婚殺居胤,再到萬春殿外收拾梁昌進,哪一樣不是我在挑大梁?照你這說法,我倒像是個吃幹飯的了?”
居雲岫怼不過他,解釋道:“沒說你吃幹飯。”
戰長林氣咻咻地收了信,雖然相當不喜歡,可是又不舍得還給對方,反揣進懷裏,道:“雲老說,居松關的病情有起色,大概沒多久就能醒來了。”
大軍入主長安,跟洛陽決戰在即,居松關作為主帥,關系着此事的最終走向,再不醒,底下保不齊又要有軍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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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蒼龍軍的身份還沒有公之于衆,這個重大的秘密必須由居松關這個肅王之子親自揭曉,大軍才會信服,天下才會擁護,那個本該屬于肅王府的皇位,也才能夠得以正統的繼承。
居雲岫眼睫垂着,沒有多言。
戰長林看回她,道:“趙霁不好對付,這段時間,我就在這兒陪着你。”
這一次,居雲岫沒有再反對,只道:“把心月的信給我吧。”
戰長林想到她剛才的論斷,挑眉道:“不是瞧不上?”
居雲岫不理他的揶揄,向他攤開手。
戰長林把自己的手放進去,道:“說好的,等你給我回一封關乎痛癢的信,我便把那封信給你。”
居雲岫蹙眉,要收回手,可指縫早已被他伸指扣住,哪裏還掙得脫?
“你……”
“不過可以提前透露一下我是怎樣找着心月的。”
居雲岫停下掙紮,盯着他。
戰長林道:“六日前,我到宮外尋個住處,路過以前給你排隊買點心的糕點鋪,就是桂花糕、芝麻糕、茯苓糕三家挨着的那地方,原先賣芝麻糕的那一家成了酒鋪,心月就在櫃前賣酒,我一眼便認出來了。”
居雲岫意外道:“她在長安?”
戰長林點頭,道:“那夜她墜湖以後,被一個名叫秦岳的漁夫所救,二人日久生情,逃到長安,開了那一家‘秦家酒鋪’,原以為長安被叛軍占領,趙霁的人一定找不到他們,誰知道被我碰上了。”
心月主動藏匿,以至于一直查無音信這一點,居雲岫先前已猜中,可跟被救的漁夫日久生情這件事,着實讓人意想不到。
居雲岫道:“趙霁可知曉這個秦岳的存在?”
戰長林知道她擔憂的是什麽,道:“放心,不知道,要給他知道心月已琵琶別抱,咱這步棋就沒法走了。”
用心月威脅趙霁倒戈,關鍵在于趙霁對心月存有舊情,如果心月移情別戀一事暴露,趙霁多半就不會再為她受制于人了。
這也正是戰長林今日沒把心月寫的信拿給趙霁的原因。
“話說回來,這個心月跟你真的是……”戰長林回想初次看到心月時的震驚,歪頭,用目光仔仔細細地描摹居雲岫五官,由衷感慨,“趙霁居然能找到這樣的六個。”
“……”
“都是哪兒找來的啊。”
“……”
居雲岫琢磨着他慨然的語氣:“你很羨慕?”
戰長林挑眉。
居雲岫說破他心裏的話:“想請教趙霁,都該上哪兒去尋?”
戰長林道:“我可沒這麽講。”
居雲岫道:“嘴上是沒講,心裏講沒講,就不知道了。”
戰長林探近,道:“你雖然在我心裏,可也不代表能聽到我心裏所有的動靜吧。”
居雲岫又被他這酸溜溜的情話折磨出一身雞皮疙瘩,板着臉警告道:“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戰長林笑,正想說“這次怎不點名‘令人作嘔’了”,忽然聽到噠噠腳步聲,轉頭一看,竟是恪兒跑過來了。
二人的手還交握在一起,居雲岫忙掙開。
戰長林握得更緊。
恪兒跑到木樁桌前,盯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看看戰長林,又看看居雲岫。
後二人都一聲沒吭。
恪兒便又垂下眼,想了想後,墊起腳。
“我也要。”
說着,小手伸到二人手上,蓋住了。
夜幕低垂,袅袅炊煙漫上雲天,夏蟬嘶鳴的前院裏,擺着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兩大一小三人坐在桌前用膳。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恪兒被戰長林抱在懷裏,指一盤雪霞羹,又指一盤間筍蒸鵝,再指一盤茭白鲊。
戰長林一樣樣地給他夾進碗裏,然後又給對面的人夾一箸,又夾一箸,再夾一箸。
居雲岫要拈開,可一動箸,發現他夾來的全是她最愛吃的。
“慢些吃,別噎着,沒人搶。”
戰長林給自己夾菜,一邊夾,一邊留意恪兒用膳的情況,發現他自己吃起飯來,居然已是相當熟練了。
戰長林看着看着,心裏突然有點酸。
“還想吃什麽?”他又問。
“不用慣着他,他想吃什麽,會自己夾的。”居雲岫打斷他夾菜。
戰長林道:“以前沒慣過,就慣這一回,不壞你的規矩。”
居雲岫欲言又止。
戰長林給恪兒夾着菜,留心記下他的口味,居雲岫道:“這處別院是我先前派人置辦的,一般人查不到,這段時間,你先陪恪兒住在這兒吧。”
戰長林點頭,高興的同時,也有失落:“你還是要回趙府?”
他原本以為一家人能團圓數日的。
“趙霁不拿下,洛陽沒有我們栖身的地方。”
戰長林沒法反駁。
“有事叫扶風來找我。”
“嗯。”
戰長林心情黯然,低頭時,發現碗裏突然多了一條香噴噴的鵝腿。
恪兒握着雙箸,朝他笑。
山裏的夜總比城裏要深、要濃,亥時不到,院外靜悄悄的,恪兒玩耍一整日,也比往日要疲憊得早,洗漱完後,倒頭便睡下了。
居雲岫從屋裏出來,走到院外上車,扶風、璨月随行,剛要出發,車板一沉,有人進來了。
“送你。”
戰長林就着窗邊坐下。
居雲岫靜默少頃,沒有攆他,對外道:“走吧。”
戰長林推開車窗,夏夜深靜,晚風沁人,樹影繁茂的樹林裏蟲鳴窸窣,有零零星星的螢火蟲在夜空裏飛舞。
戰長林信手抓了一只,握拳伸到居雲岫面前。
居雲岫知道他在做什麽,揶揄道:“幼稚。”
戰長林不以為然:“真不想看?”
居雲岫道:“車裏有光,看着也無趣。”
戰長林便把燭燈吹熄了。
車廂裏一瞬間遁入黑暗,戰長林攤開手,一只螢火蟲從他掌心裏飛出來,綠幽幽的熒光映在居雲岫眼睛裏。
“我看你剛才都沒吃多少,最近食欲不好?”
黑暗裏,戰長林開始聊着家常。
居雲岫聲音不由放低:“沒有。”
戰長林:“還以為你懷上了。”
居雲岫:“……”
戰長林悄悄靠過來,聲音貼在耳畔:“真沒有?”
居雲岫扭開頭,沉聲:“沒有。”
戰長林一半慶幸,一半也有點隐秘的失落,想到上回對她的承諾,道:“先前在長安太忙,忘了找雲老配藥給我,明日你讓程大夫過來一趟,我跟他提一提。”
居雲岫知道他是要跟程大夫要不會受孕的藥,臉頰赧紅,突然很慶幸他吹熄了燈。
“不必多此一舉。”
“什麽叫多此一舉?”
“吃了也用不上。”
戰長林眼神一銳,知道這話背後的意思了,聲音壓下來:“居雲岫,我知道你那夜不痛快,所以才跟我行房,可這種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休想提了褲子不認賬。”
居雲岫耳朵發燙,想到上回的情形,再次申明道:“我說過,我并沒有原諒你。”
戰長林道:“兩碼事。”
居雲岫不明白這怎麽就是兩碼事。
戰長林道:“你盡管不原諒,也盡管跟我恩愛,我不介意的。”
居雲岫辯不贏他,又轉開臉。
戰長林靠近道:“你再轉,脖子就要斷了。”
居雲岫惱得回頭,臉頰貼着他唇擦過。
心裏本來就蠢蠢欲動着,這一擦,似有意,也似無意,然而無意更撩人,戰長林沒法再忍耐,頭一低,吻上去,思緒跟上來時,車廂裏已發出令人心顫的呻吟聲。
居雲岫被抵到車壁上,承受着戰長林炙熱的唇。
戰長林很會親人,這也是那夜居雲岫沒有辦法拒絕他的一點,他的親吻,或是霸道,或是溫柔,或是狂狂如驟風,或是綿綿如春雨,每一次,都會讓居雲岫沉淪,迷失,放棄。
以前,是放棄那些世俗的偏見。
現在,是放棄心裏的不甘心。
夜徑開闊,馬車駛出樹林,車廂裏的那一只螢火蟲早已不知何時飛出窗外,深淺交錯的樹影投映在黑暗的車廂裏。
戰長林唇貼着居雲岫耳鬓摩挲:“什麽時候再回來?”
居雲岫聲音已啞:“不知道。”
戰長林要求:“下次留下來陪我。”
居雲岫沒答應。
戰長林便再吻回去,要吻到她答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