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克萊因藍(上)
“吳越!你好了沒啊?”
陳滋站在門口不停看表,手裏還拎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他不耐煩地又喚了一聲。
這個吳越,穿個衣服穿這麽半天。
“來了!”吳越急急忙忙跑出來,在他面前轉了個圈,一臉期待地問:“這樣可以嗎?”
陳滋啧了一聲,無奈地笑:“又不是第一次去,那麽緊張幹什麽?”
上個月陳滋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向父母正式出櫃,準确地說,是要正式地介紹吳越。
雖然早在高中的時候陳滋就已經出過櫃了,也鬧過、吵過,後來顧忌到他的學習,父母只好把這件事先放在一邊。
但他也因此和家裏鬧得不是很愉快,高中畢業後,陳滋就搬出來住了,一直以來,他成績優秀,工作努力,一家人便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事。
陳滋的父親是一名法官,可能是見過的人,遇到的事多了,父親對同性戀并沒有多排斥,對于兒子的性取向,他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而母親就不同了,她生在一個很傳統的家庭,當初知道兒子是同性戀時幾乎天都要塌了,她大鬧了一場,能想到的改變陳滋的辦法她都做了,可陳滋堅定不移,沒有絲毫動搖。
談戀愛後,陳滋帶過吳越回家,然而他自己也很少回,帶吳越的次數便屈指可數。
他沒正式地去介紹吳越是他的男朋友,陳滋只是一次次地帶吳越回家,也是在默默地告訴父母,他有男朋友了,一家子心知肚明,沒有人問便沒有人說。
陳滋沒去介紹不僅僅是覺得自己的生活本就是自己過活的,沒有必要去說明什麽,他更多的是擔心父母的态度傾向于不好的一面,會打破這些年的寧靜。
可這幾年裏母親應該是想通了的,吳越來看望,她都表現得泰然自若。
所以這次,陳滋想鄭重地介紹,正式地在他父母眼裏給吳越冠上男朋友的名號,吳越應該會很開心吧。
“媽,這是吳越買的保健品。”進了家門,氣氛變得拘束起來,陳滋笑呵呵地将禮物遞給李燕玲。
“嗯,進來吧。”李燕玲瞥了一眼吳越,面上沒有表現出不悅。
“小吳來了?”陳立豐放下報紙招呼兩人:“來就來,不用帶那麽多東西。”
“沒、沒關系。”吳越小心翼翼地把禮物放到茶幾上,禮貌地解釋:“一點心意。”
李燕玲在廚房看着茶幾上的禮物許久,深深嘆了口氣,她鎮定心神,端出大大小小的盤子喚他們吃飯。
飯桌上,除了陳立豐和陳滋的探讨聲,只能聽到碗筷碰撞的聲音,吳越時不時瞄一眼李燕玲,她也只是悶頭吃着,也不說話。
氣氛一度有些尴尬,而這只是屈指可數的見父母中最尋常的氛圍。
“聽說你接了一個民事案子?”陳立豐喝了點小酒,臉有些微紅,提醒陳滋:“這案子是挺簡單的,但涉及到婚姻和繼承權,很難平衡,你處理好,別出問題。”
“知道了,放心吧。”陳滋很自然地給吳越夾了菜,不自覺地向父親抱怨起來:“這案子我也是不得已接了,其實我也最怕麻煩,我盡力吧,盡量不惹禍上身。”
李燕玲死盯着吳越碗裏的那塊魚肉,眼神鋒利得如一支箭,要将魚肉狠狠刺碎,誰也不要吃了,可她不能這樣做,她只能握緊拳頭,不出一聲地扒拉碗裏的飯。
陳滋沉默了一會兒,放下筷子,語氣略顯嚴肅:“媽,我有事想和你說。”
李燕玲心裏咯噔一下,擡起頭時慌亂得要把筷子掉在地上,她的臉色驟然陰沉,胸口被心跳砰砰捶打,好似已經預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我…”腿被輕輕掐住,陳滋有些疑惑地看向吳越,見他皺着眉,眼裏滿是拒絕,終究是沒說出口。
吳越不想讓我告訴他們嗎?
飯後吳越積極主動去洗碗,廚房裏只剩下他和李燕玲兩個人,異常的安靜,似乎只有水流和沖刷碗筷的聲音。
兩個人各做各的,都沒有說話,表面看起來和諧溫馨,卻不知這裏面蘊藏了多大的悲憤。
吳越心不在焉還很局促,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候他總要埋怨自己沒有巧舌如簧的口才,讓事情變得如此克制又危險。
打從上個月商定好再次去拜訪陳滋的父母,吳越便加大了鍛煉強度,陳滋揶揄他瞎折騰,他也只是默不作聲,不斷地加碼加量。
就連今天也沒有斷,與陳立豐寒暄幾句後,他就出門跑步了。
“嘔——”吳越把着洗手臺難受地幹嘔,這一陣子的超量運動導致胃裏很不舒服,總有種嘔吐感,腦袋也因為缺氧暈乎乎的。
半夜腹中翻江倒海,折磨得他睡不着,連燈都沒開,愣是跑洗手間吐了半天,卻什麽都沒吐出來。
聽見洗手間不斷傳來的嘔吐聲,陳滋有些擔心,迷迷糊糊地過來詢問:“吳越,你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點想吐。”吳越洗了把臉,安撫似地摸摸他的頭,綿言細語:“沒關系的,去睡覺吧。”
“你今天是不是又超量了?”陳滋環過吳越的腰,擔心地勸他:“最近是怎麽了?一直增加強度,別總是這樣,身體吃不消的。”
“沒事的。”吳越別過他耳鬓的碎發,看他仍然一臉憂心,寬慰道:“別擔心,我懂分寸的。”
“那我問你,今天飯桌上你幹嘛不讓我說?”陳滋伸進吳越的背心,掐了把他的背肉,佯怒:“你不想要名分了?”
吳越被逗笑,摩挲他的臉頰,有些恍然:“其實不用說的,現在這樣也很好,而且阿姨對我還有敵意,我想再等等。”
“再等?再等黃瓜菜都涼了。”陳滋歪頭蹭他的手,感受手掌上粗糙的繭子,連成一片的手繭磨在臉上麻酥酥的,“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說罷了,你不用太擔心。”
“還是再等一等吧。”吳越看陳滋頂着一頭毛糙糙的頭發,乖巧蹭臉的樣子像極了小貓咪,他寵溺地捏人臉肉,覺得不夠,又俯下身偷香一口。
按住偷親的腦袋瓜,貼上兩瓣唇,陳滋的眼睛笑得彎彎:“偷親不成蝕把米,讓爺好好親親你。”
雙手攀上他的肩膀,陳滋直接挂在吳越的身上索吻,他的舌頭頑皮地伸進去又縮回來,被吳越一口咬住。
陳滋吃痛地嗚咽一聲,覆上吳越的後腦向下按,報複似地狂舔他的牙齒,舌頭在口腔內征伐掃蕩,手也不老實地伸到前面揉他的胸肌,手感甚好。
隔着衣服攆住乳頭,聽到吳越壓抑的呻吟,陳滋身下酸麻起來,他更加大力地撩撥對方的口腔,兩舌交纏,好不痛快。
“陳滋!”
一聲嘶吼穿透沉浸在愛吻中的兩人,詫異間向門口看去,只見李燕玲大驚失色,面如土黃,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嘴巴都忘記閉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仍抱在一起的他們。
李燕玲晚上覺得口渴,起床找水喝,轉眼便瞧見洗手間擁吻的兩個人。
自從兒子向她出櫃,她也了解了不少有關同性戀的事,一想到自己優秀的兒子會和一個男人做些有失常理的事情,她心裏就直犯惡心。
這一刻之前,李燕玲還心存僥幸。吳越第一次來的那天,她是非常氣憤的,對他的态度很刻薄,甚至躲在房間裏不肯見他們。
為了維持一觸即破的安寧,她漸漸平複情緒,轉換思維,對于吳越的到來,她只當沒看見,不知道,不清楚。
她內心堅定認為吳越只是優秀兒子的墊腳石,總有一天他會離開,兒子一定會回來,等他玩夠了鬧夠了,就會結婚生子了。
只要陳滋沒有光明正大地提起這件事,李燕玲只想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但今天眼睜睜看到他們接吻的畫面,氣憤與沖擊充斥了她的大腦,渾身血液急速膨脹,直蹿上腦袋。
腦內都是血液,血液中盤軋的不僅僅是接吻,任何具有畫面感的幻想覆蓋住她的五官,一瞬間,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李燕玲扯着嗓子大聲喊出陳滋的名字。
【作家想說的話:】
昨天是517國際不再恐同日,本來想昨天發的,但又覺得這段吵架不适合昨天發。出櫃真的不像小說裏那樣簡單,父母與愛情是一個很難的選擇。
Love is Love 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