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油鍋裏的男孩(6)
手心裏的糖果幾乎被顧原捏變了形,十月的天氣也開始變得燥熱起來,顧原站在警局大門口,心裏異常的煩悶。
為什麽會這樣?
他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這是他的短板,無法揣測別人的想法,連自己的心情也摸不透。
他拿出手機,給遠在美國的溫子涵發了一條信息:假如有一天,我說了損你的話,你會生氣嗎?
溫子涵很快就恢複了:我怎麽可能生你的氣,只要不觸碰原則,一切都好說。
顧原看過後更加疑惑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人的胳膊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識的甩開,表現得非常戒備,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手臂的主人臉上還是挂着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在想什麽?”
顧原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他試圖理清這件事裏面的邏輯:“我們現在算得上是朋友吧?”
“嗯。”墨臨說:“已經從熟人變成了朋友。”
顧原覺得更加疑惑了,丢下墨臨一個勁往前走,直到走到墨臨的車旁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車裏的香氣令他煩悶,他把風衣帽子籠到頭上,靠在座位上,閉着眼睛,嘗試理清那些亂如麻的思緒。
墨臨輕輕關上車門,手指放在方向盤上,似乎無意識的在上面點了兩下,他并沒有立即發車,而是側過頭看副駕駛上“自閉”狀态的顧原,他現在很像一只刺猬,碰也碰不得。
顧原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墨臨此刻正看着他,他的眉頭皺了一下:“你開不開車?”
剛說完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慢慢靠近他,甚至越過了他的身體,繼續往前試探...
顧原猛地睜開眼睛,身體一縮,極其防備的往後仰。
卻見對方勾了勾細長的指節,從座位右側拖出一截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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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很緩慢,和此刻顧原心髒跳動的頻率成反比。
“咔嚓。”安全帶被扣好。
“別着急,安全第一。”
墨臨眼角微微彎着,慢慢坐直身體,手摸着方向盤,手腕上的表帶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顧原只覺得這個反光的玩意妨礙到了自己,扯了一下帽檐擋住。
一路上墨臨都沒有說話,因為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要是再發出點什麽動靜,旁邊的人可能會原地爆炸。
再次回到小吃街的時候,秋氏燒烤的卷簾門半敞開着,裏面沒有開燈,光線很暗。
墨臨站在門外,敲了敲卷簾門:“有人在裏面嗎?”
沒過多久,從裏面走出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穿着七中的校服,手裏端着一摞盤子,校服拉鏈大開着。
他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感覺,卻長了一張白白淨淨相當秀氣的臉,他的頭發有些長了,蓋住額頭,這樣顯得臉愈發的小了。
“晚上7點才營業,來早了。”他背對着兩人,打開消毒櫃,把沒有消過毒的盤子放進去。
“你就是秋堯?”墨臨問。
秋堯的身體頓了一下,轉過身看着兩個人:“嗯,有事?”
顧原冷冰冰的站在門口:“警察。”
秋堯打量了一下說話的人,他穿着一件黑色風衣,風衣的帽檐遮住半張臉,渾身散發着陰郁的氣息,看起來像個搶劫犯,而站在他右邊的人,西裝革履,渾身上下都是人民幣的感覺,完全是高富帥的既視感。
秋堯看起來很平靜,他關上消毒櫃:“警察?你們嗎?證件呢?”
“現在的初中生警惕性這麽高,看來學校教得好。”墨臨嘴角帶着笑意,掏出自己的證件。
确認了身份,秋堯看起來老實多了。
顧原:“周捷昨天晚上把穿過的校服從窗口遞給了你,她的校服呢?”
“你們要她穿過的校服做什麽?”
墨臨:“檢查血跡的DNA,有什麽問題嗎?”
“衣服上沒有血跡啊,而且我已經把校服洗過了,這會應該都幹了,你們還要嗎?”
“洗過了?”墨臨不得不多看了他幾眼。
“衣服上真的沒有血跡,我去拿給你們看。”秋堯轉身上了樓。
沒多久,他拿着一件外套下來:“這衣服我不要了,聽你們說得怪吓人的。”
顧原不想在這上面耽誤時間,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的證物袋,把衣服塞進去,準備離開。
墨臨注意到男孩右手食指指腹上有一道1cm的刀口,他彎起眉眼,随和的問:“我能上樓看看嗎?”
男孩眉頭動了一下,似乎不太願意,但又不好拒絕:“你們想看什麽?”
“研究一下窗戶的結構。”
上到二樓,墨臨注意到老板娘不在家裏,于是問:“你媽媽呢?”
“她去進貨了。”
“今天不用上課嗎?”
“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請了假。”
“是嗎?哪裏不舒服?”
“胃疼,現在已經好多了。”
樓梯口擺着一個老舊的木質梯.子,梯.子已經很老舊了,顏色接近黑灰色,但是最下面的一截橫木,明顯被利刃削去了一大片,露出一截相對較新的木質結構。
地上沒有找到木頭的碎屑,但可以肯定的是,削去的痕跡是才留下不久的。
早上來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二樓有這麽一個梯.子橫在這裏。
顧原也注意到了,眉頭皺了一下。
三人來到男孩的房間裏,床頭櫃上面貼着一張海報,的确是明星袁彤彤,而且這張海報的大小和周捷房間裏的海報大小應該是一樣的,材質看上去也差不多。
地面有拖過的痕跡,還沒有幹透,但是顧原清晰的記得,上午來的時候,地面已經很幹淨了,實在沒有必要再拖一次,而且男孩剛才說自己胃不舒服,不是應該好好休息嗎?
顧原越想越不對勁,掏出手機給嚴吉打了個電話,那邊立馬就接通了。
“到隔壁來一趟,這裏有問題。”
嚴吉一聽有問題,帶着工具,刻不容緩趕過來:“哪裏有問題?”
此時秋堯的臉色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警察叔叔,我這裏怎麽會有問題呢?”
嚴吉讓所有人去下面等着,利用激光儀器,在房間裏尋找可能出現的痕跡,沒過多久,他從樓上下來,一臉懵逼的說:“房間裏有少量擦拭過的血跡......這個血跡有問題?”
顧原:“有沒有問題,驗過就知道了。”
此時男孩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心神不寧。
“不好意思,你可能要跟我們走一趟了。”墨臨笑着說。
秋堯開始不淡定了:“你們憑什麽帶我走?”
“就是去警局喝喝茶,用不着這麽緊張。”嚴吉說。
秋堯不再說話,隐藏起自己的不滿和多餘的情緒,跟着警察上了車。
墨臨平視前方,認真的開着車,忽然問顧原:“你怎麽看?”
“如果秋堯家地上的血跡是死者的,那這個案子就更複雜了。”
“萬一不是呢?”
“那他用不着反複清理地板。”
墨臨:“秋堯看起來的确有問題......”
下午三點,地板血跡的DNA報告終于出來了。
顧原盯着報告單上的結果,陷入了沉思。
李蒙走過來,拿起報告單看了一眼:“怎麽會是他自己的血?”
顧原透過審訊室的玻璃窗,看着裏面的少年:“人在發生應激反應時,交感神經會興奮,腎上腺素分泌增加,心跳加快,進而血壓升高......”
李蒙:“能不能說點聽得懂的?”
顧原:“他在害怕。”
李蒙:“看得出來,人害怕的時候都這樣。”
不過顧原剛才分析了一大推,就是為了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嗎?有時候他的确搞不懂顧原的腦回路。
電腦屏幕上的對話框閃爍了一下,跳出一個待接收的文件,顧原立即點開,上面是校服上的痕跡檢測結果,結果一欄寫着:疑似有血跡殘留。
“疑似...那就是說不能作為證據了。”李蒙有些失望。
到這裏,案情再次陷入瓶頸,幾乎每個人都認為小女孩周捷有最大的嫌疑,但是女孩表現得過于平靜,看上去俨然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而秋堯作為鄰居,按理來說是沒辦法直接參與謀殺的,但是從他走進審訊室到現在,額頭一直在出汗,手腳也有細微的顫抖,不知道他在顧慮些什麽。
作為警察的直覺,不得不把秋堯暫時留在這裏加以審訊,興許他能說出點什麽東西。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弟弟為什麽會被人打暈?他不是不小心掉進油鍋的嗎?你們解剖屍體的時候,是不是看錯了......”
女孩一邊小聲抽泣一邊問記錄的刑警:“我什麽時候可以從這裏出去,我想回學校......”
而秋堯那邊......
“可以走了嗎...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借個校服而已...至于嗎?”
看得出來秋堯在極力的保持鎮定,但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
李蒙撓了撓頭:“男生的心理素質不行,要不先審男生。”
“等一下。”墨臨注視着電腦屏幕裏的秋堯,漫不經心的說:“還不是時候,讓他再熬一會兒...”
“為什麽?”夢蘭小心翼翼的問。
“審問嫌疑人的最佳時機就是等對方的防線完全垮掉,這個人用不着我們做鋪墊,他自己煎熬一會兒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