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昨天見到他了。”
母女倆站在廚房, 許黎正帶着手套擦櫃子,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來就趕上清潔日,剛進屋還沒說幾句話就被發配到廚房來了。
“誰啊?”
“林漢中”
不管是對着誰,她都沒辦法承認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說完發現那邊的人沒聲, 擡頭往後看發現母親正坐在門邊吃布丁,是的,她在幹活的時候, 那個女人在享受生活。
“我去, 你怎麽吃上了。”
“幹累了嘛,冰箱裏還有,想吃自己拿。”
“我才不吃,最近吃不了這些,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把椅子靠在廚房門上的許雲心, 擡頭望着窗外, 不以為然的吃着自己的布丁。
“聽到了,見就見到了吧,地球就這麽大一點,遲早會見面的。”
突然間,許黎有種這個女人才是她親媽的錯覺, 性格簡直一模一樣,天塌下來也不會急,說不定她們倆上上上輩子真的是一對母女。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他昨晚給我打電話了。”
聽了這話,許黎真是有種哔了狗的感覺, 她一大早跑過來,誰知人家昨晚就知道了。
“你們見面了?”
“沒有,我才懶得見他。他讓我想辦法撮合你和蔣家那小子的婚事,他的目标很明确,讓蔣钺做他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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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許黎放下毛巾,摘掉手套走過來,靠在許雲心對面的櫃子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着品嘗布丁的母親。
“你怎麽說的?”
見女兒一點不着急,許雲心也忍不住樂了,自從許黎自殺過之後,她就覺得這個孩子越來越像自己。
“我還能怎麽說,你都二十五歲了,我也不是你監護人了,你的事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
“我哪有二十五,虛歲才二十四好嗎!”
“有差嗎?你在我這争這一歲兩歲的問題,有意義嗎?反正我說了我不會摻和你的私事。”
“他呢?”
“他?什麽都沒說,讓我照顧好身體,說什麽時候有時間來找我。然後我告訴他,過幾天我又要出國玩了,讓他別來煩我。”
“這麽霸氣?他就沒生氣?”
“輪得到他生氣嗎?我又不是他老婆,我想做什麽他還管得着?快點去擦,擦完我給你做午飯,過幾天我真的要出國,你好好拍戲。”
“你不是才回來嘛?怎麽又要走。”
許黎是真的不明白,外面到底有什麽好的,母親成天都想着往外跑。
“國內待着沒意思,你忙着工作、談戀愛,我也不想去跳廣場舞,自然是要給自己找點樂趣。”
“誰忙着談戀愛了,我都在工作好嗎!”
“你的微博出賣了你,行了快去擦櫃子,中午給你炖魚湯,吃飽喝足回去背劇本,少來打擾我。”
這幾年母女倆的關系一直很僵,許雲心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她不去幹預孩子的想法,也不想別人來打擾自己。
一盤素炒山藥、一盤青椒肉絲、一盅鲫魚湯,午飯比許黎想的還簡單,可味道卻該死的符合舌尖的記憶,那是這個身體對過去的記憶。
“你也不多炒兩個菜,太摳門了。”
“你就吃一頓午飯,我炒那麽多做什麽,給自己制造麻煩嗎?”
說着,許雲心拿起湯勺給女兒盛了碗湯,“冬天多喝點湯,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別指望男人來心疼你。”
“謝謝”
“你和蔣家那小子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擦出火花了,淼淼跟我說他對你不錯。”
聽到這話,許黎差點噴她一臉魚湯,放下碗輕輕地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
“咳咳,你…你怎麽能向淼淼打聽這種事,她說的…都不對。”
“我不找她還能找誰?難不成等你自己給我坦白?”
面對母親的質問,許黎啞口無言,這種荒誕的事,她對誰都不可能提起。
“我跟他真的只是逢場作戲,你別聽淼淼胡說八道,她不知道為什麽和那些粉絲一樣,都覺得我該和蔣钺在一起,整天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胳膊肘已經拐到天上了。”
“她會這樣想,肯定是你做了什麽讓她誤會的事,不然她為什麽不把蔣钺和別人湊在一起?”
一向言辭犀利的許黎,終于碰到了對手,她撇撇嘴懶得再和母親讨論這個問題。
“吃飯、吃飯,吃完飯我回去背臺詞。”
她這副認輸的樣子,讓許雲心勾起了嘴角,忍俊不禁的搖頭,“吃飯吧。”
吃完飯之後,許黎就真的被趕回家,回去的路上被一只奔跑的幼年阿拉斯加吸引了注意力,毛茸茸的小狗就像是一個會動的棉花團,随着它奔跑的動作,軟趴趴的耳朵就像是一雙小翅膀,一直在空中飛舞。
“淼淼,我給你帶了蛋糕。”
說完,屋裏沒有聲兒,許黎撇撇嘴關上門往裏走,“淼淼?樓上有人嗎?”
一分鐘後,她确定了家裏沒人,把東西放到廚房後就回卧室忙找樂子,目前為止在她心裏最有樂趣的事就是彈琴,偶爾也會彈古筝、琵琶換換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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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時候,許黎陪蔣钺回趙家探親,受到了趙家老少的熱烈歡迎,甚至還有長輩給她準備了紅包。
“收着,第一次來,這是應該的。”
在蔣钺的鼓勵下,許黎只好把紅包和見面禮都收下,有些後悔來的時候沒多準備一些禮物,本來以為只是吃頓飯,卻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謝謝夫人。”
“叫什麽夫人啊,你就和小钺一樣,叫我王姨。”
趙院長的夫人姓王,算是蔣钺的半個母親,雖然沒有血緣關系,确實對他有養育之恩。
“好,謝謝您。”
趙家四兄弟也回來了,把蔣钺拉到一邊,他們哥幾個等了這麽多年,終于能嘲笑和調侃他了,怎麽舍得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我就說你會帶她回來的,當初我就發現你看她的眼神不對勁,不過你真的是有受虐傾向啊,這麽猛的女人都敢追。”
在趙季平看來,許黎就是個真漢子,敢往她身上撞的男人,已經不是漢子兩個字可以形容的,這是英雄。
“你一邊玩去,那天在酒會上看見你爸爸了,他問我什麽時候把人帶回來,我能怎麽辦?說來說去肯定還是你走漏風聲,不然他怎麽會知道這事。”
“不是我,我嘴嚴着呢,是我二哥,他那天不是去給許黎看病了嘛,回來之後就說漏嘴了。”
“老四,你丫夠狠啊,直接把我推出來了。”
蔣钺瞥見老太爺出現了,也顧不上和這兄弟倆算賬,一把推開他們往那邊走。
“太爺爺”
老人家已經是九十多歲的高齡,滿頭華發、杵着拐杖,精神卻一點不比年輕人差,定定神看着面前的人,認出是誰後咧開嘴笑了。
“小钺回來啦,聽他們說你要結婚了,女朋友呢帶回來了嗎?”
老太爺一出來,一家人就都圍了過去,許黎被擠到了蔣钺生病,作為家裏唯一的生面孔,老人家多看了她幾眼,就親切的握着她的手。
“丫頭,你是不是小钺的媳婦兒啊。”
當着大家的面,尤其是當着老人家的面,許黎心裏有一萬個委屈,也不敢搖頭,只能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點頭。
“嗯,太爺爺好。”
“好好好,我還以為我這把老骨頭等不到了。”
兩個人把太爺爺扶到沙發上坐着,其他人都自覺的旁邊找到位置坐下,今天的主角是蔣钺和許黎,他們不會跑上來搶鏡頭。
“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虛歲24”
聞言,老太爺擡頭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心裏算數,“小钺今年二十八了,差四歲。”
自言自語後,老人家轉頭拍了拍蔣钺的胳膊,“她比你小,你得讓着她,要是敢欺負人家,我可不放過你。”
進屋到現在不過十多分鐘,許黎就明白了蔣钺為什麽這麽在意趙家的人,因為這些人真的很善良,至少對于他們在乎的家人,總是特別的寬容,沒人計較她的身份,沒人開口問她的家庭,在他們眼裏這些根本不重要。
老人家雖然精神狀态不錯,卻畢竟已經是九十多歲的高齡,說話的速度遠不及他們這些年輕人,不過誰也沒催他,老人家想說什麽大家就配合着接話題。
“小钺這孩子心思重,不愛說話,但他人不壞,只是小時候吃了太多苦,以後啊,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幫我看着他,別讓他犯渾。如果受了什麽委屈,就到太爺爺這裏來,我給你做主,雖然我老了,但收拾他還是不成問題的。”
許黎瞥了眼那邊的蔣钺,見他一臉無奈,心裏有些想笑話他。
“好!”
這也是蔣钺不想帶她回來的原因,在這裏每個人都抓着他的黑歷史,許黎只要和大家聊上半天時間,就能找到一堆對付他的辦法。
趙家這一代只有幾個男孩,雖然是堂兄弟,關系卻不比親兄弟差,蔣钺對于他們也是自家人。
“弟妹啊,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好準備份子錢。”
說話的是趙仲平,四兄弟裏就他和老四親眼見過許黎,說話的時候語氣裏也多了幾分熟稔。
“結婚?暫時還沒這個想法。”
“不會吧,剛才老太爺的話你沒聽明白啊?他說男人三十而立,先成家、再立業,小钺已經二十八,四舍五入一下就三十了,你們得抓緊啊。”
要是別人遇到這種胡攪蠻纏的親戚,大概會弄得一臉尴尬,不知道怎麽回答,但許黎不一樣。
“可我四舍五入一下,今年才二十,結婚嘛,不急。”
大概都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搪塞趙仲平,別說趙家的幾個人,就連蔣钺都差點噴茶,他放下杯子低頭手握成拳,眼裏偷着笑。
“我…我……你贏了。”
“又沒打架,何談輸贏。”
看着趙家老二吃癟的樣子,蔣钺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他一早就知道許黎的本事不一般,現在看來确實是這樣。
“你笑,笑個屁啊。”
“我笑笑怎麽了,自己被催了幾年才結婚,你現在就來催我?”
這年頭年輕一代都不是很想結婚,趙家這幾個也不例外,老大和老二已經結婚了,老三才訂婚,剩下趙季平還單着,蔣钺還記得當初趙仲平被逼婚的樣子,所以這厮現在來催自己,他當然要怼回去。
“你可別胡說,我那是緣分沒到,緣分到了不就結婚了。”
看着求生欲強烈的趙仲平,蔣钺忍不住搖頭。
“你至于嗎?今天嫂子不是在上班嗎,演給誰看呢?”
“滾,老子才沒演,我說的是事實。”
蔣钺搖搖頭,懶得搭理這個妻管嚴,轉頭對許黎說,“我帶你去外面透透氣,別理這幾個吃飽了撐的人。”
說着,就拉着她的手站起來,在幾個人眼巴巴的注視下往外走,到了外面的時候才松開她的手。
“他們幾個就這毛病,你多擔待一點。”
“挺好的啊,他們很關心你,是真的把你當成了自家人。”
她沒覺得這一家人有什麽不好,他們雖然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都在往結婚這件事靠,但他們的語氣卻沒讓她感覺到任何壓力,就像是親人和朋友間普通的寒暄那樣,自然而溫馨。
許黎甚至相信,就算她真的不懂眼色,直接說不結婚,他們也不會說什麽。
“我父親,唯一為我做的事,就是把我送到了趙家,不然蔣家不會有蔣钺,只會有兩個蔣正陽。”
“看出來了,你應該是被老太爺養大的,他說起你的事,總是停不下來,對他來說你就是他的孩子。”
看着今天的蔣钺,許黎的腦子裏冒出那句話:願你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
蔣钺是不幸的,他的家庭是他一輩子的缺陷和遺憾,但他又是幸運的,因為他的生命裏有很多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