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是她老公
兩個半月後。
元旦将至, 商業街兩側到處都張燈結彩,簡薇手托着腮,意興闌珊的望着外面的景色。
看着外面寥寥無幾的行人, 她重重的嘆了口氣。
離開臨城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網上關注商業街的店面出租, 這裏緊挨着MOMO辦公區, 不僅人流量大, 而且還是精英們和有錢人流連的場所。
把“MEET”開在這裏是她一個人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趁着她還有錢,還有資本,她想朝着自己的夢想邁近一步。
好在真有合适的地段出租, 店面本就是服裝店,她也不需要進行大改動,當時托栗櫻實地看了眼就簽下了合同。
雖然她人不在臨城, 但店裏的陳設她早已規劃好, 需要的東西也按部就班的定好。12月初,等學校的事情忙完, 她一回來就開始着手準備服裝店的事情。
塵埃落定,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上面。
只是, 人偶爾閑下來的時候思緒還會放空,總感覺這一切不太真實。
手邊的手機又開始“嗡嗡”的震動,她回神,視線落在屏幕上掃了眼, 看到最近兩個月頻繁出現的陌生號碼, 然後面無表情的按了靜音。
簡薇也不拒接,只是任那串數字在屏幕上跳躍着。
好像在故意和那個電話較真。
“薇薇姐,我們開張好幾天了, 一共才接了不到十單。”闵欣唉聲嘆氣的打斷她的思緒,拿起桌上的傳單,又說:“不行,我得再出去宣傳宣傳。”
見她就要出去,簡薇回神後連忙後叫住她,說:“你看外面的風,哪有人呢。”
“那怎麽辦?”
簡薇反倒很知足,笑盈盈的說:“這幾單不也是挺好的麽,平均一天也快兩單,超過了我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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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正整理樣品的馬才良點頭附和:“就是,我們跟着薇薇姐那天起就有心理準備,凡事有個過程,不着急。”
闵欣最後點頭:“也是,一嘴吃個胖子,不現實。”
簡薇笑了下,說:“算了,天氣太冷,我們也關門回去休息。”
聽說可以休息,闵欣和馬才良兩人都很興奮,闵欣建議:“薇薇姐,下午我們去面料城逛逛吧,聽說那地方很火,能長見識。”
“別神化,就一賣面料和輔料的地方,有什麽見識可以長。”馬才良這個本地人不以為意。
闵欣:“對你自然沒什麽稀奇的,但我好奇呀。”
臨城是座服裝城,這裏不僅商機多,更是讓很多優秀的服裝設計師趨之若鹜。初來乍到,她一直沒機會出去轉轉。
她雙手合十,祈求:“拜托薇薇姐,你就陪我去嘛。”
簡薇欣然同意,點頭:“走吧,正好有匹面料需要先敲定一下。”
她讓馬才良挂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然後去了趟洗手間。
剛進去,放在桌上的手機又‘嗡嗡’的震動了起來,闵欣看了眼,朝洗手間喊:“薇薇姐,你有電話。”
裏面的人可能沒聽到,也沒回應,那電話自動挂斷之後又執着的震個不停,闵欣擔心是客戶的來電,于是按了接聽。
對着電話說了句‘您好’,那頭卻沒人回應,她又‘喂’了一聲是還沒有人說話,要挂斷的時候,那端一道女聲輕輕喚道:“.......薇薇。”
“您找薇薇姐是嗎?”闵欣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說:“她在洗手間,您等一下。”
說話的功夫,簡薇正好開門出來。
“姐,你電話。”
簡薇看過去,瞥見闵欣手裏向她舉着電話時,下意識皺了皺眉,她愣了愣,伸手接過去。
久違的聲音依舊慈祥,多了以往的滄桑,輕輕的喚着她名字,語調哽咽。
簡薇握着手機,眼神無波無瀾的望向對面那家皮具店,許是門口随風搖曳的大紅燈籠刺痛了她的眼,她從那抹鮮豔紮眼的紅色上移開眼,平靜的問:“您…哪位?”
梁曉靈的哽咽聲頓住了,半晌,說:“薇薇,我是媽媽。”
“你打錯了,我沒爹沒媽。”
那頭明顯被她堵住了口,好大會兒都沒再說話,只有隐忍又間斷的哽咽聲穿過話筒落入她耳力。
簡薇恍若未聞,淡淡的說:“別再打過來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再騷擾我,小心我報警。”
說完,她不給梁曉靈反應,直接切斷了電話。
“怎......怎麽了?”闵欣看她臉色不好,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簡薇回神,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說:“沒事,騷擾電話。”
她對闵欣說:“以後這種電話,不用搭理。”
“哦,好的。”
開車去面料城的路上,闵欣沒了以往欣賞簡薇新車的興致,時不時看一眼正開車的簡薇,問:“薇薇姐,你有心事呀?”
很明顯感覺接了電話她就不是很開心。
簡薇默了一瞬,問:“你覺得媽媽這個角色應該是什麽概念?”
闵欣被問了一愣,好半天才說:“是溫暖、幸福,是不論我們走到哪裏都會被惦記,而我們也會挂念的人。”
簡薇贊同的點點頭,說:“我也這麽覺得。”
她覺得應該是這樣,然而,這些自己永遠都體會不到。
也許有遺憾,所以不能釋懷。
她知道粱曉靈去看過外婆,所以,當她手機上出現陌生電話時潛意識覺得會是她,她不想接,而對方也很執着,時不時的打過來,她每次不挂斷也不接通,只是任它響着。
無視着。
仿佛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不屑。
簡薇的思緒被栗櫻的電話打斷,簡薇一接通,就聽她說:“寶貝,你老公早上出差回來了。”
簡薇握着方向盤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帶着藍牙耳機毫不在意的說:“回呗。”
“偷偷潛回臨城,還不聲不響的自己開店。”栗櫻問:“你不怕他生氣?”
她哼笑一聲,輕飄飄的說:“我為什麽要怕他生氣?”
都要離婚的兩人,他生不生氣,關她何事。
“你就是嘴硬,前段時間何總是出差忙着倫敦那邊上市的事情,不然你以為可以逍遙到現在?”
簡薇暗暗撇嘴,不說話。
挂了電話,闵欣好奇的問:“栗櫻姐嗎?”
她是栗櫻老家的一個親戚,設計專業出身,也是栗櫻介紹來的臨城,平時和栗櫻來往也算密切。
簡薇回了一句‘嗯’,又聽旁邊的小姑娘問:“薇薇姐,這兩天怎麽總是見你往律師事務所跑?是有什麽麻煩事嗎?”
“沒什麽。”簡薇大大方方的承認,“我要離婚,找律師拟份協議。”
“啥??”闵欣震驚,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她錯愕:“你結婚了?”
“正要離。”她仿佛在講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情,說:“馬上就是單身。”
“為什麽呀?你老公出軌了?”
“沒有。”
闵欣:“我就說嘛,你這麽一個氣質美人,沒道理老公還出去偷腥。”
小姑娘擴散思維:“那是他太窮?”
簡薇:......
她抿抿唇,搖頭。
“婆媳關系問題?”
想到何母,簡薇眼底有一絲不忍,她動動唇,說:“不是,我婆婆對我很好,像親生女兒一樣。”
“那為什麽離婚?”闵欣琢磨不透,想了想,問:“長得醜?夫妻關系不和諧?”
她看到簡薇臉上有一絲裂痕,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低呼:“不是吧,性|無|能啊?”
簡薇:......
腦子裏又不受控制的想起回北京前一晚兩人那一夜荒唐,她耳根不知不覺開始發紅,有些不自然的開口:“不是,你別亂說。”
她作證,能讓她像是走了一遭鬼門關,又像是升了一回神仙的體驗,絕不是那方面的問題。
簡薇說:“就是單純的不合适,性格不合适。”
“哦。”小丫頭信以為真,說:“要是這樣,那真湊合過不下去。”
“是的!”簡薇一本正經的點頭。
到了面料城,簡薇拿着樣圖先去了常去的那家店,和老板約了一下新面料的拿貨時間,又拿了些新品的樣布和色卡,這才帶着闵欣一層層的閑逛。
“哇,這商城好大呀。”小姑娘眼花缭亂,指着一家店外的料子,說:“薇薇姐,你看那家擺的那塊面料,會不會覺得眼前一亮?”
簡薇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腳步一頓。
闵欣驚嘆:“那個印染的圖案好漂亮,第一視覺就是帶着一種複古的感覺,但清新靓麗,別具風格。”
簡薇看了片刻,說:“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一走近檔口,老板便熱情的迎過來,“兩位美女,進來看看。”
見她們的目光落在那款靛藍色的面料,老板便積極的拿過來給她們看,“這是新上的一批,上面的元素和圖案是經過印染工藝......”
簡薇走近,剛才眼底燃起的光漸漸熄滅,不用老板介紹,她也看出來這只是普通的印染。
有些失望。
兩人又看了幾家檔口,簡薇始終興致缺缺。
闵欣說:“剛才那家靛藍色的,很有民族特色。”
簡薇點了點頭,說:“遠處看,我以為是傳統的蠟染技術。”
“蠟染?”闵欣對這個詞感覺很新鮮,驚訝,“怪不得我覺得具有民族特色,你這麽一提醒,确實很像。”
“可惜,看走眼了。”簡薇幽幽嘆了口氣。
“薇薇姐,為什麽你會覺得像是蠟染?”
“冰紋。”她說:“蠟染的浸染過程中防染劑會龜裂,所以,布面會呈現‘冰紋’,剛才那樣布也有,只不過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普通印染。”
闵欣有些不解,“可是,在我印象裏,蠟染的顏色很單一,幾乎都是靛藍色。”
簡薇笑,“使用純植物染料的面料确實是這樣。”
她解釋:“古代沒有化學染劑,她們只能通過植物提取,而蠟質在高溫下容易融化,要滿足低溫染色,只有靛藍一種。”
闵欣恍然大悟,“怪不得。”
簡薇看她像個小學生一樣,笑着拍了拍她的頭。
“薇薇姐,你懂的知識好多呀。”闵欣崇拜,說:“不像我,只懂設計,面料這塊一知半解的。”
“在精不在多,能專研好設計這一方面也很了不起。”簡薇自嘲,“我也是略懂皮毛,在關公面前也不敢耍大刀。”
她忽然想起以前那件襯衫,想起何盡對她那些指點,由衷的覺得,他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從管理能力,還是在服裝方面的認知,見解都很獨到。
簡薇心不在焉朝樓梯走,剛乘扶梯下到二層,旁邊的一家檔口圍滿了人,只聽有人在焦急的喊:“有沒有醫生?有沒有醫生?這裏有人昏倒了。”
聽到有人昏倒,她下意識就跑了過去,撥開人群,語氣焦急:“麻煩讓一下,讓一下,我是在實醫生。”
周圍群衆連忙讓開了一條通道,簡薇發現地上的老人已經意識不清,而且,在她上前的同時出現噴射性嘔吐,她心裏頓時一緊。
“大家散開一點,保持通風。”她深呼吸穩住自己的狀态,吩咐群衆散開,然後不顧一地的污穢,跪在老人旁邊把他頭偏向一側,防止他窒息。
簡薇又迅速的幫老人松開了衣服和腰帶,确保他的呼吸順暢。
“醫生,求你救救我爺爺,求你了,他平時一直有高血壓。”
她聽到這句話心裏頓時有了判斷,連忙問:“有沒有随身攜帶降壓藥?”
“有有!”小夥子趕緊掏出來兩片。
簡薇連忙掰碎,捏開老人的下颌,發現他牙齒咬的緊緊,于是使了力氣撬開他的牙,精準速度的把藥放到了他舌根下。
她還捏着老人的下颌,防止他咬到舌頭,語氣也有些急迫,對那個小夥子吩咐:“我手提袋裏有布,團一下塞到他嘴裏,快點!”
這樣下去老人抽搐時難免咬到自己舌頭。
小夥動作還算速度,在簡薇手上支撐不住時及時把那塊樣布塞進了老人牙齒之間。
此時,做完這一切救護車也及時趕到,簡薇松了一口氣。
醫護人員動作迅速的把老人擡上擔架,簡薇頭腦清晰的向醫生彙報老人的病情:“噴射性嘔吐,有抽搐的跡象,還有高血壓病史。”
她有條不紊的說:“懷疑是高血壓引起的腦溢血,舌根下已經放了降壓藥。”
醫生忙得查看老人的情況,看一眼簡薇的時間都沒有,只說:“你跟我們上車,情況一會兒詳細說一遍。”
簡薇愣了愣,反應過來連忙應:“哦,好的。”
她看了眼還傻呆在原地的闵欣,把東西交給她囑咐了兩句就跟着醫生上了救護車。
等她把老人的病發情況又準确快速的講了一遍,醫生這才從百忙中擡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誇贊:“急救做的不錯,很及時。”
簡薇長籲了口氣。
醫院走廊上,江文韬對簡薇萬分感激:“剛才多虧了您救了我爺爺,真的很感謝。”
對于救人這件事,簡薇心裏也有些微妙,她笑了笑,說:“應該的,我只是盡我所能。”
即便她以後不從事這個行業,但刻在靈魂裏的信念不會改變。
“你......去洗洗手吧。”江文韬有些腼腆,想到剛才簡薇不嫌髒的幫他爺爺喂藥,他有些動容,說:“要不,我下去買點消毒水,你把手好好洗洗。”
她的氣質看起來那麽高貴,皮膚幹淨如雪,他生怕那些污穢玷污了她的靈魂。
簡薇因他這句話愣了愣,後知後覺明白他的意思,然後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說:“沒事兒,能救人,我覺得自己很偉大。”
她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出來後準備和江文韬打個招呼離開,還不等她開口,小夥從背後伸過來一瓶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喝......喝水。”
還會臉紅,簡薇有些失笑的接過來,問:“你多大了?”
看着像個鄰家小男孩。
“24了。”
簡薇有些意外,“是嗎?我25,就比你大一歲。”
她以為他是剛二十出頭的小夥。
江文韬腼腆的撓撓頭,說:“那你也不大。”
簡薇笑笑,擰開水瓶喝了一口。
“我可以加你個微信嗎?”
‘咳......咳.....’
簡薇成功的被他這句話嗆到了水,她咳了兩聲,不解的看過去。
“我......我就是想感謝你,你......你不要激動。”江文韬被她這麽一看,話都磕絆了不少。
“是我失禮了。”他也覺得有些唐突了。
簡薇只覺得這個大男孩很可愛。
“我和爺爺是南方人,他一生都在和染布打交道,幾乎沒出過我們鎮,但他一心想看看外面布藝的工藝,所以,我想帶他出來轉轉,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兒。”江文韬有些自責。
簡薇看他這樣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想到他們都是外地人,不免有些于心不忍,而且,爺孫兩人看着也忠厚老實,她說:“你加我微信,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
江文韬臉一紅,剛才主動的勇氣不知道跑到了哪裏,有些難為情的掏出了手機。
簡薇有些失笑,“大小夥子,怎麽扭扭捏捏的。”
“不是。”江文韬有些臊,說:“剛才是我唐突了,畢竟我們不熟,貿然加微信,容易讓人誤會。”
雖然他沒有生活在大城市,但是大城市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現在因為出軌啥的鬧矛盾的很多,萬一她男朋友誤會,解釋不清。
她這麽漂亮,應該有男朋友吧。
“誤會什麽?”簡薇不以為意,掃了他的二維碼,自顧自的說:“有什麽好誤會的。”
她笑笑:“姐姐沒有男朋友,不會被查手機。”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江文韬好像對她自稱‘姐姐’有些不情願。
簡薇笑笑不說話,報了自己的名字,又詢問了江文韬的,然後加上了備注。
她沒發現,走廊盡頭那個挺拔修長的身影站在那裏看了她多久,如果不是他擡腳走過來,一度認為那裏是塑雕像。
簡薇還在和江文韬說着話,從何盡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笑盈盈的眼角,還有高挺的鼻梁,還有那一張一合的唇瓣。
何盡走近,站在一米外,而她絲毫沒察覺。
聊的很投入。
聽她笑着說‘沒有男朋友’,看她和異性相談甚歡,他頓時也在想,她和他,有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
好像,從那天她去北京,兩人之間就自動陌生了許多,即便後來不斷的聯系,也是寥寥數語,無疾而終。
甚至,不歡而散。
此刻在這裏見到她,實屬意外。
她回來多久?
為什麽上次通話她沒有提?
現在,她面前的男人是誰?
又為什麽在醫院。
這些,他無從知曉。
何盡感覺心裏被堵了一下,幽幽看着她的側臉,不鹹不淡的出聲喊她的名字:“簡薇。”
簡薇擰開了水瓶蓋,正要喝水,忽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手一抖,水也跟着灑出來些許。
她愣了下,扭頭望向聲源處。
何盡就站在她不遠處,不茍言笑的垂眼睨着她,似打量,又有不解。
簡薇滞了片刻,看着他怔怔的說不出話。
周圍空氣也仿佛凝固了,江文韬似察覺到他們兩的不對勁,問簡薇:“你朋友?”
“我是她老公。”何盡掃了一眼年輕男人,波瀾不驚的回了句。
江文韬有些微愣,意想不到:“你結婚了?”
“昂。”簡薇抿抿唇,接了句:“馬上要離了。”
離婚協議她已經準備好了。
她說完,看見何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那眼神,仿佛要把她淩遲一般。
意識到公衆場合對着外人說這話不妥,她姿态放低,看着他,征求意見:“既然見了,咖啡館坐下聊聊?”
何盡:......
很好,一回來張口就提‘離婚’,看來這兩個多月在外面太由着她、對她過于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