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喜歡你的心髒(3)
殡儀館派來拖運屍體的人很專業,整個搬運過程都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的情緒,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在去除掉屍體表面的部分蛆蟲後,屍體被裝入裹屍袋中,送往雲杉縣殡儀館解剖。
顧原跟着王岳上了警車,後視鏡裏,墨臨的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屍體送進殡儀館的解剖室後,通風的設備全部被打開了,但是更多的人還是選擇躲得遠遠的,畢竟現在是法醫的舞臺,他們用不着湊熱鬧。
屍體躺在解剖臺上,仍舊有很多蛆蟲從屍體的腹部和五官裏源源不斷地爬出來,即使有通風設備,作用也不是太大,屍臭味越來越濃烈,很多人都在解剖室外等結果。
站在解剖室裏的人不多,痕檢組拍照的嚴吉和肖澤站得比較近,墨臨找了個凳子坐在離解剖臺不遠的位置旁觀。
這種屍臭味的附着性很強,在屍體周圍待一段時間後,衣服上就會帶點那種味道,而且很久都散不去。
顧原皺着眉頭,站在屍體旁準備一會兒解剖要用的器械。
在國外的時候,導師曾毫不吝啬的誇贊他的專業能力,尤其是面對屍體時的淡然。
即便是法醫,在面對一些高度腐爛的屍體時,也會表現出緊張,有的人害怕聞到某種特定的氣味,有的人觸覺比較敏感,害怕觸到滑唧唧的屍體,有的人情感比較豐富,甚至難以直視死者的眼睛......
但這些對顧原來說,似乎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解剖屍體的工具人,沒有感情,何談恐懼?
此時解剖臺上的蠅蛆在顧原眼裏只是一堆會蠕動的優質蛋白,他認為這堆還沒有分化完整的生命,要比人類的胎兒強大許多。
人類的胎兒還在母親子宮裏吸取養分的時候,這些蠅蛆就已經開始自己尋找食物了,從一齡到三齡,迅速生長,生命力頑強,它們把自己結成蛹,再次破殼而出的時候已經能夠飛翔了,而出生的嬰兒還要繼續依靠母親的哺乳才能存活。
但很不幸的是,解剖結束後,這些生命将和屍體一起火化,他只能允許他們再活一小會兒。
他比較好奇的是,兇手切開屍體的胸腹部後,都對屍體做了什麽?
頭頸部和四肢都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顧原沿着正中線切開屍體的頸部,刀口和兇手留下的刀口彙合,正好形成一個“一”字型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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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刀劃開粗糙黏膩的縫合線後,屍體內部的東西就争先恐後的湧了出來,但令人驚訝的是,裏面并沒有看見死者的任何內髒,湧出來的東西裏除了一堆白花花的蛆,剩下的全是黏膩膩的石塊。
站在一旁觀戰的肖澤忽然罵了一聲:“草,我說怎麽這麽重,原來肚子裏全是石頭!”
剛才擡屍體的時候,他累得夠嗆!
屍體的內髒全部被人摘除了,可以想象出兇手有多喪心病狂!
嚴吉按動相機的快門,記錄下令人驚訝的一幕。
顧原的眉頭動了一下,把石塊全部裝進物證袋中:“拿去分析一下,看看石塊上有沒有殘留兇手的DNA。”
嚴吉很不解:“兇手這麽做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猜兇手可能想把屍體沉到河裏,但不知道由于什麽原因,途中忽然改變了計劃。”坐在一旁的墨臨神色輕松的分析道:“根據近埋遠抛的規律,兇手應該不是何家村的村民。”
肖澤點頭表示同意,随即對嚴吉說:“這個石塊得好好分析一下,看看是從哪裏弄來的。”
顧原用鑷子提取了幾只活的三齡蠅蛆,打算繼續培養,之前他在現場也收集了一些蠅蛹,等裏面的蒼蠅破殼而出,就可以精準推算出第一批蠅蛹孵化的時間,從而更加明确死亡時間。
如果培育出特殊種類的蠅類,還能縮小兇手的活動範圍。
掏出所有石塊後,顧原發現脊柱旁的腹主動脈有破損,雖然腹主動脈被蠅蛆破壞了部分,但還是能看出一條平整的切面,這個切面看起來像是被銳器刺破的。
“腹主動脈的破裂口被蠅蛆破壞了,沒辦法推斷出兇器是單刃刺器還是雙刃刺器。”
面對這樣的屍體,顧原表現得很淡定,但是現在掌握的證據實在太少了,兩根好看的眉毛一直擰着。
無法辨認屍體的五官和指紋,也沒有衣物和飾品作為線索,只有一推石塊和不明确形狀的兇器,外加幾只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蠅蛹。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目擊者和可疑人員,屍源無法确認,要想找到兇手為死者伸冤,無疑是大海撈針。
下一步,顧原準備給屍體開顱。
由于腦部組織的膨脹,顱頂的矢狀縫有被撐開的跡象,整個頭顱看起來異常飽滿。
顧原手裏拿着電鋸,沿着眼眶上緣2cm處開始切割,切口延伸至耳廓上緣,最後終止于枕骨粗隆,另一側做對稱的切口。
電鋸的噪音很大,整個過程看起來相當暴力,仿佛切割的不是顱骨,而是白花花的瓷器。
鋸開顱骨産生的骨屑味從屍臭中透了出來,喚醒了已經麻痹的嗅覺。
對側的切口完成後,顱骨還有部分位置相連,顧原用丁字鑿和錘子輕輕叩擊,把相連的部位鑿開,最後再把丁字鑿插入縫隙中,撬開顱蓋,于是一個完整的“碗”就從顱骨上脫離了下來。
暴露出的腦組織散發着強烈的臭味,大量厭氧菌在裏面繁殖,産生了極具沖擊力的味道。
由于有顱骨的保護,大部分腦組織保留了完整的形态,不過還是有少量極小的蠅蛆通過顱底的篩板鑽進了顱內。
顧原把整個腦組織取出來,稱重後送去做毒化分析。
顧原眼眸低垂,穿着淡藍色解剖服的他顯得格外清冷,站在令人恐懼的屍體面前時,反而襯托出他的聖潔。
“死者男性,死亡時間超過五天,根據牙齒推算年齡在24歲左右,身高170cm,內髒被全部摘除,肢端小血管收縮嚴重,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的,不排除兇手在死者還沒死的情況下摘除內髒的可能性…
至于兇器,除了解剖用的刀具,應該還有一個拉鋸,或者帶鋸齒的刀,用來鋸斷肋軟骨,肋軟骨的斷痕非常粗糙。”
“就這些嗎?”肖澤問。
“就這些。”顧原淡淡的說。
“這個案子有點難辦...”肖澤說完看向嚴吉:“但願那堆石塊能提供點線索...”
解剖完屍體後,顧原脫掉了戴在手上的三層手套,小心翼翼的褪去雙層解剖服,以及鞋套和帽子。
他站在洗手池前愣了一會,忽然轉過頭問王岳:“哪裏可以洗澡?”
今天下午他的腦子很亂,出門的時候又很着急,所以忘記準備換洗的衣服了,如果用吹風機吹幹衣服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
王岳撓了撓頭:“我幫你問問。”
“不用問了,我在公安局對面的賓館開了房。”墨臨說:“你去那裏洗澡,換洗的衣服我已經放在房間了。”
王岳心說:還是墨老師考慮得周全。
顧原松了口氣,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不能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的話,他一定會暴走的。
不過這個家夥怎麽連衣服都帶了?
顧原站在水池邊洗了很久的手,外套被他封在袋子裏,因為不想再穿了,他索性扔進了垃圾桶。
墨臨站在水池外面等他,擡手看了一下表,已經晚上十二點了,顧原在裏面洗了足足二十分鐘的手。
他擔心顧原會把細皮嫩肉的手洗壞,于是走過去看看。
“別過來,”顧原淡淡的說:“離我遠一點。”
墨臨透過水池前的鏡子看着顧原,語氣溫柔:“別洗了,洗壞了怎麽辦?”
水池裏的水沖刷着顧原的手,空氣裏彌漫着洗手液的味道,那雙白皙漂亮的手已經被洗得通紅。
顧原:“有味道。”
墨臨的視線沒辦法再從對方的手上離開,他笑着說:“沒關系,我又不介意。”
顧原:“我介意,你還是離我遠一點。”
他說完把水開到最大,冰涼的水從指縫間流過,手指早已經沒了溫度。
驀然間一雙手伸過來,把他的手捧在手心裏,隔着一層冰冷的水珠,顧原感覺墨臨的手很暖。
“你幹嘛?!”
“先回賓館洗澡,然後帶你去吃宵夜,現在什麽都別想。”
墨臨一邊說,一邊從用紙巾幫顧原擦幹手,細致到每一根指節都沒有遺漏。
顧原愣住了,這一刻他的确什麽都沒想,因為他的腦子好像忽然停止了運轉。
那些因為屍體帶來的不适感暫時消失了,只剩下指尖傳來的絲絲溫暖和柔軟的觸覺。
墨臨細致的幫顧原擦幹手後,并沒有松開對方的手,他的手指調轉了個方向,伸入冰涼的指縫中,十指相扣的同時,他眼角勾起弧度,笑得很真實:“跟我走吧,這裏有點冷。”
顧原就這麽被墨臨牽着去了賓館,途中他嘗試掙脫墨臨的手,但只要他的手稍微動一下,另一只手就會加大力氣捏住他的手指,不讓他再動。
以至于顧原的臉越來越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總之冰涼的手指很快就燙了起來。
墨臨開了兩間房,把衣服放到顧原的房間後他就打算離開:“你好了給我打電話,我們一起去吃宵夜。”
顧原嗯了一聲,然後關了門。
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從頭上澆下來,水沿着他漂亮的臉往下流淌,彙聚到下颌骨,但是這種觸感很不真實,包裹他的明明是水的溫度,但他心裏想的卻是墨臨手指的溫度。
在清洗過很多遍後,他的腦子還在放映墨臨為他擦手的畫面......
心中幹涸已久的土地上,仿佛有一枝嫩芽正在頑強的破土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我去補覺了,睡醒第一件事肯定是看小可愛們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