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逆僧》第二十五場第三鏡, 開拍。
這場戲是皇帝駕崩後十三皇女和大将軍趕回皇朝奔喪，并趁勢奪權入主皇宮後的一場戲。因皇帝駕崩突然，未曾留有遺诏到底立哪位皇子為太子, 彼時大臣還在為到底擁立誰登基為帝吵鬧不休。
而卓雲舒飾演的大将軍已經控制內廷金吾衛三萬将領，并于皇都四大城門各布下數千兵馬, 随時準備對付帶兵回朝奔喪的其他幾位皇子。
朝廷明面因皇帝大喪而凄風苦雨一片, 實則暗地奪宮已進入白熱化, 在皇都有家将的重臣們各有依附，暗潮洶湧。
這場戲是哭靈以及逼宮。
程思思作為剛趕至皇宮的女主角十三皇女，要在衆臣面前表達對先帝的崇敬與哀悼。而卓雲舒飾演的大将軍, 忽然就帶兵上殿守在皇帝停靈的同安殿外，不讓一名大臣外出，并逼迫太後蓋下傳位十三皇女的印玺。
這場也是女二，也就是姜琦試鏡的如月公主，第一次見到大将軍的情景。
這場即是群戲，亦是重頭戲，配置的老戲骨和太後都是有多年經驗的老演員，布景幾乎百分百還原了古代的靈堂，梓宮和大殿, 整個片場氣氛莊嚴肅穆。
随着季俊哲一聲action，幾十名站在大殿各角落的白衣群演內侍們開始輕輕打起羽扇, 專業音樂學院畢業的群演用手杖敲擊銅鼎，奏起沉沉背景哀樂。
一名渾身素裹的老演員挺身而出，指着程思思的鼻子厲聲呵斥：“榮安公主本該在漠北永安寺為國祈福，今日忽然帶兵闖宮, 到底是為陛下奔喪，還是觊觎這天下之主大位？”
程思思本是趴在梓宮上, 聽到質問後緩緩直起後背，眼圈紅透環顧殿上神色各異的群臣，眼淚一顆一顆湧出，說話卻絲毫不忙：“林相何出此言，我此刻心內悲痛欲絕。憶及當年出宮，榮安尚且總角之時，父皇那時抱着我站在十六乘的馬車之上，親口對我說：小榮安，你此去漠北，肩負家國天下，是為國盡忠，是為父皇盡忠，是為子民盡忠，待他日你回宮之時，吾必以皇太女之位相授......”
程思思大段臺詞，在劇情裏全屬于十三皇女臨機而斷，此刻她說來铿锵有力，吐字清晰流暢，在鏡頭裏極具聲勢。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季俊哲與幾個副導演緊張的盯着主屏幕，此時整個現場，大約有一架主攝影以及五臺副攝影，分別拍下各演員表情，就連群演都沒有放過。
這段長鏡頭，可以看出程思思絕對在背後下了苦工，不但臺詞清楚，情緒到位，就連對着哪個機位切換哪種表情，都游刃有餘。
季俊哲忍不住點頭。
就連混在一衆宮人之中的姜琦，也驚訝望向女主角，她忽然發現程思思和卓雲舒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同樣也是轉專業，對專業的把控和自信還有背後下的苦工，确實靠絕對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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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晚卓雲舒已經拉着姜琦對過某場雙人戲份，但這場戲是臨時決定改成哭靈戲，姜琦又是第一次試鏡頭，她只準備了不到半個小時。
本來沒想着一定非要試鏡通過，但程思思在場，她忽然就不想輸。于是姜琦開始拼命回想那些已經快要忘掉的臺詞。
她滴溜溜轉着眼睛想臺詞的表情全都被鏡頭記錄在冊，坐在監視器後的季俊哲與幾個副導演對視一眼，同時都搖了搖頭。
就連何瑜也忍不住，小聲在季俊哲耳邊說：“這姜琦眼睛亂飄，哪裏有一點公主的樣子。阿哲，你幹脆喊卡得了。”
季俊哲：“噓，再看看，總要給雲舒一點面子，先讓她說兩句臺詞，把這場戲拍完。其他的素材後期剪剪也能用。”
等程思思一段和大臣你來我往的明槍暗箭言語争鋒結束，就輪到卓雲舒的大将軍出場。
朱紅殿門轟隆一下從外被撞開。
一身披铠甲，頭戴吊唁白巾，腰懸寶劍的高瘦将軍逆着光站在大門外，鏡頭從下往上掃過他挺拔的身子和郎朗眉目。還有大殿底下烏壓壓數排铠甲武士群演。
卓雲舒大步邁進門檻，聲勢逼人，一步步沉眉肅穆的走向人群正中，站定，轉身。當堂用拇指頂開腰間一截寶劍劍身，虎視眈眈的目光掃視衆人：“誰敢對榮安公主無禮！”
“豎子無禮！”一名扮演大臣的群演激憤靠近，用力往卓雲舒身上砸了個靈堂前的香爐。
刷——！寒光一閃，卓雲舒快準狠的抽劍，斜挑，劍花一抖還劍入鞘。
整個過程不過數秒，動作卻極為潇灑幹淨利落。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武打演員出身。
大臣群演捏破掌中血包捂住喉嚨，倒地。死的還彈了兩下，喉嚨裏發出嘶鳴的咯吱聲，雖然此刻鏡頭已經從死屍的反應移開，但那名老群演還在敬業的躺在地上翻白眼。
一旁的姜琦：......過分，一個群演都如此賣力，越發緊張，手心都捏出汗。
有程思思和衆戲骨以及卓雲舒珠玉在前，這場戲她已經開始只求不出錯，千萬別出醜了。
身後被人推了一下：“姜助理，該你了。”劇組工作人員扮演的內侍在她耳後小聲提醒。
白衣素裹的姜琦立刻踉跄着沖了出去，直沖到所有人中間，和卓雲舒面面相對。
大将軍的劍鞘還在往下滴“血”。
姜琦咽了口唾沫，一手指着卓雲舒的鼻子，微抖着聲音說出了自己第一句臺詞：“你，你是何人......怎敢如此放肆？”
卓雲舒緩緩看向她，眼神淩厲，狠辣。
那是姜琦平日裏從未看過的，男人區別于生活中溫柔恬淡的另一面。
Omega殺氣騰騰的模樣，哪怕是演出來的，還真有點兒吓人。
卓雲舒：“末将栖梧大将軍厲北辰，你又是誰？”
姜琦咽了口唾沫，張了張嘴，發現又忘記臺詞了。女配封號叫什麽來着？
聲音：凸(艹皿艹 )，就不該答應他來試戲，這下當衆出醜了吧，回去我要捏死他，草暈他。
氣氛凝滞了約莫五六秒，卓雲舒從姜琦略顯恍惚的眼神中看出她又忘詞了。臨場經驗讓他立刻補救，長臂一舒，用劍尖勾住女人的脖子往跟前一帶，然後伸手老鷹捉小雞似的揪住她衣領往眼前一提溜，英俊的臉龐湊近，用目光從頭到腳将女孩剮了一遍。
那眼神，狠厲--挑釁--直至意味深長的逐漸暧昧。
攝影機全程捕捉到了卓雲舒的目光，雖然鏡頭裏他只是這麽深深看了一眼，但那一眼，極具侵略性，仿佛像是用眼神當衆剝光了如月公主的衣服。
監視器後的衆導演齊刷刷屏住呼吸--真有戲！
劇本裏沒有被拎脖子的一段，所以姜琦被卓雲舒拎脖子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其次還是震驚。
然後因為靠的太近，他那種把人要剖開來細瞧的目光又過于露骨，所以姜琦的目光也變了——從慌亂到鎮定，直至同樣針鋒相對的狠狠盯回去。
聲音：膽兒肥，敢這麽橫的看我！
監視器後的季俊哲和衆副導演齊齊又咦了一聲，随後不約而同身體前傾，瞪大眼睛。
卓雲舒的表情和眼神，看向如月公主第一眼分明就不對勁，在被回盯後，此刻甚至帶出一點幾不可查的寵溺感。
而扮演如月公主的姜琦，從慌亂到鎮定再到兇狠對視，和大家想象中溫婉的女二氣質完全不同，卻又演出了別樣的另類味道，非常特別，出挑。
仿佛清純甜美的小女孩心裏還住了一頭猛獸，表裏不一到那頭猛獸随時能跳出來用鋒利的爪牙抓花大将軍的臉。
雖然眼下是在皇帝靈堂！！！
可這撲面而來的奇怪暧昧氛圍和cp感——很不對勁，但真是絕了！！！
季俊哲攥緊了拳頭，緊緊盯着監視器。
卓雲舒已經松開了姜琦後脖子的衣領，纖長的手指順着她的後頸緩緩移動到她的下颌骨，眼神輕佻的用一根手指挑起女孩下巴，捏住，即興改了一句臺詞：“小丫頭片子，看到本将軍，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
姜琦：......小丫頭片子？
聲音：啊啊啊啊，我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懲罰他，我要讓他叉開腿在天上吊普拉提，然後哭着下不來。
男人戲谑的目光讓姜琦有種被壓制的錯覺，仿佛在他眼裏，她真成了一個黃毛丫頭。作為一個女Alpha，這幾乎是天性裏不可以忍受的弱勢感，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下，她瞬間又想起了女配的封號和臺詞。
第一反應就是伸出粉拳猛然揍到他胸前的铠甲上，還狠錘了三下：“大膽狂徒，你給本宮聽好了，我可是父皇最疼愛的如月公主！”明明是義正言辭的呵斥，可有了剛才那一番互動後，這句話怎麽聽都有種嬌橫的味道，再配上姜琦那張天真爛漫的娃娃臉。
監控器前一個女副導演咦咦咦興奮的用手指甲滋牙縫：“救命，這打情罵俏的既視感過于強烈，太默契了吧。”
另一個副導演緊跟着點頭：“目光已經不止拉絲那麽簡單，眼神互動仿佛這兩人第一次相遇時還挾帶着上輩子三生三世緣，有種用眼神do愛了幾百遍的熟稔感。”
副導演三：“太好磕了，怎麽回事，明明主角是思思姐，可我的目光已經無法從大将軍和女配身上移開？”
副導演四：“無意識的天然糖精最為致命，奇怪的cp又增加了。”
卓雲舒哎呀一聲捂住胸口，故意裝作受傷一般往後退了兩步：“如月公主是吧，末将記住了。”随即他扭轉手腕在姜琦後頸一敲。
姜琦這時總算想起來還在演戲，白眼一翻往地上軟去，卻又半途被卓雲舒一個攔腰抱進懷裏。
姜琦：怎麽回事，又和劇本裏不一樣。
監控器外的衆導演內心：啊啊啊啊啊！他倆私底下肯定do過！！！這個愛的抱抱過于絲滑，好帶感啊啊啊啊！
卓雲舒掂豬肉似的将“昏迷”的姜琦在懷裏掂了兩下，氣貫丹田，霸氣十足朗聲道：“還有誰，想要好好認識末将？”
此時程思思已經完成淪為背景板，終于輪到她的戲份，她剛想開口說話，季俊哲已經喊了卡。
周圍響起熱烈掌聲。
人群湧上來，都是在交口稱贊卓雲舒剛才臨場發揮的即興片段。
又輕松又不至于太壓抑，甚至還整體畫面帶出一點幽默感，讓整個靈堂戲沒有那麽沉重，這就是一部電影中可遇不可求的“節奏”和觀衆緣。
畢竟這part不是多苦大仇深的部分，大家還是想看大女主的逆襲和打臉。但沒想到一個襯托女主的片段，男主竟和女配灑出了絕佳的天然糖精，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季俊哲作為總導演，當場拍板定下姜琦演女二。
程思思縱然心裏再不爽，但也拗不過大家意見一致，索性也假裝大氣的恭喜了姜琦拿下角色。
姜琦：......
夏蕭也迎上前，一邊恭喜姜琦拿到新角色，一邊将手裏準備的奶油棒棒糖拆開糖紙狀若無意的湊到姜琦嘴邊：“琦琦美女辛苦了，你剛才一定很緊張，吃顆糖緩緩心情。”
大庭廣衆之下，如果拒絕夏蕭，那就太打人臉。畢竟夏蕭可是她看好的下一個“藥”。
姜琦沒有想太多，張開嘴接住了棒棒糖：“謝謝。”
季俊哲表示剛才那一段即興表演極有可能用在正片之中：“我期待你們四個主演後續的火花與cp感，如果都能像今天這麽棒，就最好不過。”
卓雲舒瞟了夏蕭和正将棒棒糖吮吸滋滋有聲的姜琦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