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宮宴 衛淵清同她相視一笑,薛跡透過前……
立政殿,蕭璟的手久久地按在彤史冊子上不曾移開,玉林見他面色灰暗,眸中又有些不甘,許久之後才聽他道:“她若是願意對一個人好,會将那人捧到天上。可她卻也懂如何讓一個人痛苦難過,她還在氣我惱我嗎?”
玉林勸道:“殿下何必在乎這些,衛貴君再得寵,說到底也只是陛下的侍而已,不是夫,至于外面那些君卿,哪個也不敢将舌根子嚼到您耳邊。”
蕭璟的視線又落在這冊子上,自衛淵清生辰宴之後,她宿在清涼殿足有半月之久,而自己這中宮,若非祖宗規矩約束着,怕是連來都不想來了。
他還記得十五那日,他備了滿桌子她愛吃的菜,可她動了沒幾口便擱下了,任他如何勸說都不肯再用,只淡笑着同他道:“午膳用得多了些,現在也沒什麽胃口。”
他的指尖掐入掌心,聽自己回道:“是嗎,不如我讓玉林送些消食的甜湯來?”
她卻婉拒了,而後便是去偏殿沐浴,他坐在桌邊,看着滿桌子未動的菜肴,她永遠是這般,用最溫柔平和的話往人心裏刺,後宮之中發生的事他都知曉,她更是知道,包括今日她召衛淵清去紫宸殿一同用午膳。
晚間就寝之時,就連敦倫也如例行公事一般匆匆結束,她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可他卻睡不着,他忽而俯在她身前,吻要落下時,她卻偏過頭去,眼眸慢慢睜開,長寧扶住他的臉,“睡不着嗎?”
他覺得自己如同一個怨夫一般,埋怨自己的妻主敷衍了事,他重又躺了回去,并不作聲。
玉林扶着他起身,“外面那些君卿還在等着,殿下即使再不快,也要維持中宮體面。”
蕭璟冷笑一聲,由着玉林為他披上外袍。外面那些人已是等了許久,瞧見他出來,連忙收聲,起身行禮,蕭璟淡聲道:“都免禮吧。”
幾人桌上的茶盞都快空了,蕭璟收回了視線,“如今年關将至,除夕宮宴還是要提前準備的,只是本宮這些時日身子不适。”他說完這句便看向衛淵清,“就由貴君來安排吧。”
衛淵清神色一怔,可他還沒如何反應,賢君卻是坐不住了,道:“殿下您是中宮之主,統領後宮,這除夕宮宴并非尋常宴會,如何能……”
他後面那些話的聲音在蕭璟的眼神下越來越小,蕭璟睨他一眼,“那依着賢君的意思,這事本宮應該如何安排?”
宋子非一時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他本以為如今衛淵清幾乎得陛下獨寵,蕭璟必定心生不滿,如何會放權出去,可如今自己為他相争,卻反而不得他袒護。“臣侍不敢……”
衛淵清這時從座上起身,溫聲道:“殿下的吩咐,臣侍自不敢推脫,但方才賢君說的有理,除夕宮宴确實事關重大,臣侍只怕擔不起。”
蕭璟往座間看了一眼,手邊輕輕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紋路。雲侍君會意,輕聲道:“但殿下的安康更為緊要,臣侍倒有個建議,既然衛貴君覺得自己不能主理,不如再請一位高位君卿協理,如此既能為殿下分憂,又能消解貴君的難處,豈不是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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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侍君這話一出,倒讓其餘未出聲的幾人看了過來,他這話中之意已是十分明顯,那高位君卿怕是在說賢君。
昭卿忽而笑了,“臣侍出身武将之家,比不得雲侍君心思巧妙,安卿哥哥覺得呢?”
安卿才不想蹚這渾水,“一切還是由殿下決斷,臣侍愚笨,幫不上殿下,心內實在不安得很。”
蕭璟看着衛淵清沉重的臉色,心內倒是暢快不少,道:“雲侍君此言有些道理,但本宮也不願強人所難,還是要問過貴君的意思?”
衛淵清抿着唇,只能應下了,“臣侍願為殿下效勞,盡綿薄之力。”
蕭璟又看向宋子非,“既如此,宮宴之事便交由貴君與賢君了,若有什麽難處,盡可直言。”
宋子非對這差事倒是十分積極,“臣侍定不辜負殿下信任。”
薛晗在末位如坐針氈,這一大清早起來,這幾位又開始對付起來了,他摸了摸頭上并不存在的薄汗,而後随着幾人一同出了去。
等到回了內殿,玉林才道:“殿下怎麽決定将宮宴之事交給貴君去安排,那豈不是讓他更出風頭?”
蕭璟漠然道,“本宮又不稀罕這些權力,這風頭若他想要,盡數給了他又如何?”
玉林知道他這是氣話,道:“奴才沒想到的是,這雲侍君倒當真會洞察人心,不過聽說陛下并不怎麽喜歡他。”
蕭璟淡淡道:“本宮用他的時候,他洞察人心便是他的本事,本宮若不想用他的時候,這便成了他的罪過。誰又喜歡被別人看穿呢?”
而在立政殿外,賢君與衛淵清一道而出,他既得意,少不了要出言挑釁幾句,一向溫潤和善的衛貴君今日卻沒什麽心思同他往來,只道:“方才殿下既委以重任,賢君便将心思都放到這上面來,無所謂的争執于本宮而言,只是浪費唇舌,更何況,方才君後有言,除夕宮宴籌備之事,由本宮主理,你協理,賢君出身名門,自然懂得這話中含義。”
宋子非被他怼的無言可對,而衛淵清說完這些,便走在他前面離開了,宋子非憋着怒氣,便發作到了身邊的媵侍身上。
而薛跡冷眼看着這一切,對宋子非此舉心有不滿,那媵侍被他訓斥慣了,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惹得他心煩。
宋子非的視線落在薛跡身上,他雖為媵侍,可身形眉眼都極為出挑,他擡起腳步,走到薛跡身前,“這不是薛媵侍嗎?本宮還記得你落水的狼狽之态,怎麽這麽快好了?”
不等薛跡回他,他便又自顧自地道:“你定會說是因為陛下的恩賜,一箱一箱的補品送入你們福禧堂,這病好得也快了些。不過本宮倒覺得,是因為你們這些庶子,身子沒那麽嬌貴,換成其他貴人,只怕幾個月也養不過來,不過這也算你的好處,半個多月便又生龍活虎,只不過,你這樣也注定做不了人上人。”
薛晗從雲侍君身後擠了過來,擋在薛跡身前,“賢君若是有什麽不快,沖臣侍發作便是。”
薛跡比薛晗高出一些,一臉的不服管教,這般被他維護,看在賢君眼裏着實可笑得很。
賢君氣也出了,無意同他多說,仰着頭笑着從他二人身邊離開,
薛晗轉身問道:“方才賢君可還說別的了?”
薛跡對宋子非的冷言冷語并不放在心上,他看了薛晗一眼,“走吧。”
薛跡在榻上養了半月,身子便好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想出來走走,便陪着薛晗一同來請安,回了福禧堂,薛晗将立政殿裏發生的事又講給薛跡聽,薛跡思索一番,道:“君後把宮宴之事交給了他二人,以後還多的是兩人争鬥之時,我們置身事外便是。”
薛晗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總之,任他們鬥個天翻地覆,我只要離得遠,便不會被波及。”他想起上次在貴君生辰宴上被餓到的事,暗自道:“下次一定要提前用些點心,填飽肚子。”
薛跡想的卻比他多一些,“以往除夕宮宴,為了顯示君臣盡歡,會請一些大臣和命夫入宮。”
薛晗眼神一亮,“那豈不是父親也有機會入宮來看我?”
薛跡神色頓時陰郁下來,可薛晗未曾察覺,只聽他道:“原本我還打算不關心這宮宴之事,現在看來,我倒要多多留心了。”
薛跡回了自己房中,薛晗對他的維護他不是不知,但并不代表他會放棄複仇。
未等貴君安排,長寧便給了恩典,後宮君卿今年皆可在自己宮中與親眷團圓。
自從上次她出現在自己房中,為自己擦藥之後,他已經許久沒再見到她,那些觸碰而來的悸動,像是一場夢一般虛幻。薛跡只覺自己看不懂長寧的心思,他以為她對自己是有心的,可她卻若即若離,他只能将自己的心藏好,不再去想,但每晚入眠之時,那些獨處的情景又會冒出來,往他心裏鑽。
而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在禦花園中,同貴君并肩走着,她笑着同衛淵清說話,那位一向疏離有禮的衛貴君溫柔了眉眼,待回頭間瞧見他和薛晗時,她望了過來。
薛晗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行禮,“臣侍拜見陛下,貴君安好。”
而他在薛晗身後,縱使低下頭去,卻也難被忽視,長寧溫聲讓薛晗起身,而後問的卻是他,“你的傷養好了?”
她說的是傷而不是病,薛跡腦海之中她撫觸自己傷處的情景又浮現出來,他想擡起眼眸去看她的神情,想從她眼神中看出些什麽,但他終是沒有,只恭敬答道:“回陛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衛貴君平聲道:“上次薛媵侍在淵清宮外出了事,讓我着實難安。”
他是同長寧說的,長寧笑了笑,道:“朕也難安了。”
衛淵清同她相視一笑,薛跡透過前面人的肩膀,将這些盡收眼底,原來宮中流傳,陛下盛寵貴君之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