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鈞一發
“什麽!怎麽可能找不到!”三澤僚抓住前來回報的手下副官的衣領,一巴掌扇上去:“整個上海灘的醫院都找過了嗎?我就不信,兩個大活人,一個傷的那麽重,不治療就會立刻死掉的東西,除了醫院,教會能跑到哪裏去!那個什麽春和醫院仔細搜查過了嘛!搜捕出來就給我逼供!”
“嗨!”被打懵的副官回過神來,九十度直角鞠躬:“非常抱歉,機關長閣下,我們已經盡力搜查了每一家醫院,但是确實沒有這樣的記錄,春和醫院已經來來回回搜查了三遍一點跡象都沒有,因為春和醫院院長由法租界保護,我們無法直接逮捕其逼供……”
“混蛋!你們就是來給帝國蒙羞的嗎!”三澤僚震怒之餘,一拳打過去,可憐的副官噤若寒蟬,流着鼻血卻不敢吭聲。
“混蛋!再去給我找,封鎖整個上海的航運,每個出入口派人檢查關卡,每一個可能去的地方都不要放過,每一個軍統,共黨可能藏匿的地點都給我去翻查一邊,我就不信把整個上海翻過來都找不到!”
“是!”副官擦幹淨鼻血,領命下去了。
三澤僚一拳打在書桌上,指骨泛白,可恨!可恨!這股恨像越來越炙熱的火,如果不是将榮初火焚,就是将他自己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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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嗚咽,寒冬的腳步漸漸近了。大雨瓢潑,敵人的隊伍也漸漸近了。
緊緊的握着阿次的手,外面的風雨聲裏夾雜了腳步聲越發清晰,恐怕他們已經在潛伏搜查,馬上就會到達這裏。阿初關上了電燈,整個房間隐沒在黑暗中,他們對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阿叔!”阿福慌慌張張的,卻又蹑手蹑腳地從樓下爬上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房間。
他本來在樓下望風,看到遠處有人過來,連忙爬上來報信。
“過來。”阿初答了一聲。
“哎!”阿福應了。
阿初把一個東西塞在阿福的小手上:“你會用麽?”
“廢話,你以為我傻子啊。”阿福人小卻絕對不是允許被人看輕的料,交到他手上的是一個手電筒,沉甸甸的,雖然他是第一次見,但還是順利的摸到了開關。
“啪”的一下。微光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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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借着亮光,掰開密道入口的門:“你先進去,幫我們照路。”
阿福沒等他說完,人一鑽就跨門進去了。
阿次緊張起來,忍着胸腔的痛楚,急速地喘氣:“不……他們會搜查屋子,密道會被發現的……大哥你帶着我逃不遠的。”
打開手電筒,借助微弱的燈光,阿初看到了阿次臉上緊張擔憂的神情。
“別擔心,有我在。”阿初小心的将手臂枕在阿次脖頸後面,一手托好,将阿次抱起來,阿次的體格跟他差不多,抱起來讓他感覺有些吃力,本來而且滿身是傷的這種狀态下,其實根本不易這樣搬動。但此刻情況緊急,“你忍耐一下。”阿初只能這樣說。
因為搬動而牽扯到傷口讓阿次疼的出冷汗:“嗯。”他咬緊牙關:“我……沒事。”
阿初抱着他,挪入密道:“阿福,把門關上。”
阿福機靈的聽從吩咐從裏面關上了密道的門,手電的燈光昏黃幽微,愈發讓整個通道深邃。
阿次心裏明白,即使這樣走,以他們的速度也跑不了多遠,一旦敵人對小石頭胡同發動地毯式的搜查,密道必然會被發現。
他們這樣只不過是徒勞罷了。
大哥他……
阿次心想,也許他們今晚就要死在一起了吧。
可憐阿福那個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能夠逃的掉。
沒有完成上級托付給他的任務,沒有看到中國人将侵略的鐵騎驅逐出境,他感到非常的悔恨,但是……如果是跟大哥一起死,他并不會覺得害怕。
然而阿初并沒有如同他想的那樣一直走着,阿初的腳步停下了,阿次困惑的擡頭,因為光線太暗,他看不見阿初的臉。
“大……哥……”阿次模糊的叫了一聲。
“阿福,往左手邊摸過去,然後用力推。”阿初說。
然後阿次聽到了什麽東西被軋軋推開的聲音。
“進去。”接着他聽到阿初這麽說。
進去?阿次困惑起來。
沒等他明白過來,阿初已經抱着他走了一個像樓梯一樣的臺階順着下去了。
這條密道裏竟然別有洞天!
阿次愕然,他一直以為這是一條阿初為了方便建立起來的通道,卻沒想過這裏面竟然還有一個像防空洞一樣隐蔽的存在空間,難道阿初想要躲在這裏!
他還沒想明白時候,眼前忽然亮了起來,矮桌,床,甚至亮着的是電燈……這竟然是一間窄小卻又俱全的小室!
阿初小心翼翼地将阿次放在床上,所謂的床也不過是一塊搭起來的厚實木板,因為一開始只是為了防備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卻沒想到這麽快就真的用得上。
這個密室真的很小,走兩三步就到了盡頭,兩個大人加一個小孩就顯得有些許的擠,阿福小心翼翼的站着,雖然阿初已經打開了燈,他還是雙手緊緊地握着手電筒,這麽一個小孩,經歷失去親人的痛苦不過一天,卻要陪着他們幾回生死。
阿初看着他,心裏生出些憐惜,也伸手揉了揉阿福毛茸茸的腦袋瓜,才轉頭看向床上躺下的阿次。
阿次經過這一番折騰,本來已經慘白的臉色更加駭人,阿次還在發着高燒,疼痛起來意識就越發模糊。因為劇烈的痛楚,連嘴唇都褪了血色,偏他此刻只能緊緊咬着牙關,逼迫自己清醒,不露出一點聲色。阿初也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條件下為他止痛,摸着阿次疼出了一頭冷汗的額頭,手指顫抖。
陡然,急促的腳步聲接踵而至,阿初的手滞了一下,他慢慢站起來擋在床前,将阿福的小身體也一起掩在了身後,掏出了手槍,微微上擡起,斜斜地支在胸前。
他沒有專業的練習過如何開槍,但是他這麽擡着槍的樣子連阿次都覺得果決,穩健,隐然有強者的風範。
但是阿初心裏在害怕,他的手心也出了冷汗,只是自己沒有察覺。
把阿次帶進來也是一種冒險……這一次是他自己在賭命,如果敵人發現了這裏,那麽他們就等于甕中捉鼈,如果敵人……
他如今只能這麽賭命,他這輩子就像一場接一場的豪賭,他的人生被命運操控着就像一個亡命的賭徒,如果他今天賭輸了……
一分一秒,急促的腳步聲像在逼近極限的炸藥,而選擇生與死的那根線卻掌控在別人手裏,敵人越來越近,隔着隐蔽的們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甚至感覺到他們困惑的在幽暗的密道裏帶着興奮的神色摸索着追捕!
這一刻,阿初已經不敢往下想下去。
敵人!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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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完全暗了,烏雲壓頂,大雨狂風的夜裏,日本機關所的人馬依然在锲而不舍地進行着地毯式的搜查。
他們檢查過每一處可能藏匿的地點,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們搜查到了小石頭胡同。
這裏前天被擊斃的兩個共黨已經被專業的處理掉,整個樓層陰森森地,別戶人家都緊閉着房門,不敢出聲,大家都害怕熱禍上門。
“上去。”領隊的長官揮了下手。
“嗨。”
因為沒有燈,他們沿着牆壁摸索進去,每一步都被黑暗阻擋,走的非常慢。
“啪嗒。”在風雨之中,突然一聲模糊的碰撞聲從閣樓上傳來。
“快,跟我上樓!”原本在黑夜裏皺眉的領隊頓時好像看到了讓他無比興奮的結果,然而……結果是讓他失望的,閣樓上空無一人。
“開燈!”
燈亮起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淩亂的床塌,還有倒在地上的藥瓶。伸手摸了摸床單,竟然還是有些溫度的。
一切跡象表明,在不久之前剛有人在這裏躺着,還有人在這裏活動!然而他們來的這一刻,竟然憑空消失了!
“這裏絕對有蹊跷!”領隊不甘心的撕扯着床單,狠狠地踩在地上:“給我仔細找找!這裏絕對有問題!
只要不是鬼魅,絕對不可能在重重包圍之下憑空消失!除非……
“密道!快給我找!這個地方肯定有密道!”
領隊的長官迫不及待地叫起來:“快,快給我找,這個地方一定有密道,他們從密道裏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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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阿初等三人都屏息以待,這漸漸逼近的是生,是死!
“快!快!他們肯定沿着這條通道跑了!”
阿初聽到牆外有人這樣吼叫,冷汗濕了他的衣領。
奔跑的腳步聲如同狂風一般迅速而來,敵人的腳步聲如催命的符咒,一分一秒都仿佛被拉長了的煎熬。
“快,快追!”
竊竊私語地議論聲,不停歇的腳步聲,從牆外掠過去了,敵人從密道裏急切的追趕自以為盯住的目标,漸漸走遠。
阿初微微松了口氣,回望着阿次和阿福,結果兩人也都是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對着眼,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至少今晚,他們是成功了。
即便風雨阻擋,他也要自己僻處避風擋雨的港灣。
為了自己,更為了阿次。
如今還有阿福那個孩子,若非他報信及時,就不可能半天之內就将阿次救出來,無論如何,他們兩兄弟欠了他一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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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雖然暫時走了,但危險卻一點也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第二天小心翼翼的在阿四的掩護下給再一次給他們送來急救藥品的夏躍春臉色非常難看。
“你家房子被燒了,女傭張媽被殺,日本軍封鎖了上海的各大航道,出入口都有人檢查,你的銀行賬戶可能也被凍結……”
“哦。”阿初沒太大表情,一心一意為阿次的傷口換藥。
“你不聞不問?”夏躍春感覺都替阿初心焦,結果阿初完全沒有反應似的。
“可憐了張媽,你替我給她買塊地安葬了吧。還有阿福辛辛苦苦搬出來的那個電臺你處理好了吧?”阿初在夏躍春驚訝以後,終于給了一點反應。
“這個沒問題,那個電臺也處理好了,搬到了安全的地方會有我們的人負責繼續監聽。”夏躍春錯愕的瞪眼:“你一點也不擔心你自己的那些?”
“擔心啊……我時時刻刻都在擔心。”阿初換好藥,又去拿針頭消毒,給阿次打抗生素,在這樣的環境下,阿次本來就在肺炎,如果一旦傷口再感染,那就是致命的打擊。
“那你好像無動于衷。”
“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經将我名下的資産一部分轉移到國外,剩下一部分已經過到你的名字下了,夏院長,你只要看好你的賬戶,那我的資産也沒什麽問題。”
夏躍春目瞪口呆:“什麽?怎麽可能?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叫你過來的那半個小時裏。”阿初給阿次打好抗生素,昨夜也折騰了一夜,體力不支的阿次早就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夏躍春聽阿初說完,驚訝的合不攏嘴。
阿初坐在床邊給阿次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眼神溫柔。
過了半晌,夏躍春才說:“阿初你接着打算怎麽辦?”
“躲在這裏,雖然也不安全,但是可以一試,而且這裏還有一個備用電臺,我想阿次也會選擇這裏,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同時掌握軍統和共黨兩方面的動向。”阿初說:“而且阿次剛做完手術,身上那麽傷實在不能再搬動了。”
“可是那些人……”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他們還在懷疑這裏,我會處理好的。”
夏躍春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祝你好運,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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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密道已經有半個月了,在密道口部署人員檢查也有一段時間,但還是一無所獲。
領隊的長官開始有些急躁,三澤機關長一味的催促也讓他感覺異常焦慮,他在小石頭胡同口親自監督着,他相信這個地方一定有貓膩,那一次一定有人在閣樓上。
“咯吱。”一聲輕響隐約從沒關嚴實的房間裏傳來。
有人!驚覺起來的領隊感覺機會來了,他可能終于等到了那個貓膩,他不會放棄這好機會,連忙不動聲色的移過去,推開門,正當他想着要将裏面的共黨逆賊一舉抓獲好去立功的時候,他看到的卻是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手裏拿着髒兮兮的不知道從哪裏揀來的饅頭正在啃的小屁孩子。
那孩子看到有人沖進來,陡然吓了一跳,然後趕忙護住了手裏的饅頭尖叫起來:“啊!打劫啦!”
平生第一次聽到有人在他面前喊打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的領隊長官倒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罵起來:“小畜生你找死啊!”
“滾蛋,明明是你進我家要搶我饅頭,不是打劫是啥?”小孩子不甘示弱的罵。
“呸,這怎麽是你家!這裏的人全……”剛想說全死光了,還是憋住了,狠狠瞪眼:“你什麽東西敢跟我頂嘴。”
“切,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全死光了呗,住在這裏的人,不然誰空着一棟房子不住啊,先來後到懂不懂,這麽大一間房間,是我先發現的诶!又沒忍住,東西又齊全。”髒兮兮的小孩子擦了擦臉,把饅頭往嘴裏塞,然後咬着饅頭含糊不清的說:“我告訴你,現在這就是我的地盤了!不許搶我饅頭,你搶也沒用,我吃給你看!”
日本機關所麾下的領隊長官第一次覺得可笑又無言以對:“那你告訴我你在這裏多久了。”
“多久了?老子在這裏住了半個月啦,這裏可舒服了。不過就是不知道怎麽的來來回回總是有人盯着這棟房子,還好老子搶得快。”小孩子瞪着他:“幹嘛,你也要來插一腳?行啊,不過你要付我房租,因為現在這棟房子是老子我的了!”
“呸!”一腳将正在啃饅頭的小孩子踹倒:“滾你的蛋!”日本機關所麾下的領隊長官氣鼓鼓的摔門就走,盯了這棟閣樓半個月竟然就是在做無用功,竟然就是這麽一個小孩子!
他就說嘛,怎麽會有人膽子大到還敢回這地方來。
“撤!收隊!這裏不用守了,混蛋!跟我去其他地方再找!!”氣的快歪了鼻子的日本機關所領隊長官惡狠狠地對手下下令。
“嗨。”
日本軍隊的人撤離了,看着他們離開,原本還髒兮兮的在啃着饅頭的小孩子擡起臉“呸”的一聲吐掉嘴巴裏的東西,伸手擦幹淨臉上髒兮兮的煤灰,阿福的小臉上帶着恨意,眼神裏全是鄙夷,他緊緊握着饅頭的手還在發抖,但他的嘴邊卻挂出了笑。
阿初叔叔的計劃很大膽,如果是阿貴一定不敢這麽做的吧,他想着想着,不知怎麽的想到還是在這間房裏,阿爸姆媽為了打翻梅幹菜的事情要打阿貴的屁股,阿貴就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求着他讨饒,那些事情好像還就在眼前,可是他們怎麽就已經不再了呢?
“不哭不哭,姆媽說阿福是哥哥,不可以哭”小小的孩子覺得眼睛酸酸地,滾下兩行眼淚來,卻倔強的用手背抹了一把,結果倒是把臉擦的更花了。
果然讓阿福占山為王的那一招非常有用,小石頭胡同漸漸回到了以往的平靜,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有腥風血雨,但起碼阿初他們已經安全地渡過了一周。
這個節骨眼上,阿次必須好好養傷,所以絕大部分時間他們仍然住在閣樓上的房間裏,阿福一旦發覺什麽風吹草動,他們就會藏匿到那間小小的密室裏。
這一天,劉阿四恰好給阿初送東西過來,手裏順便提着一只不知道是什麽禽類的東西。
原本還以為是哪裏撈來的野鴨子,結果翻開一看,沒吓他一跳,居然是一只黑毛的鷹。
阿初驚問哪裏來的,阿四解釋是昨日去郊外辦些事,過片農田,見老鼠只只肥壯,然後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從頭上掠過。
還以為是有敵人在身後發動偷襲,随手就拔槍向上一放,結果只見一只黑鷹掉落。
看着挺肥壯,扔了好像怪可惜的,不知道能不能當成雞鴨炖個湯啥的,就順手帶來了。
笑了笑,接了過來,肉的确是要比雞鴨還多,看那條腿,還粗得挺誘人。
“扔了确實可惜,不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如今外面局勢緊張,根本沒有以往的大魚大肉可以吃,如此大葷還真難得一見,雖然品種有些稀有。
“好,那我立刻拔毛洗淨去。”
阿四見老板沒有反對,立馬就去處理這只多毛畜生了。
結果,阿初真的将那只黑鷹煲了湯,為怕阿次看出什麽,把那條鷹腿剃了骨頭,将肉撕成條,合着湯一起,給阿次加餐了。
阿次雖然有點納悶今天的雞肉怎麽那麽老,不過也沒想太多,怕是大哥炖得時間長了,給炖老了罷。
對于阿初做的飯,阿次從來都吃得很幹淨,在這樣混亂的日子裏,他不想再讓操勞的大哥擔心了。
因為他發覺,只要自己把飯菜吃得一幹二淨,阿初總會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所以,只要他能做好的每一件事,都要盡最大可能,去做好。
(PS 吃了黑鷹解解恨)
肺炎還沒完全好透,阿次的燒還是忽高忽低,經常到了夜裏就會燒得滾燙。
阿初不敢睡覺,這一周來基本上每天只閉一會眼,完全沒有實打實地睡過覺。
眼見阿次的臉又泛紅,阿初就直覺地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果不其然,滾燙。
“阿次?阿次?喝點水吃了藥再睡。”
輕輕拍打着那通紅的臉,阿初緩緩扶着他的背脊起來,拿起床邊杯子貼上他的唇,把帶着一點溫熱的水灌入。
機械地灌入,沒有自我意識導入來得容易,雖是灌進一些,還有一些直接順着唇角流下來。無奈地只得将他的身體放平,阿初把杯中的水灌到自己口中,手輕輕捏住他的下颚讓唇齒自然張開,将帶着自己氣息的清泉送入,反複幾次後,便想讓他服藥。
由于直接貼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熱度比手探着額頭測出來的更為炙熱,不禁有些擔心。
還是決定放棄吃藥的打算,直接拿出針筒,從藥箱裏拿出一支退燒的針劑。
他是個堂堂的醫生, 打針這種小事本來都不該自己做,也确實很多年沒有親自動手。
現今為了阿次,他又開始把那忘記了的針感給找回來,以前他還沒有感覺過醫生的好處,這些天還真是想明白了,幸好自己是個醫生,才可以掏心掏肺地去救他的阿次。
要不然的話,還真是力所不能及了。
将阿次的身子輕輕側翻,順手褪下皮筋腰圍的藍白條子的病號褲子,為了處理傷處方便,阿次穿得一直是醫院的病號服。
看着白花花的腰臀外露,不免讓阿初的心跳加快起來,看了看手中的針筒,他不禁掐了自己一下。
混蛋,想什麽呢?阿次這還重傷未愈,自己哪裏可以動這些個歪腦筋?
想着便将針頭一推,紮入肌肉裏,邊推着那個邊用手指推揉着四周的肌肉,減緩藥水進入的酸痛感,就連普通一支退燒針都打得如此的小心翼翼。
注射只需在腰部下方臀部上方的位置照理只需稍稍将褲腰下拉即可,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地把阿次的褲子褪到了膝彎。
忍不住伸手貼着腰線向下輕撫着,從帶着發燒體溫的雙丘中間滑去,碰觸到那一處時他猛地想起,那日在逃去密室裏有擦過藥以後,這一周他還真稀裏糊塗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忙得暈頭轉向,除去每天給阿次那些致命的和留在表面的傷治療以外,還要擔驚受怕地躲來逃去。
有點怨恨自己的疏忽,這處的傷一定要在阿次完全恢複清醒前治好。
他太了解阿次的性格,若是讓阿次知道他發現了,會如何面對呢。還是趁着別的傷痛都在,阿次時不時昏昏沉沉的時候,治好要緊。
動作輕緩地分開他的臀瓣,細細地查看了還有些紅腫的入口,舒了口氣,恢複得還算不錯。再上幾天藥,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收拾好藥物,将阿次身上的衣物穿好,輕輕讓他躺回枕頭上。
注視着緊閉的雙眼,密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又讓人心疼地忍不住去吻了吻。
照着他的性子,他早就出去找這群該死的日本人拼命了,阿初從來都咽不下窩囊氣。
但這些天,他都忍了,能讓阿次安心靜養才是他現在的首要任務,他要一刻不離地陪伴在阿次身邊。
“阿次,你受苦了。是哥哥害了你。”
這句話他不知道前前後後說過多少次,數不清了,阿次醒着也說,阿次睡着了也說。
在逃到密室那晚,他也說過。
阿次的回答,讓他忍不住事後偷偷躲到門外去哭。
“大哥……還好被抓的人不是你。”
阿次忍着被搬動過渾身傷口撕裂般的痛,擠着笑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頓時還以為這小家夥,是覺得自己骨頭不夠硬,覺悟不夠高,還故意反問一句你是不是怕我吃不消酷刑把什麽都招了?
阿次搖了搖頭,抓住了他的手。
“我學過熬刑,你沒有……你會受不了的。”
他瞬間就覺得有什麽要湧出來了,阿次在這個時刻,居然還在擔心他。
“我不會懷疑大哥的,大哥一定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因為,你是我的大哥。”
他忘記不了,阿次那夜的一字一句,那種對自己的極度信任。
因為,你是我大哥。
阿次,你就那麽相信你大哥?
可其實呢,他還真不敢保證,自己要是面對這些酷刑會不會退縮,會不會自保。
但從那一刻起,他堅信了,他發誓了。
阿次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
阿次的理想,就是他的理想。
阿次的信仰,就是他的信仰。
阿次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
阿次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因為,他是阿次的大哥。他是楊慕初,注定了要和楊慕次走同一條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