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翌日,行南峰。
千階石梯前的高臺上,行南峰峰主接過君煥遞來的弟子命牌,在弟子名冊裏抹去他的名字。從此,君煥不再是玄雲宗弟子。
君泠和君煥穿着同款的限量版法衣,一藍一紅,十分矚目。
圍觀的弟子們看到他們站在一起,有一小部分低聲議論起來。
——“從前只聽說拂雪長老又兇又冷,沒想到長得這麽好看,和第一美人的君煥師叔站在一起還挺般配。”
——“當初藥堂逸聞出來的時候,我還覺得他們師徒之戀不容天地,今天看他們站在一起還挺想他們湊一對的。”
……
君泠暗戳戳秀恩愛成功,分別的悲傷也被沖淡一些,等到離宗的手續完成,她走上前,和小徒弟一起走向離開宗門的千層石階。
好多弟子看到君煥離開,都忍不住追随過去,跟在他身後送他。
冥府判官法陣借天道之力審判大惡者的罪行,天道有情,揭露罪惡的同時很好地保護了受害者的相關信息,石濤喬山戕害無辜者衆,玄雲宗弟子只知道石濤曾害得君煥一族滅門,卻不知道君煥的鲛人身份。
至于盛子宵和陳老等人,知道了君煥的身世之後他們不忍心君煥卷入鲛人的利益紛争中,更是對此三緘其口。
君煥的鲛人身份很好地隐瞞下來。
君煥是玄雲宗這一輩的天才,十九歲就結成金丹,還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他築基之後,君泠曾經把他送到各個山峰學過本事,他是學霸,在此期間幫過不少弟子,好多弟子都拿他當榜樣。
在大多數玄雲宗弟子眼中,君煥原本應該是這個時代最驚才絕豔的修士,卻因為石濤那樣的小人離開宗門,很多人都為他惋惜。除了玄雲宗還有其他大宗門,但是拂雪長老是當世唯一的渡劫修士,失去這樣的大能教導,君煥這顆新星或許就要隕落了。
君泠和君煥故意放慢腳步,可是千層石階還是走完了,兩人最終停在山門前。
君泠看着小徒弟,神情還有幾分不舍,“君煥,此去一路順風。”
君煥很想抱抱她,顧忌圍觀的人太多,不想為她帶來流言困擾,只好克制地點點頭,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君泠沖他點點頭,君煥咬咬牙,狠心扭頭離開。
原本跟随的弟子見他離開,好幾個跟了上多去送他一程。
君泠看了蘇月珊一眼,蘇月珊也跟了上去。
君煥被一群弟子簇擁着離開山門,好幾個人都關心他的去向和未來打算,君煥保持君子風度,十分紳士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拜入哪個宗門還不一定”
“打算先去一趟素問閣拜谒焦前輩”。
君煥閉關沖擊元嬰那段時間發生了石濤的事情,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被轉移,好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經達到元嬰,他們還以為他之前只是金丹期。
有個金丹弟子好奇地詢問,“君煥師叔,弟子離宗需要剔除玄雲宗習得的功法,你從金丹掉到了築基,是這個原因嗎?這個過程疼不疼?”
君煥有些意外,“剔除功法?”
他怎麽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規定?
蘇月珊就在旁邊,怕那金丹弟子多言引起懷疑,趕緊出現打斷他們的對話,“現在是早課時間,你們怎麽還一個個聚在這裏?課業都完成了嗎?”
築基及以下的弟子們立刻一哄而散,只剩下那個金丹弟子,蘇月珊瞪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嘛,你也要主動離宗?”
金丹修士摸摸鼻子,“月珊長老,我就是好奇問問,單純好奇而已。”
蘇月珊:“有這個好奇的時間,還不如多練幾道符紙,下月就是符修考核,你又想墊底?”
金丹修士拍拍君煥的肩膀,讪讪禦劍離開。
等到所有人離開,君煥定定看着蘇月珊,“月珊長老,他剛才說離宗的弟子需要剔除玄雲宗習得的功法,可是我沒有經過這道工序。”
蘇月珊在心裏腹诽:你提前拿走供奉大殿的命燈,實際上是叛離宗門,哪個叛離宗門的弟子會被剔除功法?今日行南峰有離宗這一出,還是師姐從掌門師兄那裏為你争取到的明面儀式,就是為了保留你功法的同時,還保留你的名聲。你走得潇潇灑灑,師姐倒要為你的沖動行事承擔後果!
這些話當然不能當着君煥的面說出來,蘇月珊随便找了一個借口,“師姐心疼你,不想你的功法都浪費掉,所以稍微利用了一點長老之責做個小手腳,你可不要辜負了師姐的好心。”
君煥擰眉,師父才不是這種會濫用職權的人,蘇月珊在說謊!
君煥懷疑她和師父有事情瞞着自己,他回頭看向玄雲宗,可是,師父做出的決定絕對不會有錯,他應該支持和尊重師父做出的一切決定。
君煥按下心中懷疑,繼續往前走。
·
君煥和蘇月珊離開玄雲宗的時候剛好經過合歡宗大門,正好看到門口擺着軟塌矮桌,美食佳肴,而齊紫音被幾個男寵圍着侍候,悠哉悠哉地吃着剝好的葡萄。
齊紫音看到他們出現,沖他們招招手,“過來過來,我特意準備了踐行酒。”
蘇月珊看向君煥,“師姐臨行前讓我轉交一樣東西給她,我們過去一趟。”
齊紫音悠悠吃了一顆葡萄,見他們沒有拒絕,朝兩個男寵使眼色,男寵們立刻擺上吃食,踐行酒也布置妥當。
齊紫音從男寵身上起來,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酒,“我也不拐彎抹角,這杯酒一是踐行,二呢,是想問個準話。拂雪長老到底什麽時候把護山大陣還給我,沒了護山大陣,我還要随時清理那些上門叫嚣的宵小,實在累得很。”
蘇月珊從儲物袋拿出一只陣盤,“齊宗主,這是師姐讓我交給你的。”
齊紫音接過陣盤,輸入靈力檢查一番之後,發現大陣完全被修好,還加固一番,拂雪長老這種地地道道的正派人士就是好,心胸寬闊,一碼歸一碼,三十萬上品靈石了結糾紛之後,就不計較前塵了。
齊紫音真是越看拂雪長老越順眼,愛屋及烏之下,對君煥這只臭狐貍都多了幾分關切,“臭小子,我記得我叛離玄雲宗之後,玄雲宗就改了離宗的規矩,離宗弟子都要剔除玄雲宗功法,按理說你應該掉到煉氣期才對,你還保留着築基境界怕是有些隐患,我這裏有幾瓶蘊養丹田穩固氣海的低階靈丹,正适合築基使用,都送給你了!”
齊紫音擡擡手,一個男寵端着錦盒上來,送到君煥面前。
君煥蹙眉,這是第二次有人提到剔除功法的事情。
蘇月珊真沒想到齊紫音這麽關注玄雲宗,連離宗細節都這麽清楚,怕她說得太多浪費師姐的苦心,趕緊岔開話題,匆匆喝了踐行酒就拉着君煥走了。
一次轉移話題還可以說是意外,兩次轉移話題就有鬼了。
君煥心中不安,蘇月珊很明顯在隐瞞着什麽。他想起那次盛子宵來閉關山洞的事情,他說“你以為拿走命燈就能簡簡單單叛離宗門嗎?天真!”
叛離宗門是不是也有處罰?那他的處罰呢?他怎麽就順順利利離開了?是不是師父為他做了什麽……
君煥停住腳步,“月珊長老,玄雲宗弟子叛離宗門到底有什麽處罰?”
蘇月珊視線游移,“你沒有什麽處罰的,真的不要多想。”
君煥面色一沉,“別的弟子都有處罰,就我沒有,所以我的處罰真的落在師父頭上了。”
蘇月珊仰頭望天。
君煥見他默認,直接禦劍飛向拂雪小築。
蘇月珊哎了一聲,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私心裏并不想阻止君煥,“師姐,這次你可不能怪我辦事不利,是他太堅決了我根本攔不住。這個天雷鞭不是小事,我得找個醫修以備不時之需。”
蘇月珊說服自己,轉頭回到合歡宗。
·
君煥急匆匆趕回玄雲宗,但是他的名字已經被行南峰峰主抹去,護山大陣直接攔住他,他連一層石階都上不了。此時玄雲宗正是早課時間,山門附近一個弟子都沒有,他根本找不到人領他進去。
君煥面露焦急,只能另想法子,很快想到上次帶齊紫音來的時候走的那條暗道,那裏剛好通往玄雲宗後山。從後山趕到冰息深林不算遠。
君煥當即找了一個偏僻角落,戴上狐貍面具化身白狐朝那處飛奔而去。從鑿出的狹小暗道鑽進去,他才探出狐貍腦袋,就感覺到一股毀天滅地的雷霆之力在醞釀。
君煥小狐貍擡起頭,剛才還晴天萬裏的蒼穹不知何時已是烏雲密布,各色雷電如同巨龍在烏雲中穿行翻騰,駭人的威壓令人頭皮發麻,不敢妄動。
師父,要承受天雷鞭?!
君煥目眦欲裂,飛快朝雷雲最多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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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宵執掌門法印,打開後山禁地裏的雷刑臺,禁地大門一開,天空立刻聚集無數雷雲,黑雲壓城,氣勢驚駭。
君泠擡頭看天,“這天雷不會傷及宗門弟子吧?”
天雷鞭是玄雲宗最嚴厲的處罰,除非犯大錯,不然很少開啓,君泠拜入玄雲宗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盛子宵接受掌門法印傳承,雖然也是第一次見,但是比君泠知道得多一點,“天雷鞭只會落在雷刑臺上,空中的天雷現在只是在積蓄力量而已,等禁地大門關上,空中異象就會被結界屏蔽。我過會兒用聚水法器布置一場雨,掩蓋這次天雷鞭處罰,不會有人知道這裏在進行天雷鞭處罰。”
君泠點點頭,“麻煩師兄了,消耗的靈石記得記我賬上。”
盛子宵嘆氣,“師妹不必和我如此見外。”
君泠:“還是明算賬的好。”
盛子宵嘆氣,從儲物袋拿出一件避雷法器遞給她,“師妹,天雷不可小觑,這法器你拿去防身吧。”
君泠擺擺手,“天雷鞭裏暗藏天道之力,要是被天道順着法器中的靈力印記波及到師兄身上,我會很自責的。”
盛子宵聞言,立刻将避雷法器收了回去,動作太快,他自己都覺得心虛,突然就覺得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了。
君泠還在觀察禁地布局,見他僵在原地,勸他離開,“師兄,你還是盡快出去吧,我一個人可以應付天雷鞭。”
盛子宵順勢走出禁地區域,禁地大門關閉的剎那,他似乎看到一抹白影消失在門縫間。
君泠走向雷刑臺,剛踏上漢白玉臺階,淩空就飛來四道鎖鏈鎖住她的四肢,君泠剛驅動靈力,鎖鏈上的雷電就滋滋作響,電擊的刺痛感讓人發毛,她的靈力瞬間被封住。
難怪天雷鞭會在丹田留下痕跡,原來它會禁锢修士的靈力,要扛過去只能依靠修士的肉身堅韌度。
君泠拖着鎖鏈走到雷刑臺正中央,她盤腿坐下,仰頭看向穹頂,那裏不知何時已經聚集起密密麻麻的雷電,像是盤旋的燈絲,亮得晃眼。
電閃雷鳴間,第一道天雷落下,狠狠砸在她後背,那感覺像是被人拿鐵鞭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好在她肉身堅韌,天雷穿過後背直擊丹田,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
君泠突然覺得很慶幸,“幸好把小徒弟送走了……”
她的感慨還沒抒發完,第二道天雷到來,君泠閉上眼睛準備接受第二道天雷鞭,下一刻,她被人緊緊抱住。
雷霆急下,卻沒有分毫落在她身上,君泠耳邊響起一聲熟悉的悶哼聲。
“君煥!”