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反擊 “三殿下,請吧
樹蔭底下, 聽到尖叫的衆人神色一凜,居雲岫領着扶風、璨月等人火速趕到林中,正巧碰到一行人翻身上馬, 似欲離去。
居雲岫眼神凜然:“攔住。”
扶風、璨月身形一縱, 躍至樹林那頭, 另有王府裏的一批護衛緊随而上, 從居雲岫左右兩側散開,把那三匹欲掉頭而去的馬圍在林間。
悲恸的哭聲響在耳畔, 間或還有一聲聲哽咽的“小黑”,居雲岫的心被這撕心裂肺的聲音攫住。
恪兒被琦夜抱着,形容狼狽地坐在樹角,懷裏抱着一動不動的小黑狗,哭得滿臉是淚,全身發抖,眼睛裏是從來沒有過的絕望和悲痛。
在他身前的枯葉上, 還躺着一只被踩癟的、死狀慘烈的野兔,那軟趴趴的屍體, 跟他懷裏的小黑狗如出一轍。
居雲岫的目光落在野兔背部的那支羽箭上, 少頃後, 掠向樹林前方。
有風從樹林裏刮過,滿地落葉飒飒而動,三殿下坐在馬背上,被扶風等人攔下時,本就已窩了一肚的火, 這廂再給居雲岫一盯,那一股火更壓不住,直往腦門上沖。
在心裏罵過一聲“賤人”後, 三殿下開口:“本殿下數三聲,叫你這些狗奴才讓開,否則,肅王府的人,一個也別想再活着。”
圍在四周的衆護衛眼神一鸷,手按在佩刀上,居雲岫盯着三殿下的目光不變,喚道:“琦夜。”
琦夜便知是詢問剛才情況之意,抹了臉頰淚水,垂着眼道:“啓禀郡主,剛才奴婢帶着郎君和小黑到此玩耍,發現一只被獵殺的野兔,郎君不知這野兔是三殿下的所獵,要救回去給程大夫救治,三殿下趕來後,心生不滿,先是當着郎君的面踩死野兔,後來……”
回想那一幕,琦夜目眦盡裂:“後來,三殿下把小黑踩在腳下,吓哭郎君後,逼迫郎君……叫小黑‘阿爹’,郎君不肯,三殿下便羞辱郎君就是小狗,是小畜生……”
居雲岫面色鐵青,扶風一行拳頭嚓嚓作響。
三殿下惱怒道:“你這賤婢!”
說罷,他毅然取下背上弓弩,一箭瞄準琦夜射去,璨月眼疾手快,抛開九節鞭截下羽箭,恪兒大叫,哭聲更慘烈。
“殿下莫要沖動!”
Advertisement
承順喝止,與此同時,扶風下令衆人戒備,“唰”一聲,十數把佩刀出鞘,林間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三殿下臉色一變。
居雲岫站在中央,先是定睛确認恪兒跟琦夜的情況,見無礙後,吩咐琦夜抱走恪兒和小黑,再看回前方時,眼底有了殺氣。
三殿下先前萬萬沒有想到居雲岫的手下竟然真的敢向自己拔刀,此刻又驚又惱,忿然道:“居雲岫,本殿下叫你撤人,你聾了?!”
居雲岫盯着他,寒聲道:“扶風,請三殿下下馬。”
三殿下愕然,扶風沒有猶疑,闊步上前,被三殿下那名侍衛裝扮的随從攔下,扶風出手如電,劍在鞘裏無需動,單憑赤手空拳,便于三招內放倒了三殿下的那名随從。
三殿下及承順更是大驚。
扶風走到馬前,向三殿下道:“三殿下,請吧。”
三殿下目定口呆,額頭暴着青筋,緊緊攥着手裏缰繩,哪裏會肯下馬?承順乃是他的貼身內侍,向來最會察言觀色,眼下已然意識到局勢已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率先向居雲岫服軟道:“郡主息怒,我家殿下并無對令郎有過半句羞辱,至于那只黑狗,也不過是殿下不小心踩到的,郡主要是生氣,我們殿下賠一只狗來便是!”
居雲岫漠聲:“可以。”
繼而吩咐扶風:“拿下吧。”
承順一愣,轉眼已被扶風拽下馬來,踩倒在地,愕道:“郡主這是何意?!”
居雲岫打量着他:“你不就是你們殿下的狗嗎?”
承順臉色慘白,三殿下勃然大怒:“居雲岫,你膽敢動他,信不信本殿下今日就告到禦前,拆了你這破王府!”
居雲岫道:“那我倒想洗耳恭聽,殿下會以何種罪名上告,是狀告自己欺淩宗室弱小,還是狀告自己被一座破王府裏的婦孺欺淩?”
三殿下瞳孔收縮。
居雲岫一個眼神,扶風立刻開始揍人,那邊璨月也加入進來,一鞭一鞭地抽打在承順身上。
慘叫聲傳遍樹林,三殿下手足發冷,惡狠狠盯着居雲岫,罵道:“居雲岫,你這賤人!”
鞭打聲随之猛烈,承順輾轉在地,開始悲聲求饒,三殿下怒斥道:“給我閉嘴,不嫌丢人嗎?!”
承順只能咬緊牙關,不敢再吱聲,不多時,扶風一腳踹下,承順口中鮮血噴湧,昏死過去。
璨月猶不解恨,又是一鞭朝他身上狠抽下去,這才跟着扶風退開。
先前被打倒的那随從忙把人事不省的承順扶上馬,三殿下坐在馬背上,氣得眼眸猩紅,切齒道:“你給我等着!”
居雲岫漠然道:“慢走,不送。”
日影西斜,林間風聲肅肅,居雲岫一行返回剛才駐紮的地方,樹蔭裏,恪兒懷抱小黑狗屈膝坐着,仍在吞聲飲泣,雙肩不住地抖。
程大夫提着藥箱站在一邊,唉聲嘆氣。
琦夜一臉愧疚,臉上也印着淚痕。
居雲岫上前。
程大夫退開一步,朝她搖了搖頭,居雲岫心知結果,蹲下來後,伸手抱走恪兒懷裏的小黑。
恪兒驚惶道:“不要!”
居雲岫心裏一痛,道:“恪兒,是我。”
恪兒哭聲哽咽,彎下腰,竭力用自己瘦小的身體保護住懷裏的小黑,睜着紅腫的雙眼,乞求地望着居雲岫。
居雲岫簡直心碎。
琦夜的眼淚又奪眶而落,一邊揩着,一邊背過身去,居雲岫忍着眼眶的酸澀,哄道:“好,我們不動小黑,沒有人可以搶走小黑,小黑只是恪兒的,好不好?”
恪兒癟着嘴,用力點頭,點一下,淚水灑一下。
居雲岫把他抱入懷裏,忍着淚意,安撫地吻他額頭。
林間很靜,陽光沒有正午時那樣刺目了,被樹葉一篩,和暖柔煦,恪兒靠在母親的懷抱裏,不知為何,想哭的沖動一下愈發強烈,這一次,他沒能忍住。
一頓嗷嗷大哭後,恪兒精疲力竭,睡倒在居雲岫懷裏。
居雲岫給他擦淨臉上淚痕,小心翼翼地打開他的雙臂,扶風彎下腰來,抱走小黑。
居雲岫低聲道:“恪兒喜歡梅花,找一棵梅樹,埋在樹下吧。”
扶風點頭。
此刻日薄西山,晚霞鋪滿天際,樹林距離洛陽城還有三十多裏,他們本來是打算今日天黑前入城的,現在肯定是趕不及了。
扶風道:“再往前走十裏有一家客棧,郎君今日悲傷過度,恐不宜再連夜趕路,郡主可要先在那裏下榻休息一宿?”
居雲岫同意,扶風便下令衆人整頓,向着十裏外的客棧出發了。
十裏外,城郊客棧。
金烏西墜後,漫天彩霞如琦,客棧外面搭着的木棚裏食客寥寥,戰長林頭戴一頂鬥笠,仍是撿着角落而坐,頭一轉,便可欣賞山外瑰麗的落霞。
桌上擺着一大盤醬牛肉,一小壇燒酒,戰長林慢慢酌着,等着居雲岫的車隊過來。
不多時,官道上傳來隆隆蹄聲,戰長林循聲望去,看清來人後,眉頭一蹙。
三殿下今日出城打獵,所帶人馬并不少,只是後來随他前去林間抓野兔的只有承順及另一個貼身侍衛,是以當他被扶風等人圍困住時,受限于兵力懸殊,只能任由居雲岫為所欲為。
想到這裏,三殿下心頭怒火熊熊,一進客棧後,張口便罵:“居雲岫這個賤人!”
客棧裏的跑堂都是熟悉他的,忙跑上前來恭迎,哪想撞上槍口上,不等開口,就被他一腳踹開。
“滾!”
掌櫃在裏面聽到動靜,吃了一驚,趕緊跑出來賠罪,随從三殿下的那名侍衛喝道:“廢什麽話,趕緊給殿下把酒菜送上來!”
“是是是!”
掌櫃的賠罪不疊,拉着倒在地上的跑堂離開,三殿下撩袍在靠門邊的一張方桌前坐下,怒氣不減。
那侍衛道:“殿下先消氣,這長樂郡主也不過是狗仗人勢,以為要嫁給趙大人,便有人給她做靠山了,可也不想想您是誰,那趙霁再位高權重,還能高過您不成?”
侍衛本是想寬慰,哪想到一提趙霁,三殿下反而更惱。
居雲岫今日雖然沒有直接拿趙霁壓他,可她能夠在那時候占據上風,不是沒有趙霁的因素在。
因着侍妾心月一事,滿城都在傳他跟老四打的那個百金之賭,趙霁現在對他是橫豎都看不順眼,指不定還會懷疑他參與了心月堕船一事。
要是今日他欺辱那小畜生的事傳到趙霁耳裏,就算趙霁對居雲岫不夠上心,八成也要借着這機會到父皇面前參上一本,用那些卑鄙下作的手段灌他一壺。
思及此,三殿下咬牙切齒。
侍衛對上他陰森雙目,一個哆嗦,忙換個路子,跟着罵道:“這長樂郡主就是賤,生的明明是個賤種,倒也有臉來取個‘居’姓,這回拖着一府的喪家犬嫁進趙家,就更不要臉了。像她幹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在給皇家抹黑?照卑職說,殿下只管跟娘娘上報,有娘娘在,就算不勞煩陛下,也足夠治住這賤人了。”
三殿下想到母妃,臉色這才好看一些,陰狠道:“一家的狗東西,老子非要弄死她!”
正說着,掌櫃的親自端着漆盤把酒菜送上來,角落裏,一人放下空酒碗,大拇指揩過嘴角,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