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叁拾貳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娶妃的事,徐多看了一眼被晾在一邊的食盒,輕嘆了口氣,心裏琢磨着是不是該哄心上人開心。
要說以徐多對小太子的了解,服個軟哄個人就是如同呼吸一樣自如的事,可當他也心有芥蒂,一時堵着一口氣,偏偏也想知道小太子可否為他示弱一次。
“徐多?”小太子把茶杯一放。
“奴才在,殿下悶了?可要開窗透透氣?”所謂的“堵着一口氣”确實也僅僅是一口氣,被輕聲一喚便散了個無影無蹤。
小太子看了眼徐多毫無異常的神色,把自己喝過的杯子遞過去,杯沿壓着徐多的唇,送了溫茶入口。
徐多受寵若驚,滿心歡喜做出喝蜜糖般的準備,可茶水一流過舌根,留下陣陣澀味,別說散發貢茶獨特的清香,吞咽下口竟然還有多餘的茶渣。
徐多連忙打開茶壺蓋,只見裏頭一壺水半壺茶葉,活脫脫的暴殄天物。
他立即一陣赧顏,捧起茶壺往外走,嘴裏胡亂地解釋道:“奴才一時慌神,這就去給殿下重新泡過……”
小太子伸臂攔住他的動作,把他手中的茶壺奪下,黑沉的眸子直視他:“徐多,你是不是在同本宮別扭?”
徐多愣了愣,被小太子一喚一鬧,暫時忘了那些窒悶的心事,又被提起,神情一時便有些不自然。
小太子攬住徐多,在他耳邊蹭了蹭:“你別生本宮的氣,別生氣了,嗯?”
徐多從脖頸處酥麻至全身,下意識把人抱緊,他滿足又無奈地苦笑一聲,本想看心上人示弱一次,可真的見他服軟撒嬌,心疼的又是自己,明明他受一點點的委屈自己都舍不得,還憋個什麽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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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南邊幾座繁華的城鎮頻頻發生幫派間的厮殺、吞并,一般來說,江湖與官府兩不相幹,可事情鬧大甚至危機到無辜百姓的性命,朝廷便不得不出手幹預。尚武帝在忙南方的事情,順手将情況通知了兒子,培養他的處理事務的能力,當下也就沒時間計劃小太子娶親一事。
相比去衡量每位大臣家的女兒,小太子顯然更願意去插手政事,尚武帝第一回與他共議,他自然一面心思地撲在此事上面。
這父子倆窩在禦書房裏,一忙起來,徐多是輕松了,卻又被忽略到了一旁,百無聊賴地在門外候着。
“徐公公。”
徐多一轉頭,發現是那名名為高衍的暗衛。這暗衛自從幾年前在尚武帝出征時被派到小太子身邊後,便一直留在了小太子身邊,算是尚武帝為兒子添的第一名侍衛。
可徐多卻對他頗有防備,高衍身上一直給他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十分熟悉,卻又有些排斥。總覺得一舉一動都被他看進眼裏,但他又好像并無惡意。
這種摸不透的人徐多按理不會讓他留在小太子身邊,但觀察多年下來,這暗衛行事中規中矩,從未做過出格之事,仿佛一切的怪異只是徐多的臆測。
可他很清楚地明白這不是無端端的想象。近些年徐多的武功愈發詭異,體內像是流動着一股蓄勢待發的氣,他試圖疏通、排解,卻無濟于事。他記得一次不知因何緣故,小太子愣是三天沒有搭理他,他抑郁難耐,當晚運功時險些被那股怪氣反噬,這種情況鮮少發生,若不是莫名出現的高衍替他打通經脈,他自己也摸不準會不會走火入魔。
“高侍衛有何事?”
“殿下回宮就寝了,吩咐屬下向徐公公告知一聲。”暗衛與主子一向形影不離,對于徐多與小太子的那點事兒,高衍是知情者之一,偶爾也成了兩人間的傳話人。
徐多點點頭:“有勞高侍衛。”
小太子不在禦書房裏頭了,徐多在外面呆着更沒意思,索性借着換茶的功夫在尚武帝面前“噓寒問暖”了一個時辰,終于把皇上擾得不勝其煩,悻悻回三裏宮找自家男寵睡覺。
三裏宮內有信得過的奴才還有小其子伺候着,徐多回了小屋,在床上輾轉反側,使盡法子都無法入睡,無奈下坐起身,盤腿運轉內功。
小屋的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他來不及收功,便聽見熟悉地一聲“徐多”。
被連續冷落了大半個月,徐多猛地心頭一喜,急急要迎上去,可那道一晚上都尋不見蹤影的怪氣突然不期而至,徐多猝不及防,當即吐出一口血,他十分害怕在小太子面前失控,強行調動渾身功力壓制那股怪力。
來人腳步變得倉促,幾步躍至他身前,不由分說搭上他的手腕,替他緩下氣血倒湧。
徐多的武功高于小太子,兩人都費了一番功夫,洶洶怪力才被堪堪平息下來。
徐多看着小太子輕笑:“殿下不是說過奴才身上若是有半道傷痕,便不會再要奴才?”
小太子伸出舌尖舔舐着徐多帶血的嘴角,低聲道:“徐多,不疼了,乖。”
徐多瞬間氣血上湧,竟是快要又一次失控的跡象。
小太子不敢猶豫,雙掌合擊徐多背部,傳過源源不斷的真氣。
徐多急急喘了兩口氣,倒在小太子身上,嘴角噙着笑。
小太子面色緋紅,像是染上旖旎的春|色,目光卻冷厲不滿:“徐多,你究竟怎麽回事?”
徐多輕松地笑笑:“奴才練功太急,令殿下擔憂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奴才沒事,練的功邪門兒了點,絕不會傷到殿下,”徐多握着小太子的手,“只要殿下在身邊,平時都能控制得住。”
小太子沉默下來。
“竹竹,奴才想向你求一件事。”
“你說。”
“你不要娶妻,可好?”
小太子抿緊唇,搖了搖頭。
徐多臉色唰地慘白。
“徐多,當初不是說過……”他本是要脫口而出那句本宮不能為你絕了大安的後,可徐多虛弱地在他懷裏緊攥着他的衣角,終是軟下了語氣,“你若是真的受不了,可以離開的。”
徐多神情大變:“奴才說錯話了!殿下別趕奴才走,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殿下千萬別往心裏去!”
“你忍不了的話,別傷害自己,本宮替你。”話畢,小太子拿起一旁的匕首,在白皙的手臂上一劃,鮮血頓時湧出皮膚,“你看,你疼,本宮也一樣。”
徐多膽都吓破了,只覺肝腸寸斷。
“殿下!奴才錯了!奴才什麽都答應你……”
徐多邊替他止血邊垂眸藏在眼睫下,淚水潸潸落在小太子的手臂上:“你何必這樣逼奴才,你從小就是奴才的命根子,你提出的要求奴才哪一次沒應了你。讓奴才離開,這種話你怎麽說得出口。小時候那麽乖的,怎麽越長大越折騰奴才呢,奴才也是有脾氣的常人,再這樣對自己奴才可是會生氣的。”
小太子輕輕沖他淺笑,梨渦若隐若現:“你小時候也是很聽話的,怎麽越長大越讓本宮操心呢。”
徐多哪聽過他這般調侃,臉頰倏地滾燙:“殿下說什麽胡話!”
小太子斂下笑,按住他的手,喚了聲:“徐多……”
徐多認命一般嘆了口氣,苦澀道:“你是真打算折騰奴才一輩子。”
小太子這麽淺淺一刀,把他的不甘和嫉恨盡數扼殺。徐多心中荒蕪一片,不該生的念想如雜草般被拔去,仿佛除了愛他,再也不敢想其餘的事。
徐多想,論狠心,他的心上人恐怕勝他太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